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会让你失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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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嵉收到消息时正在整理跨境并购案的卷宗，柏林夏日的阳光透过律所落地窗，在他手边的德文法典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
手机在红木桌面上震动，他扫了眼屏幕，微信的消息预览让他指尖顿了顿。
新岗哨画廊。
这让他想起，六年前他来柏林的那个雪夜，刚结束谈判的他裹紧大衣走在菩提树下，远远看见哨塔废墟在夜色里像头沉默的巨兽。
那时柏林大雪纷飞，他结束会谈走在街头，昏黄路灯下，一个少女蹲在路边，肩膀颤抖，泪水混着雪花。
他本想上前递一抹纸巾，却被一通电话打断，再回头时，少女已不见踪影。
"严律师？"助理轻叩门板。
将陷入回忆的严嵉拉回现实。
"进。"他回复消息的手指顿了顿，最终敲下："巧了，正好想看看那组《边界》。选帝侯大街有家手冲不错，看完展尝尝？"
次日下午两点五十，裴望站在新岗哨画廊门口的喷泉旁。
她今天穿了件极简的白色连衣裙，手腕处还戴着那串暗红珊瑚手串。
阳光穿过水珠落在手串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在冷白的皮肤上。
裴望没回头，直到那道带着剑兰香气息的影子覆过来，才慢悠悠转过身。
严嵉今天穿深灰西装马甲，银链在敞开的领口若隐若现。
他摘下墨镜的瞬间，裴望忽然想起赵晴格昨天发的微信：“严嵉当年在帝国理工，是能让法学院和商学院好事人蹲点看的存在 —— 你哥没骗你，那家伙脱西装时，报告厅里很多人都在偷偷拍他。”
“学长来得很准时。” 她故意拖长语调，眼尾弯成狡黠的月牙。
“不敢让裴小姐等。” 严嵉顿了顿，补了句意味深长的，“何况，是校友。”
“哦？严学长认出我了？” 裴望踮脚够了够喷泉边缘的水珠，指尖沾了点湿意。
“也是，当年我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时，学长作为优秀校友坐在第一排，眼神可凶了 —— 像在审犯人。”
这话让严嵉笑起来。
他在那晚加了微信之后翻看裴望的朋友圈发现她是帝国理工的学生，而且三年前研究生入学典礼时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才想起原来他们之前见过。
之前的熟悉感也不是见色起意，他确实记得那个在台上讲加密算法时，眼睛亮得像装了星辰的女生。
只是那时他忙着赶飞机，听完她讲完恩尼格玛密码机的复原模型，就匆匆离场了。
“是觉得你讲得太好，” 他半真半假地说，目光落在她白嫩的耳尖，“怕自己当年的毕业论文拿不出手。”
裴望没想到他会接这话，轻笑一声，转身往画廊走：“学长谦虚了。
赵晴格说，你当年可是拿遍了法学和金融的奖学金，她至今还把你答辩视频存在网盘里，说是‘行走的完美范本’。
“赵晴格？”严嵉回忆了两秒，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金融系的师妹，辩论很强，有点印象。”
裴望笑起来：“是她，现在进了德意志银行，非常厉害。前阵子还跟我说，要不是你早毕业，她高低得跟你辩一场。”她顿了顿，抬步走向摄影展入口。
展厅里冷气很足，与外面的燥热形成两个世界。
入口处的巨幅照片里，1989年的柏林墙正在坍塌，穿风衣的男人用锤子砸向混凝土的瞬间被定格，飞溅的碎片在闪光灯下像一群银色的蝴蝶。
"我姥爷当年就在现场。"
裴望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玻璃展柜，"他总说柏林的七月最适合推倒围墙，连风都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我第一次来柏林也是七月，"他望着照片里欢呼的人群，"处理一个艺术品追索案。"
"说来巧了，"裴望忽然转头，眼角的光落在他锁骨处的银链上，"我本科交换时也来过德国，当时在做二战时期加密电报的算法复原项目。"
严嵉的脚步顿住了。
电子信息与加密算法，这些词汇像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的抽屉。
那个华人女孩的屏幕上滚动的似乎就是类似的字符。
"慕尼黑工业大学的加密实验室？"他试探着问。
"嗯，"裴望点头的动作带着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当年做过相关的法律研究。"严嵉简略地回答，思绪却飘到四年前。
四年前他应邀去慕尼黑工业大学进行学术交流时，参观图书馆时碰见一位华人小姑娘在图书馆睡着了。
隔老远都能闻到她周身咖啡的香气，她的电脑还在马不停蹄地跑着代码。
他当时瞥过一眼她桌上的资料，匆匆看到了“二战”“加密电报”的字眼。
做这方面研究的华人女孩并不多，于是很自然的想到了是裴望。
旧事重提，原来是缘分，令他惊喜不已。
