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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chapter 84 赦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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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为玹芜的死留下一滴眼泪。
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悼念他的死亡。当我转身掀起珠帘离开紫辰殿,仿佛这一切已经过去,我面无表情,也不愿意再想。
要想的还有很多。占领大司皇宫不是事情的结束,而仅仅是个开始。对于已经失去过皇宫一次的我来说,我绝不允许它在我手上第二次崩坏。因此在接下去的两个月中,我变得万分繁忙,忙着重新安排所有的朝廷重臣,忙着安定青、白、赤、苍四州的军务,忙着派人追捕越王及“翼”的余党,忙着登基大典的一切繁杂工序,当然,还暗中忙着筹备和木韩井的婚礼。
我搬离了紫辰殿,住进了父皇之前所住的紫銮殿。
原本也想让木韩井搬进紫銮殿,他坚决不肯,也坚决不要任何的官位头衔,商量之下,我们买下了洛阳街的一栋雅苑,他住在那里,只要有空,我就会去那里。
其实每次去的时候都已是深夜,但木韩井总会为我留一盏灯,等着我,我们总会在一番云雨之后,互相依偎着看窗外璀璨的星辰,然后小憩一会儿,五更天的时候,他会陪着我,信步走过长长的洛阳街,护送我的皇宫门口,我说:“我走了。”他说:“哦。”依然不多话,像一对普通夫妻。
经历过生与死,我觉得我们都成熟了,彼此都加倍珍惜这段感情。他为了我,甘愿弃了整个木樨山庄,丢下了“风影”的身份,隐身于市;而我,抛开了一切俗世规矩,也愿为他付出生命。
时光如流水般安然流淌,转眼到了七月盛夏,离开登基大典不过二十来天的时间。
紫銮殿里实在太闷热,奏折批得汗流浃背,在清隆和墨弯的双重诱惑下,我终于同意挪个屁股,前往九曲桥的凉亭中避暑。
满目水波轻轻晃动,连池的荷叶像撑起绿色的遮阳伞,怡然自得的摇摆。
一盆冰镇雪梨,一盘冰镇红提,还有葡萄美酒,我和清隆两个人悠悠坐在凉亭里贪享清凉。
“清隆哥哥,登基大典的事准备得如何了?”一边吃一边继续公务,此次重新登位,清隆负责的礼部是最为忙碌的。
“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清隆道,“按照礼数,我已向周边的尾牙、诸夷、夏侯等国发出邀约,这几天,对方的使节使估计也该动身了,据说诸夷和夏侯都有王亲自到场。”
我点点头,吞下一颗红提,然后清隆笑眯眯地看着我:“你的婚礼准备的如何了?”
我一颗红提哽住喉咙,巨咳了半响,才道:“差不多了。”这件事我跟清隆透露过一次,没想到他时时记挂在心,哎,以前都不知道清隆这么八卦的。我皱皱眉头,不过,虽然东西准备得七七八八,但木韩井随身带着的翡翠叶子怎么也找不到,我最近秘密派人找遍了所有集市,都一无所获。这叶子和我身上的白玉木樨是配成一对的,那天在打斗中摔坏了翡翠,木韩井懊恼至今,将其小心翼翼用布包起来,我看着难受,希望能在婚礼前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
清隆问:“你们都要成婚了,木韩井还是不肯接受宫里的职务吗?”
我摇摇头,在这点上他出乎常人的固执,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和宫廷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清隆轻轻叹了口气:“哎,真是可惜,还好柏藤答应了留在宫中做御医。”
“这还多亏了清隆哥哥,柏藤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神医。”我莞尔一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清隆,又转头望向亭外荷叶曼曼。
骄阳似火,九曲桥的尽头,墨弯一身青紫色便衣匆匆走来:“墨弯见过寻王、恭亲王。”
我挥挥手让他别多礼:“有什么急事么?”
墨弯答道:“禀寻王,直辰和柳姑娘擒获了越王一干人等,片刻前回到皇宫,墨焱将军想询示寻王,是现在处置还是押入地牢稍后再审?”
