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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乐园之约3 ...


  •   云舒是被手机震动醒的。

      屏幕上跳出顾识宇的消息时,天刚蒙蒙亮。“今天不用去图书馆,我妈让我去店里帮忙,中午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后面跟着个定位,是城南的老街,离她家不算太远。

      她盯着消息看了半分钟,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两个字:“好呀。”放下手机时,才发现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窗外的蝉鸣比昨天稀疏了些,大概是知道夏末快结束了。云舒坐起身,看见晾在阳台的浅蓝色连衣裙在风里轻轻晃,像只停在栏杆上的蝴蝶。她突然想起什么,拉开衣柜最下面的抽屉,从旧布包里翻出个东西——是枚用红绳系着的银铃铛,铃铛上刻着小小的“舒”字,是去年姑姑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没舍得戴。

      “就戴这个吧。”她把铃铛系在手腕上,抬手时,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晨露落在叶上。

      “云舒!还不起?你弟的校服皱得像咸菜干,不会熨啊?”妈妈的吼声从客厅传来,伴随着弟弟云磊的哭闹,“妈!我不要穿这件!同学会笑我是捡破烂的!”

      云舒闭了闭眼,把铃铛藏进袖口,拉开房门时,正看见妈妈举着熨斗,脸色铁青地站在沙发前。弟弟趴在地上打滚,书包扔在一边,拉链敞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作业本。

      “愣着干什么?过来熨衣服!”妈妈把熨斗塞给她,“我去买菜,回来要是还没熨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熨斗的底板烫得能煎鸡蛋,云舒小心翼翼地推着,把校服上的褶皱一点点熨平。弟弟在旁边看着,突然说:“姐,你昨天是不是跟男生出去玩了?我听见妈跟爸说的。”

      云舒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我才不是小孩子!”云磊跳起来,“妈说你要是敢谈恋爱,就不让你上高中了,让你去电子厂打工。”

      熨斗“滋啦”一声烫在布料上,留下块浅浅的黄印。云舒的心跳突然乱了,手里的熨斗差点掉在地上。她咬着嘴唇,把校服叠好放进书包,转身往房间走时,听见弟弟在身后喊:“爸说了,你的奖金必须给我报奥数班!”

      关上门的瞬间,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响了,细碎的声音里,她好像听见自己昨天给顾识宇讲玄武门之变时的笑声,心里又酸又涩。

      快到中午时,云舒换了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着那件浅蓝色连衣裙,把头发梳成马尾,露出手腕上的银铃铛。出门前,她往书包里塞了本《唐诗选》——昨天顾识宇说对李白的诗感兴趣,她特意从图书馆借的。

      走到巷口,远远看见顾识宇骑着辆黑色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阳光落在他背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眼睛亮了亮:“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出门。”云舒的目光落在自行车上,车后座用红绳绑着个软垫,看着像新做的。

      “上来吧,带你去个好地方。”顾识宇拍了拍后座,“我骑车很稳的。”

      云舒犹豫了一下,扶住车后座坐上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角,像有电流窜过。他身上的洗衣粉香味混着阳光的味道,飘进鼻腔时,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的温度。

      “抓好了。”顾识宇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笑意。

      自行车穿过巷子,骑上大马路时,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云舒的马尾辫扫过他的后背。她赶紧抓住他的衣角,指尖触到他腰侧的骨头,硬邦邦的,却让人觉得安心。手腕上的铃铛被风吹得响起来,叮铃叮铃的,像在跟着车轮的节奏唱歌。

      “你带铃铛了?”顾识宇突然问。

      “嗯,去年生日姑姑送的。”云舒的声音有点发紧,“吵到你了吗?”

