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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慢慢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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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维琛回头和纪应臣对视了几秒。
最后硬着头皮把纪应臣拉他的手甩开,梗着脖子说:“……真受不了你。”
其实他下意识到嘴边的话还是拒绝,但俗话说“事不过三”,纪应臣态度很诚恳,宁维琛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勉勉强强还是应了。
眼前倒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病得颇有几分难显人形,宁维琛也没把点菜的事交给病人来做,跟纪应臣再次确认过忌口,干脆利落地直接点好了外卖,等着送上门。
然后两人就这样一块儿坐在沙发上等。
大约是感觉到宁维琛短时间内不会走,纪应臣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放松下来。
他靠着沙发松软的靠背,面向宁维琛闭上了眼。
就这样睡着了。
宁维琛旁若无人地低头玩手机,玩着玩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回头就看见美男子英俊的睡颜……再看看外卖还有半小时才到。
他有些无语地开始后悔这个留下来陪吃饭的决定。
可能是真的病得挺重,不舒服,纪应臣睡得也不是很踏实,眉心偶尔会皱起来,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或难过。整张脸甚至脖子都烧得红通通的,看起来很可怜。
宁维琛放下手机,忍不住伸手去探了一下纪应臣的温度。
他手心贴上纪应臣滚烫的额头,还带到一点眼睛,刚捂住就能感受到灼热,不声不响倒吸一口凉气。
纪应臣病完不会被烧成傻子吧?
宁维琛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指尖圆润,骨感而秀气,弹贝斯的时候很有劲。
纪应臣朦朦胧胧做着梦,眼珠一动,眯开眼就看到自己眼前捂他的手。
他混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海选表演那天,宁维琛背着贝斯站在自己旁边时的模样。
当时这只手闲散地搭在琴弦上。
此刻搭在他脑袋上。
宁维琛的掌心是凉的、软的。
……原来当贝斯琴弦是这种感受。
纪应臣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烧昏了,那股凉意让他好像回到儿时一个难忘的冬天,像靠着一团雪。
他干脆就着额头上那只掌心的触感,无意识地把脑袋又往人手心送了一点点,眯开的眼重新闭上,往更深的梦里沉去。
*
因为纪应臣睡得死沉死沉,宁维琛也不想为了吃顿饭叫醒病人,最后只费劲地帮人在沙发上躺好,盖了床被子。
纪应臣睡觉算乖的,睡着了跟死了没啥区别,一动不动,特别安静。
除了宁维琛碰到他脑袋的时候。
一开始宁维琛以为是什么巧合,纪应臣只是恰好想歪头换个姿势,所以才把脑袋往他手心里靠。
但后面挪人姿势的时候他才发现,纪应臣简直是故意把脑袋往他手里塞的。
只要掌心一贴到这家伙的额头或脸,纪应臣就像程序设定好的一样,会全自动地靠过来。
上一个如此待遇宁维琛的地球生物,还是他家楼下的一只流浪狗。
两个巴掌大小的串串幼犬,看见手里举着根烤肠的宁维琛就一个劲跟上来,如愿得食后拼命地拿脑袋蹭他手心,边蹭边舔,弄得他一手口水。
只可惜宁维琛喜欢猫不喜欢狗,自觉难以招架狗的热情,给小串串找了个领养,送走了。
也不知是纪应臣额头烫得他手心不舒服,还是此举唤醒了宁维琛对狗这种生物的敬而远之。
总之他没有留在纪应臣家里,接到外卖,帮人放进冰箱,留了纸条后速速就离开了。
忙活一天,宁维琛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楼下的面馆随便对付了晚餐。
吃完上楼后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才拿起手机查看微信消息。
音综节目组通知明天下午各团体要去摄影棚拍摄宣传海报。
仔细阅读过后,他把消息转发到乐队的小群里,置顶。
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打开纪应臣的聊天窗口想问问这人好点没,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宁维琛放下手机,还是决定翻身起床。
昨天累得他睡很早,因此今天醒得比较早,才早上九点多。
其他人一定都没醒,群里无人回应。宁维琛洗漱过,开窗,坐到客厅的办公桌前,打开风扇与电脑,又随手摸过一把吉他。
都说贝斯手在乐队里的存在感低,甚至还因此发展出“贝斯笑话”的梗。但宁维琛不喜欢这样。
他选择当贝斯手是因为觉得低音性感,也喜欢弹节奏,一首歌里baseline虽不起眼但很重要。
宁维琛觉得这样的定位也很适合自己。
都说贝斯和鼓无法决定歌曲的核心质量,可他大学学的就是编曲,会的也不止贝斯一种乐器。
这支乐队也是以他为核心组的。
取名为地下铁,是因为他大学时期狂听《地下铁》那首歌,单纯因为好听。
看着电脑的开机图标,宁维琛把吉他放在大腿上,随手拿过桌上的烟盒与火机点了支烟。
火星在指尖缓慢燃烧,他在网页上输入纪应臣在某音的ID。