两人顺着展厅慢慢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裴望在一组关于跨境数据流的照片前停住，照片里服务器机房的蓝光映着程序员的侧脸，与她此刻专注的神情重叠在一起。
"这组就是《边界》。"她轻声说，"摄影师用了十年，拍遍了全球的数字信息枢纽。"
下一个展厅陈列着欧洲各大高校生活的纪实摄影。
转过拐角，帝国理工毕业典礼的照片墙猝不及防撞进眼帘。
裴望在一幅抛帽照前停住，指着角落里那个正弯腰捡帽子的女生：“看，当年韩子清为了捞我掉进泰晤士河的学士帽，差点成了鱼食。”
她指着照片上的韩子清补充道，“韩子清，和我一届，电子信息系的。很厉害，你说不定听过。"
照片里的女生穿着学士服，腕间暗红珊瑚手串格外显眼。
严嵉的目光在那串珠子上停了两秒，想起昨晚她举着领带笑时，也是这串珠子在灯光下晃。
“韩子清我知道，”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寻常事，“破解过二战时期的加密电报，去年还在《自然》子刊发了论文，是柏林自由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
裴望挑眉：“学长连这都知道？”
“恰好做过相关法律研究，” 严嵉看着她眼里的狡黠，忽然反将一军，“而且，他朋友圈那张捞帽子的照片，配文是‘为某裴姓女士牺牲发型’。”
他顿了顿，补了句，“照片里你正在捞帽子，样子比他还狼狈，不过很鲜活。”
裴望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看过，耳尖彻底红了，转身往出口走：“他就爱夸张。”
夕阳正透过穹顶玻璃往下淌，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经过镜面装置时，裴望忽然停住，看着镜中并肩的身影 —— 她的白色长裙与他的深灰马甲，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严律师” 她对着镜子里的他笑，语气轻得像叹息，“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约会吗？”
严嵉的目光从镜中她的唇线移开，他往前倾了倾身，笑意盎然，“算不算，取决于裴小姐想不想让它算。”
这回答既没越界，又把球踢了回来。
裴望指尖摩挲着珊瑚珠，忽然觉得这老男人比想象中会玩。
她转身时故意撞了下他胳膊，声音带着笑：“那得看学长表现了 —— 比如，接下来的咖啡好不好喝。”
画廊外的阳光依旧炽烈，选帝侯大街的椴树在七月骄阳里绿得发亮。
严嵉去买咖啡时，裴望靠在路灯旁等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珊瑚手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霍扬发来的消息："进展如何？"
她看着远处严嵉的身影，指尖在屏幕上敲下："老男人挺有意思，再观察观察。"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严嵉正好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
深棕色的液体在骨瓷杯里泛着泡沫，香气混着椴树花的味道飘过来。
"手冲，加了三块方糖。"他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裴望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谢谢。"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们脚边飘过。
"下周有空吗？"严嵉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帝国理工柏林校友会有场讲座，关于跨境投资的法律风险。"
裴望喝了一口咖啡，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舒服地眯起眼："听起来很无聊。"
"但主讲人是我。"严嵉看着她，眼底有细碎的光，"或许……可以留到最后提问环节？"
这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切，逗得裴望笑了。
她抬眼时，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一层金粉，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裴望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厚道。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很快敛起情绪，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好啊。不过要是讲得太无聊，我可会提前走的。"
"不会让你失望的。"严嵉的声音里带着笃定。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会让你失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