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吻过废墟》木辛羽函

8、藏在课本里的糖

　　周一的早读课，阳光透过窗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卢惜翻开语文课本，夹在里面的银杏叶书签突然滑了出来，红绳系的小结在晨光里晃了晃，像只振翅的蝶。

　　“掉了。”顾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指尖比她先一步按住书签。她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昨天新涂了透明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卢惜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像触到团温热的棉花。顾栀突然蜷了蜷手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指尖，像只调皮的小猫在挠痒。卢惜的脸微微发烫，赶紧收回手，假装专心看书，耳朵却捕捉着旁边的动静——顾栀翻开数学练习册时，铅笔盒“啪嗒”响了一声，像是故意弄出的动静。

　　下课铃刚响，顾栀就往她手里塞了颗糖。是橘子味的硬糖，糖纸被捏得皱巴巴的，显然在口袋里揣了很久。“昨天后山摘的橘子做的，”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我妈熬的糖浆，甜得很。”

　　卢惜剥开糖纸，橘子的清香立刻漫开来。她刚把糖放进嘴里，就看见顾栀凑过来，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朵：“甜吗？”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廓上，卢惜的心跳漏了一拍，含着糖含糊地应了声：“甜。”

　　“比我甜吗？”顾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飞快地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转身就跑，马尾辫甩得像只快乐的小鹿。

　　卢惜愣在座位上，指尖摸着发烫的脸颊，嘴里的橘子糖突然甜得有些发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前排的同学转过头看她，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翻书，目光却落在课本的空白处——那里不知何时被顾栀画了只小小的兔子，正依偎着另一只更小的兔子，旁边还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

　　午休时，卢惜去图书馆还书，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顾识宇和云舒站在书架旁。云舒踮着脚够最上层的书，顾识宇伸手替她拿下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又忍不住相视而笑，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借过。”身后传来顾识辰的声音，他手里抱着几本物理竞赛题，眉头微微蹙着，像在想什么难题。江宴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松了，递过去时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顾识辰接过水，没说话，却在转身时往江宴那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江宴的嘴角弯了弯，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擦过他的脖颈时，顾识辰的耳朵悄悄红了。

　　卢惜抱着书退到一旁，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突然觉得图书馆的旧书香气里，好像混进了点甜甜的味道，像顾栀给的橘子糖。

　　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们聚在树荫下跳皮筋，顾栀却拉着卢惜往操场角落跑。“带你去个地方。”她的手心沁出点汗，攥得卢惜的手指微微发潮。

　　器材室后面的旧台阶上，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开得正盛。顾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来，里面是满满一盒糖，有橘子味的、草莓味的、还有薄荷味的，五颜六色的糖纸在阳光下闪得像星星。

　　“我妈说吃太多糖会蛀牙，”顾栀挑了颗薄荷糖放进卢惜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但偷偷吃就不会被发现。”

　　卢惜含着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多大了还信这个。”

　　“不管，”顾栀也剥了颗草莓糖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反正有你帮我保密。”她说着，突然凑过来，用舌尖轻轻碰了碰卢惜的嘴唇，把草莓味的甜渡了过去。

　　薄荷的凉混着草莓的甜，在口腔里漫开来，像场突如其来的雨。卢惜的心跳得像擂鼓，伸手按住顾栀的肩膀，却被她反手抓住，按在身后的墙壁上。阳光透过牵牛花的缝隙落在顾栀的脸上，她的睫毛投下小小的影子，眼睛亮得像盛了整片星空。

　　“卢惜，”顾栀的声音有点发哑，带着糖的甜意，“我们这样，算不算谈恋爱？”

　　卢惜的喉咙发紧，点了点头，看见顾栀的笑容瞬间亮了起来，像烟花在眼底炸开。她突然想起昨晚顾栀在电话里说的话，“我哥说谈恋爱要每天说晚安”，那时她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却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连空气都是甜的。

　　放学时，顾栀非要跟卢惜一起走，说要“护送你回家”。两人故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后面，手指在书包带后面悄悄勾在一起，像两只偷藏秘密的小兽。

　　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时，顾栀突然停下来，买了两支绿豆沙冰。她把其中一支递给卢惜，自己咬着另一支的吸管，眼睛却一直瞟着她，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你看我干嘛？”卢惜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抿了口冰沙，绿豆的清香混着冰的凉，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让人眯起眼睛。

　　“因为你好看，”顾栀说得理直气壮，突然伸手擦掉她嘴角的冰沙，指尖带着点凉意，“比冰沙还好看。”

　　卢惜的脸又红了，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顾识宇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云舒正把自己的围巾分给他一半，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而更远处的自行车棚，顾识辰正帮江宴修车链，江宴蹲在地上，仰头跟他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镀了层金边。

　　“你看他们，”顾栀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满足，“都跟我们一样。”

　　卢惜点点头，看着手里的绿豆沙冰慢慢融化，滴在手背上，凉凉的。她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就像此刻，手里有冰沙，身边有你，连晚风都是甜的。

　　走到顾家巷口时，顾栀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本笔记本，递给卢惜。“给你的。”她的耳朵红了，“里面……写了点东西。”

　　卢惜接过笔记本，封面是她喜欢的蓝色，上面画着两只依偎的小兔子。翻开第一页，是顾栀歪歪扭扭的字迹：“卢惜，今天的风是甜的，因为它吹过你。”

　　往后翻，每一页都写着些细碎的小事，“卢惜今天笑了三次”，“卢惜的马尾辫被风吹乱了”，“卢惜说薄荷糖太凉了”，最后一页画着颗大大的爱心，里面是两个手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永远在一起”。

　　卢惜的眼眶突然有点热，抬头时看见顾栀正紧张地看着她，像在等待打分的学生。她伸手把顾栀揽进怀里，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香味，还是橘子味的，跟手里的糖一个味道。

　　“写得很好，”卢惜的声音有点发哑，“我很喜欢。”

　　顾栀在她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那我以后每天都写。”

　　暮色像块柔软的布，把整个巷子都裹了进去。卢惜抱着笔记本，牵着顾栀的手往家走，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溢出来。她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荒芜的旧时光，终于被月光吻过，长出了满坡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