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醉翁之意不在酒 ...
-
夕阳把天际染成一片熔金，最后一缕余晖恋恋不舍地掠过街角的咖啡馆落地窗，将裴望的影子在人行道上拉得又细又长。
那抹纤细的身影踩着同色系的细高跟，步履从容地走向公寓楼的玻璃门。
直到电梯门“叮”一声合上，彻底吞没了那抹亮色，严嵉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往反方向走。
晚风带着夏末的余温拂过脸颊，他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刚走出没几步，口袋里的震动便如期而至，屏幕上跳跃着“周让”两个字，附带一条语音消息，背景音里混着嘈杂的碰杯声：“晚上出来喝一杯？我约了金融系的那几个，就等你了。”
严嵉靠在路灯杆上打字，指尖在 "好" 字上悬了两秒，最终改成："不了，下周讲座的讲义还得再顺顺。"
犹豫了一下，严嵉点开通讯录里那个冗长的备注 ——"帝国理工 2018 级裴望"。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删删改改，最终定格成两个字："裴望"。
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了个小小的珊瑚珠 emoji，红得像她方才笑起来时眼角的光。
公寓里，裴望刚脱掉高跟鞋，赵晴格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屏幕里的人举着酒杯，身后韩子清正抢镜头：“裴望！严嵉那家伙怎么样？够不够格当你第 49 任？”
裴望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身影，指尖在珊瑚手串上转了半圈：“不好说，” 她笑了笑，眼尾那抹艳色比晚霞更烈，“但至少，比前 47 个有趣。”
洗漱之后，裴望转身走向书房。
落地灯下摊着厚厚的项目企划书，封面印着烫金的“wyyw生物医学AI研发计划——ForeSight”。
虽说刚结束一个大项目，给自己放了两周假，可这新项目就像块烧红的烙铁，根本放不下。
她指尖划过“生物医学AI研发计划”几个字，眼底泛起怀念。
当年wyyw刚起步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企划书熬了无数个通宵。
那时霍扬捧着刚注册下来的执照笑她把公司名取成“我要赢我”，都搞人工智能了还玩这套酸文假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了家言情小说出版社。
裴望轻轻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少男少女穿着校服，在走廊里笑意盈盈的合照。
阳光落在两人发梢，亮得晃眼。
她指尖轻轻拂过相框边缘，唇角弯起的弧度里掺了点涩——那样不管不顾往前冲的日子，已经好久没有了。
闹铃响起，裴望随手关掉，犹豫了一下，给赵晴格打了个电话。
赵晴格接起时，特意把声音放软了些：“怎么了，裴姐姐~”
“对了，校友会结束后我要回国一趟，有什么事你和韩子清多照看。”裴望疲惫地捋了一把头发。
裴望敏锐地感觉电话那头音乐声小了许多，赵晴格眼神里带着了然，勉强笑了一下，“你放心，这边有我和韩子清呢。”
赵晴格的话音刚落，就被一声高亢的嚎叫打断。
韩子清的声音隔着听筒炸过来：“裴望！有我在你怕什么！放一百个心！”
听着那明显喝高了的语调，裴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格格，你一个人能搞定他吗？给我发个定位，我过去。”
“诶呀不用，”赵晴格一边咬牙按住韩子清，一边回复裴望，“他再闹我也能摁住。你不是忙着新项目吗？快歇着去……”
话没说完，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动——韩子清的呕吐声，玻璃杯摔碎的脆响，还有赵晴格气炸了的尖叫：“韩子清你想死是不是！这是我限量版的包！”
裴望忍不住笑出声：“怎么，韩大公子这是为情所困？”
“困个屁！”赵晴格一边扶人一边骂，“跟他妈吵架了，现在跟个三岁小孩似的撒泼！”
裴望了然地撇撇嘴。也是，为情所困这种事，向来和韩子清不沾边。
她放柔了声音：“那行，我再去看会儿项目，实在扛不住了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得嘞，你快去歇着吧。”赵晴格说完就匆匆挂了，听筒里最后飘来一句怒吼：“韩子清你给我站住！”
凌晨一点，裴望还坐在书桌前。笔记本屏幕上的企划书被标得密密麻麻，红色批注像爬满纸页的蚂蚁。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冷掉的咖啡推远些 —— 再喝下去，今晚大概真不用睡了。
这个生物医学与人工智能交叉项目是 wyyw 上市后的重头戏，名字她早就定好了，叫 "ForeSight"。
数据跨境传输的合规性、医疗伦理审查的边界、专利布局的地域差异...... 光是法律咨询费，前前后后已经烧掉七位数。