      “没有,很好听。”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自行车拐进条老街时,速度慢了下来,“到了。”

      云舒跳下车时,才发现自己抓着他衣角的手已经攥出了汗。老街两旁是灰瓦白墙的老房子,墙头上长满了爬山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青石板路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路边有个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个竹筐,里面堆着红彤彤的山楂。

      “这是南城最老的街,”顾识宇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我爸妈的店就在前面。”

      云舒跟着他往里走,闻到空气里飘着面香。拐过一个弯,看见家挂着“顾记面馆”木牌的小店,门口支着口大锅,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正站在灶台前下面,正是顾识宇的妈妈。

      “小宇回来啦?”顾妈妈抬起头,看见云舒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招呼,“这位是……”

      “妈,这是我同学云舒。”顾识宇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我带她来看看。”

      “快进来坐!”顾妈妈擦了擦手,往店里喊,“老顾!拿两瓶汽水出来!”

      店里摆着四张方桌,桌角都磨得发亮了。顾爸爸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两瓶橘子味汽水,看见云舒时,憨厚地笑了笑:“同学快坐,刚冰好的。”

      云舒接过汽水,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突然有点拘谨。顾识宇拉着她坐在靠里的桌子旁,解释道:“我爸妈平时就守着这家店,早上五点开门,晚上十点才关。”

      “辛苦吧?”云舒看着顾妈妈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她的头发里已经有了白丝,额头上全是汗。

      “习惯了就好。”顾识宇拧开汽水瓶,递给她,“我小时候总在店里写作业,我妈煮面的时候,会多给我卧个鸡蛋。”

      正说着,顾栀背着书包从外面跑进来,看见云舒时眼睛亮了:“呀!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吗?”

      “顾栀!”顾识宇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想去捂她的嘴,却被她躲开。

      云舒的脸颊也烫得厉害,刚想解释,就听见顾妈妈笑着说:“小孩子胡说八道,云舒别往心里去。”她端着两碗面走过来,“快尝尝阿姨的手艺,比外面面馆的好吃。”

      面碗里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旁边堆着翠绿的青菜,汤汁上飘着层红油,香得人直咽口水。云舒拿起筷子,看见顾识宇正瞪着顾栀,而顾栀吐了吐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阿姨做的面真好吃。”云舒咬了口荷包蛋,蛋黄是流心的,烫得她直呼气,却舍不得停下。

      “喜欢就多吃点。”顾妈妈坐在旁边择菜,“听小宇说你历史学得好?我们家这俩孩子,一个偏科数学,一个偏科语文,愁死我了。”

      “姐,你知道李白最有名的诗是什么吗?”顾栀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本语文书,“老师让背《蜀道难》,我背了半天都记不住。”

      “我教你啊。”云舒放下筷子,拿起她的语文书,“‘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你看这句,想象一下爬山有多难……”

      她讲得认真,顾栀听得入神,连顾识宇都凑了过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热闹的画。顾妈妈看着他们,嘴角的笑意像浸了蜜,手里择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下午三点多,店里的客人少了些。顾识宇说要带云舒去个地方,顾妈妈塞给他们两个刚出锅的肉包子:“路上吃,别饿着。”

      两人并肩走在老街上,云舒咬着肉包子,看见前面有个老爷爷在捏糖人,手里的小锅铲上下翻飞,很快就捏出个孙悟空,金灿灿的,活灵活现。

      “想要吗?”顾识宇问。

      云舒点点头,又赶紧摇头:“不用了,太贵了。”

      顾识宇没说话,拉着她走过去,跟老爷爷说:“要个兔子的。”

      “好嘞!”老爷爷笑眯眯地拿起糖稀,手腕一转,很快就捏出个兔子糖人,耳朵长长的,眼睛圆圆的,还提着个小篮子。

      顾识宇付了钱,把兔子糖人递给她:“昨天在乐园,你说小时候弄丢过兔子玩偶。”

      云舒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碰到糖人的时候,烫得她赶紧缩手,心里却甜滋滋的。她想起昨天在文具店,他看出她喜欢那本长安笔记本;想起在图书馆,他记得她喜欢唐朝历史;想起现在,他连她随口提过的兔子玩偶都记在心上。

      “谢谢。”她把糖人举在手里,阳光照在上面,闪着晶莹的光。

      “谢什么,”顾识宇笑了笑,“前面有个书店,去看看?”

