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施岄

2、第 2 章

　　“你他妈给脸不要是吧？”

　　黑色书包被扔在道边，沾了些泥土。

　　一片吵嚷，叫骂声不绝于耳。

　　桐城一中有住宿也有走读，此时大部分人都在食堂，许亦刚做完值日，正打算回家，听到角落里的动静。

　　沈煜一打多，对面约莫四五个人，其他人倒的差不多了，这群人要么死瘦，要么全身肥肉，打架没技，全是蛮力，沈煜小时候学过散打，初中高一时又经常打架，轻轻松松就把几个人撂倒。

　　许亦没见过打群架的，这勉强算打群架吧 ，找了个角落想看戏，看见沈煜拎着为首的人的衣领，照着脸就是一拳，那人头一偏，看见了许亦。

　　许亦知道他，郑鹏鸣，基本全校都认识他，家里有点钱，靠关系进来的，给学校捐了点款，横行霸道惯了，霸凌，调戏那些长的好看的女同学，只吃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处分。

　　许亦长的好看，平时看着没什么攻击力，放人群里是出挑的那个，高一刚来时被他追求过，她一开始还礼貌的拒绝，后来发现他试图尾随她回家，周奇锐知道了就跟他一些兄弟教训了他一顿，周奇锐也是托关系进的一中，郑碰鸣拿他没办法，最后两人挨了个处分就不了了之。

　　郑鹏鸣看见许亦也是一愣，许亦赶紧躲在墙后，听见那头应该是松开手把郑鹏鸣扔地上了，紧接着是好几声咳嗽声。

　　“谁给谁脸？”

　　那几个人话都说不出来，一味的点头。

　　“那边几个，干什么呢！几点了！还不回家！”教导主任的大嗓门在静谧的校园里穿透天际。

　　教导主任姓赵，是个男的，龅牙突出的厉害，私底下都叫他赵龅牙。

　　那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沈煜捡起书包背上，朝着许亦的方向走来。

　　许亦用了零点一秒在跑和面对两者间选了前者，刚迈出一步，就被抓住了手腕。

　　“想告状？”

　　少年居高临下看着她，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一双眼依旧没什么情绪，许亦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

　　“我……”

　　刚说了一个字，赵龅牙的声音逐渐靠近，沈煜回头看了一眼，拉着她往远处走。

　　沈煜攥着她的手腕，步伐算不上跑，但是少年人高腿长，走一步顶她一步半，加上走的急，许亦要小跑才能跟上。

　　沈煜带她躲到了更隐蔽的地方，旁边是杂物间，附近也没有教室，天色渐渐晚了，这里没什么光线。

　　许亦想开口说话，沈煜一根手指放到她嘴边，搁着一段距离，没有触碰到，许亦却噤了声。

　　沈煜虽然刚才带她来这里后就松手了，也没再碰过她，但是现在她被他圈在角落，一抬头就是他的衣领，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对面人多，一起离开轰轰烈烈的，赵龅牙马上锁定了目标，沈煜又是带她往反方向跑，所以没人追上来。

　　见人走远了，沈煜侧开身子，许亦感觉被压着的身体得以释放，轻声开口，“我没。”

　　“什么？”

　　“我没想告状。”

　　其实如果刚才沈煜没打过，她大概率会去告状，毕竟自己年级的人被高年级的欺负谁也看不下去，但是见沈煜一个打五个就是脸上挂了点彩，而且也快结束了，就打算看看。

　　但她没说，而是友善的提醒，“就算我不说，那几个人也会把你供出来的。”

　　“无所谓。”，沈煜掏了根烟。

　　正打算点烟，电话响了起来，沈煜把烟掉在嘴里咬着玩，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来电，又摁了挂断键，打字回复。

　　回复完，又把视线落在许亦的手腕处。

　　他自认为没用力，但是十七岁的男生对力气没什么概念，此时许亦白皙的手腕上，红色的抓痕格外明显。

　　“不好意思。”

　　这下轮到许亦问了，“什么？”

　　“手。”

　　许亦低头，自己都没注意到，被抓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烧。

　　“走。”

　　“干什么？”

　　沈煜“啧”一声，下意识打算再去抓她，却又收了手，“跟上。”

　　许亦跟着他去了校门口小卖部，沈煜从收银台拿了一串糖，然后去冰柜前，看来看去拿了瓶粉色的果汁，结完账扯了一根糖含在自己嘴里，把剩下的糖连同果汁一并都塞给了她。

　　“自己敷，我走了。”

　　随后，沈煜拆开糖纸含在嘴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离开了。

　　许亦拿着糖和果汁站在原地愣了会，把糖放进书包，其实手腕也没那么严重，现在再看马上都要好了，于是她把果汁拧开直接喝了。

　　是桃汁。

　　……

　　这么一折腾都要八点了，天已经黑了下来，许亦慢慢走着，一中算是老学校，所在地也不是很繁华，许亦走着走着进了更简陋的街区。

　　小区很老很小，楼多但是排列密集，大路倒是宽敞点，楼和楼之间像城中村一样紧贴着。

　　许亦开锁，房顶上映射出昏黄的灯光，声控灯摇摇欲坠的晃着，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楼道再次回归平静。

　　“收一下昨天的数学作业。”

　　许亦翻出数学作业放在桌上，刘丽刚宣布了明天要开学考的消息，她想背会英语单词，季欣来问她物理题。

　　许亦一步一步给她耐心讲完，季欣便聊起了八卦。

　　“你知道咱们班那个转校生吗，沈煜？”

　　“怎么了”，许听见这个名字还有点不真实。

　　“听说昨天放学他跟郑鸣鹏打架被赵龅牙抓了，今天有人亲眼看见沈煜进了赵龅牙办公室，全年级都传遍了。”季欣竖了个大拇指，“刚来第一天就惹到赵龅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不过他真的好帅。”