指尖在鼠标上敲了敲，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那个名字上。
严嵉的履历她翻过不下十遍：帝国理工金融-法学博士，华尔街顶级律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前年刚在伦敦开设分所，主攻跨境投资法律事务。
此次来柏林也是为了开拓柏林地区的业务。
"要是能拉他入伙......" 裴望无意识转着腕间的珊瑚珠，红珠子在灯光下转得飞快，"日后就算翻脸，也多少还有些联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裴望自己先笑了，觉得自己委实有点不太厚道。
一周后的帝国理工柏林校友会，大厅里挤满了西装革履的校友。
裴望穿着一身海蓝色丝绸长裙，腕间的珊瑚手串在水晶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刚走进门就成了焦点。
“这边！”赵晴格在靠前的位置挥手。
身边的韩子清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看见裴望过来，立刻坐直了：“望姐，你可算来了，这帮洋鬼子看我的眼神，跟看珍稀动物似的。”
"闭嘴吧你。" 赵晴格把他拽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给裴望腾位置，"严嵉的讲座还有半小时开始，听说今天来了不少大佬。"
裴望在他身边坐下，扫了眼四周：“别贫，今天来的有不少风投界的人，说不定能碰上合适的合作方。”
“而且，”裴望补充道，“我缺的不只是投资，还有懂法律的人。这个项目涉及跨国专利和伦理审查，找个外人不如找知根知底的。”
赵晴格轻笑一声，“还能有比严嵉合适的？。”
“就是啊，”韩子清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整个柏林谁不知道wyyw是靠生医AI发家的？这个项目明显是要往尖端领域冲，严嵉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拒绝。不过我可提醒你，那家伙就是只老狐狸。”
裴望捅了他一下：“你被他坑过？”
“那倒不是，”韩子清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语气里少了几分警惕，多了点自嘲："说起来也怪我当时太毛躁。"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望着展厅里来往的人群，像是在回忆多年前的会议室："那时候总觉得签合同就是走个过场，严嵉拿着补充协议逐字逐句跟合作方磨，我还在心里偷偷笑他小题大做。"
裴望递过一张湿巾："磨什么呢？"
"就那个 ' 技术迭代分成 '，" 韩子清接过湿巾擦着手，"对方法务说他是杞人忧天，说基因测序技术更新慢，哪用得着提前五年写进合同。他也不恼，就拿着笔在条款旁边画示意图，说 ' 不是不信你们，是这行变数太多，今天的创新说不定明天就成了淘汰品，提前说清楚，省得日后朋友变仇人 '。"
韩子清啧了一声："当时觉得他这话太绕，现在才明白 —— 那家公司后来真搞出第三代测序仪时，我们组要是没那份补充协议，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裴望正转着手里的笔，闻言抬眼笑了："所以这很好啊。"
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她脸上，把眼尾那抹艳色晒得愈发柔和："你想啊，生物医疗这行，从实验室到市场，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八年。今天看着牢不可破的技术壁垒，明天可能就被新专利撞出个窟窿。他提前把这些写进合同，不是为了算计谁，是给项目上保险。"
韩子清皱了皱眉："可他那样子......"
"那样子像揣着八百个心眼？" 裴望接话接得快，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但你不能否认，他揣着的那些心眼，最后都用在了让项目走得更稳当上面。就像你当年那个项目，要是真按最初的口头约定，后面技术迭代时还不得闹上法庭？"
赵晴格突然笑出声："所以你是觉得，这种能把五年后的风险都算进去的人，正好能帮你的 ' ForeSight ' 避开坑？"
"可不是吗，" 裴望转头看向讲座厅的方向，严嵉刚结束一场交流，正侧身和一位白发教授握手，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周正，
"跨境项目要过的数据合规关、专利交叉审查，哪一道不是暗藏玄机？我需要的就是这种既能看到眼前路，又能预判岔路口的人。"
裴望拿起桌子上的果汁杯晃了晃，"我们做项目是为了往前跑，不是为了回头防着谁。严嵉能帮我们跑得更稳，这就够了。"
赵晴格闭着眼假寐，闻言调笑裴望：“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