      书店藏在老街尽头,门是木头做的,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声。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爷爷,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看见他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书架上摆满了旧书,有的封面都掉了,却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云舒在历史书架前停住脚步,抽出本《资治通鉴》,翻开时闻到股淡淡的霉味,却让人觉得安心。

      “你看这个。”顾识宇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本书,封面上印着《高一物理实验手册》,“昨天那道力学题,这里有图解。”

      云舒凑过去看,他的手指点在书页上,讲得认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突然想起手腕上的铃铛,抬手晃了晃,叮铃叮铃的响声在安静的书店里格外清晰。

      “你看,”她指着窗外,“天上有鸽子。”

      一群白鸽从屋顶飞过,翅膀划过阳光时,像撒下一把碎银。顾识宇抬起头,目光和她撞在一起,两人都笑了起来,像两个偷糖吃的孩子。

      走出书店时,夕阳已经把老街染成了橘红色。顾识宇说要送云舒回家,路过那家卖山楂的老太太面前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买了两串糖葫芦。

      “给。”他把一串递给她,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上面还沾着芝麻。

      云舒咬了一口,酸得她眯起眼睛,紧接着又尝到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她想起小时候,姑姑也总给她买糖葫芦,每次都要挑最红最大的,说这样的最甜。

      “酸吗?”顾识宇看着她的样子,眼里带着笑意。

      “有点。”云舒点点头,看见他手里的糖葫芦还没动,“你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酸的。”他说得一本正经,云舒却想起昨天他说“不爱吃青菜”,结果把青菜夹给她的事,突然觉得他的“不爱吃”,好像都藏着别的意思。

      走到老街口时,顾识宇突然说:“明天开学报到,我来接你吧。”

      “好啊。”云舒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手腕上的铃铛响了起来,像是在替她回答。

      顾识宇骑车送她到巷口,云舒跳下车时,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是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书,上面用钢笔写着“云舒收”。

      “什么呀?”云舒接过来,沉甸甸的。

      “明天再看。”他笑了笑,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早点休息,开学见。”

      云舒点点头,抱着书往巷子里走。走了两步,她回过头,看见顾识宇还站在原地,自行车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在地上画了个温柔的拥抱。

      “顾识宇!”她鼓起勇气喊他的名字。

      “嗯?”

      “你的自行车……很好骑。”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声音在巷子里荡开:“明天还带你骑。”

      云舒跑回家,关上门的瞬间,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怀里的书还带着他的温度,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牛皮纸,发现是本《唐诗宋词选》,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字:“愿你如诗中所写,自在如风。”字迹清秀,和他的人一样。

      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响了,她低头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这时,妈妈的吼声从客厅传来:“云舒!发什么呆?快把你弟的书包收拾好!”

      云舒把书放进书包,深吸一口气走出去。弟弟正趴在茶几上玩游戏,妈妈在厨房炒菜,油烟味飘出来时,她突然觉得,刚才在老街的一切,像场甜甜的梦。

      晚上躺在床上,云舒翻看着那本《唐诗宋词选》,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是顾识宇的字迹:“明天穿校服,我在巷口等你。”她把纸条夹回书里,想起明天就要开学,就要和他成为同班同学,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识宇发来的消息:“晚安。明天见。”

      云舒回复:“晚安。明天见。”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手腕上的铃铛在月光下闪着光。窗外的蝉鸣已经很轻了,像是在为夏末唱最后的歌。云舒想起今天在老街,他给她买的兔子糖人;想起在书店,他们一起看的那本物理书;想起他说“明天还带你骑”时的笑容,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明天,就要开学了。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心里发了芽,带着满满的期待,蔓延开来。云舒抱着那本《唐诗宋词选》,在满是书香和甜味的期待里,慢慢睡着了。梦里,她好像又坐在顾识宇的自行车后座上,穿过洒满阳光的老街,手腕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夏天和遇见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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