跟这人认识也有几天了,但始终因为各种原因没在一起排练过,他也因为打心底对纪应臣的不爽,没看过纪应臣的网络社交账号。
对纪应臣吉他水平的认知,只有海选当天的那场表演。
既然接下去确确实实要一起共度一段比赛的时光,也不知道纪应臣的病今明两天能不能好,宁维琛作为地下铁队长一样的存在,不能对新加入这位吉他手兼主唱的了解还没对内的键盘手深。
这么想着,宁维琛点开纪应臣置顶那条流量最高的视频。
标题写的是为某热门歌曲自编吉他旋律。
视频里的纪应臣穿一身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戴一副装模作样的黑框眼镜,装得一本正经甚至有几分深情,还没开始弹弹幕就飘过去一串“好帅”“老公”“想谈”。
宁维琛心情毫无起伏地看了眼视频发布时间。
——去年的五月份。
未成年的网络“老公”。
将目光重新挪回屏幕中央,宁维琛维持着一张棺材脸,动手把这分散注意力的弹幕关了。
旋律响起。
从开头就融入不少指弹的技巧,点弦泛音如雨点落入湖水般自然,搭配腕部在琴身敲击出的鼓点节奏,手法丰富而自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第二个副歌部分纪应臣slide手速极快,应接不暇,还抽空将变调器往上推了一点完成升调,将听者情绪推上顶端。
琴在他手中好像有了嘴巴会唱歌,每个音都连贯丝滑如绸缎。
宁维琛看到这里,没忍住又开了一下弹幕。
屏幕上方飘过去各种各样五体投地的夸赞。
没有人再关注纪应臣的脸。
在绝对权威的技术面前,颜值就成了加分项,也成了助燃的火星。
整个视频看下来,说是一时兴起的自编,更是一种自信又带着傲气的炫技。
这个视频直接让纪应臣爆火。
而那时他才十七岁。
宁维琛本是抱着随意了解下的心情点开,越看却坐得越直。
甚至忍不住扶起怀中吉他,动手复刻。
因为不是主练吉他的,他对指弹只是粗浅学过一点。弹到副歌,肉被琴弦轻微地勾住,不小心击错了音。
音在琴腔中泛开,宁维琛不爽地“啧”一声,将指腹放腿上搓揉,另只手去拉视频进度条。
屏幕上戴着黑框眼镜装模作样的少年却在这时弹完了一首歌。
他看着纪应臣闲散收手,指骨抵了下眼镜镜框,有意无意朝镜头瞥一眼。
然后轻轻笑了一下。
视频结束。
自动开始播放下一个。
宁维琛却觉得自己那被琴弦勾住的指腹有些发麻。
下一个视频里的纪应臣没戴眼镜,毫无修饰的五官帅得毫不费劲。仍然穿着一身黑,但是无袖,露着肌肉线条流畅的臂膀,锁骨明显,戴着条银色的项链。
琴还没弹,又冲镜头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靠。
宁维琛“啪”地把网页关了。
他突然浑身难受,手心好像也跟着热起来,于是把吉他也丢一边,灭了烟。
宁维琛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胡乱地揉搓了几下散落的长发,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走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一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餐。
宁维琛拿起手机就打算点外卖。
肯定是饥饿让他的脑子出了点问题。
刚打开外卖软件,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个通知。
是项一帆发来的。
【1F:我妈喊我今天回家一趟。】
宁维琛平复心情,回。
【没意思:怎么,阿姨身体又不舒服?】
【1F:嗯,回去陪她复查。】
这么说今天下午排练又得少人。
宁维琛叹口气,回了个“好”,想想又给项一帆发去八百的转账,说是给好兄弟的长辈献个孝心。
项一帆没收。
还反过来说他别老这么大手大脚。
宁维琛从鼻腔里挤出声“哼”,退出聊天窗口。
项一帆请假,纪应臣生病,下午排练似乎已经没什么去的必要了。
他想了想,干脆在乐队群里@所有人,简单解释过情况,发了条“今天休息”的消息。
通知弹窗从屏幕上方弹出来时,纪应臣正对着手里那张字迹潦草的便签出神。
上面写着“饭在冰箱里,药在茶几上,记得吃”。
很朴素的一句话。
后面缀着一个不那么朴素的简笔画严肃表情。
今天……休息。
项一帆不在本市,而宁维琛认为他病还没好。
所以今天他见不到宁维琛了?
纪应臣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昨晚他烧得不省人事,并不记得自己睡着后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宁维琛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只记得睡梦里迷迷糊糊从额头上瞥见的那只手。
其实他能听见,从早晨被宁维琛一句“没必要问他好点没有吧”吵醒开始,包括此刻这人应该在看他发布在短视频平台上面的作品,心里头觉得他好装的碎碎念很是热闹。
热闹到有点吵。
纪应臣抹了把脸,将便签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他拿起吉他,又摸出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那根黑色皮筋。
随后将手机放上支架,点下拍摄。
坐回电脑桌前,宁维琛重新打开网站。
他打算看点别的视频。
网页一刷新,蹦出的却还是Gabriel。
一条正好发布于两分钟前,新鲜出炉的作品。
……这人是病好了还是干嘛?
生怕又看见那意味不清不楚的笑,宁维琛下意识要划走。
却又一滞。
他目光停在视频里少年的手腕上。
那里戴着条款式朴素的黑色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