　　帅吗？许亦回想起昨天，那次他的脸格外清晰，肩膀宽阔，身材高挑，五官硬朗，眉目是真的一点情绪都没有。

　　挺混的。

　　许亦心里想了想，没有说话。

　　沈煜打架的事已经传开了，郑鸣鹏在一听说沈煜转来就知道他不是善茬，找他只是为了给他下马威，让他在这里安分点，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硬，一打多半分害怕都没有。

　　放学时，走读的回家，住宿的吃饭，许亦自己做了会题，刚打算走，陈霖奕在窗外叫她。

　　陈霖奕高一和她一个班，一直是年级第二，和许亦一样，是各科老师的重点关心对象。

　　“你们数学留这张卷子了吗，最后一道题我不会做。”

　　许亦看了一眼，没留过，但是难度对她来说不大，她大致扫了一眼。

　　“拿来。”

　　陈霖奕准备进教室，许亦拿着卷子，淡淡的声音传来。

　　“就这么讲，你站外面吧。”

　　之前陈霖奕总是问她题，其实不止陈霖奕，问她题的人数不胜数，毕竟许亦常年霸榜年级第一。

　　许亦隔着窗户给他讲题，思路清晰，又有耐心，很容易让人听懂。

　　“听懂了我就先走了。”

　　“你不留下来写会题吗？”

　　“不了，今天写过了”许亦收拾书包，说话没什么情绪，“而且太晚了。”

　　陈霖奕见她准备走，也背上书包跟着她，许亦没多想，以为他也是凑巧要走。

　　高二教学楼离校门口还行，高一离得最近，高三在校园最里面，高二被夹在中间，走几步就到了，正要离开，陈霖奕开口。

　　“明天考试有把握吗？”

　　许亦难得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考，有什么可紧张的？”

　　陈霖奕没说话，等许亦走出五米，又叫住她。

　　“考试顺利。”

　　许亦回头，没说话，只是礼貌笑了笑。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老旧街区没有那么繁华，但路边也有一个接一个的商店，再往里走走就到居民楼了，都是低矮的平房，最高不超过六层，这几年老旧小区改造做的很好，路边到没有那么昏暗。

　　许亦在便利店里写作业，今天李叔一家没空，她来帮忙看店，晚上有了点风，吹进店里，带过她的头发。

　　好像不是风，许亦抬头一看，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是客人，许亦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他好像还在打电话，便继续写作业

　　“挺好的，你别担心。”

　　就这么一句话许亦觉得有点耳熟，寻着声音看去，沈煜嘴里有烟，没点着，此时在冰柜面前选饮料，声音不断传来。

　　“是那人找事，我不认识他。”

　　“知道，不惹事，注意安全。”

　　“没抽烟。”

　　对面应该是他妈妈，许亦不爱听别人家里的事情，收回心思开始写题。

　　五分钟左右，声音停了，收银台也出现了一个面包，两瓶牛奶。

　　“后面的烟，拿一盒。”

　　许亦写字的笔顿了一下，随后抬头，露出一个笑，“不卖未成年人烟。”

　　之前进来没注意，现在才看见这个人是谁。

　　少女还穿着白天的校服，笑起来人畜无害的，说的话又像笑里藏刀。

　　沈煜挑眉，刚才进来的匆忙，但现在很明显认出她来了，他长的人高马大，之前买烟的时候可能以为他成年了，或者是秉持着有生意不做是傻子的观念，没人说过不卖他烟。

　　他待了几秒，随即像是妥协：“行，结这些。”

　　“十三块。”

　　沈煜付了钱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就吃起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许亦看了看，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坐在石阶上吃面包，莫名有点好笑，又有点惨。

　　过了十分钟，沈煜接了个电话，将手里的包装袋揉作一团，起身丢进垃圾桶便不紧不慢的走了

　　写了有半个小时，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女人走进来。

　　“林姨，回来啦。”许亦放下笔。

　　林姨是李叔的妻子，小两口情感稳定，为人也老实憨厚。

　　“啊，帮我看店辛苦了，我做了几个包子，你拿着吃啊。”

　　许亦接过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笑了笑，“没事阿姨，以后还要我帮忙就说，我有时间一定来。”

　　许亦上了高中以来一直在这个小区，林姨虽然不清楚她家人为什么不跟着，但也不好过问，只知道这孩子心眼很好。

　　许亦高一时刚搬来，放学已经是七点多，走在路上一辆自行车骑的很快，拐弯时没控制好，自行车上的人连人带车倒在了地上，许亦赶忙上去扶，才发现是隔壁的李叔，李叔腿不好，又有心脏病，当时要是没人，搞不好真能丢掉半条命。

　　林姨拍了拍许亦的肩膀，“多好的孩子，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许亦道了别，就往小区里走。

　　进了家门，屋子里满是潮湿的味道，外面楼屋密集，白天的时候阳光不太能照进来，许亦的房间唯一一个能采到阳光的地方。

　　刚洗完澡，见手机短信弹出一条消息。

　　:没钱了。

　　:五千。

　　许亦盯了一会屏幕，面上毫无表情，心底却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动作很快的找到拉黑，手指却颤抖着按不下去。

　　过了一会，她呼出一口气，找到熟悉的卡号，转了两千过去，又找到那个号码。

　　那头消息很快传来。

　　:两千，打发谁呢？

　　:你别让我找到你。

　　许亦:你敢，以后你一分钱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

　　那头发来了很多辱骂性的词语，但也没再说要钱。

　　:你爸害死了我爸，你欠我们全家的！

　　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到了许亦，她猛地把手机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