我神色一凌,想了想道:“其他人都押入地牢,至于越王,现在就把他带来见我。哦,对了,把允王房里那套酒壶酒杯拿来,终于能用上了。”
墨弯会意:“是。”匆匆而去。
“寻儿,你想要赐死他?”清隆关切地问。
我眨眨眼,自顾自饮了一杯酒:“他当时也想要我死的,不是吗?”
清隆一怔。不远处已传来脚步声,越王被五花大绑着来到我面前,他的脸上都是尘土,衣衫不整,看来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见了我就欲冲上来,被侍卫拦住,只好对着我破口大骂:“司无寻,你这个贱人,勾引男人,玩忽职守,带头造反,不折手段铲除异己,整个皇宫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整个大司都丢尽颜面!”
“住口!”清隆大喝一声,“越王,你太放肆了!”
“不是吗?”越王轻蔑一笑,“勾引我的军师,勾引木韩井,哈哈,你究竟做了多少不知廉耻的事,上过多少个男人的床?难怪军师被你诱惑得鬼迷心窍,死也要死在你的石榴裙下。”
“你给我住口!”清隆气得握紧拳头,不安地瞟了一眼我的神色。
我却只是静静地剥着红提饮着酒,从头到尾面带微笑,似乎他骂的不是我。等到越王骂得差不多了,墨弯刚刚神色犹豫地走来,清隆的脸色变得煞白。
我若无其事地从他手上接过纯金打造的酒壶,倒满酒,摇一摇,然后优雅地倒入酒杯,稳稳地递到越王面前:“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这杯为你洗尘。”
越王看见这套酒壶酒杯,瞬间面无血色,整个人颤抖起来:“你……你想要干什么?”
我的笑容优雅安逸:“我只是想,你会比较喜欢用你父亲的东西。”
越王整个人瘫倒在地,全然不复刚才的勇猛:“不……不……我不想死!”他猛地扯住清隆的衣角,“清隆哥哥,帮我求求情,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清隆见情势不妙,也起身朝我跪了下来:“寻王,越王年纪还小,说话不注意分寸,你就饶过他死罪吧!大司王朝上一代的亲王都已离世,只剩下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何必自相残杀呢!”
我冷冷道:“恭亲王请起,本王主意已定,任何人休得插手。”
清隆一怔,知道我这句话的分量,叹了一声,终是重新回到座位。
我稳稳地将酒杯递到越王面前,勾着一线唇角:“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本王找人喂你?”
越王已是痛哭流涕,不断朝我磕头认错,连尿也失禁了。我只是微笑着耐心地等待他。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知道自己逃不过这关,越王终于哆哆嗦嗦地接过酒杯,哭得稀里哗啦地磨蹭了片刻,这才绝望地饮下了酒。
清隆不忍心地别过脸去。
越王闭上眼等死,等了很久,也没有反应,又诧异地睁开眼睛:“这酒……”
我悠悠地拨着红提:“我从来没说过这酒里有毒。”顿了一下,我道,“你喝了这杯酒,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你依然是这个大司王朝的越王,但倘若你再有任何行差踏错,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越王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只是连连点头:“是……是……”
我看了他一眼,笑靥未变:“来人,为越王松绑,传令下去,今夜为越王设宴洗尘。”
“是。”侍卫领命,将越王连拉带拖送回去。
越王刚走,清隆就瞪了我两眼:“好啊,你现在使坏了,把我也算计进去了,害得我紧张了半天。”
额,被看穿了。我连忙摆摆手,呵呵傻笑求饶。事实上,我本就没有打算赐死越王,上一场战役,我已经看穿了越王的性格,虽然嘴上强硬,危难关头却怕死,会临阵脱逃,这样的性格,只要震慑一下,今后便不敢造次。我只是想不到,清隆竟会为他下跪求情……
夜,紫銮殿主殿。
红毯华帐,流光璀璨,琼瑶美酒,今夜所有的皇宫大臣都赶来赴宴,因为人数众多,清隆教人撤去了桌椅摆设,大臣们可以自由走动,毫不拘束。
我手握酒杯,静静地独自站着。办这场夜宴有我自己的打算,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如何处置越王及其羽翼的事,搞得整个皇宫人人自危,揣测不断。我只是想借为越王洗尘之事传递一些信息,我既然能赦免越王,一样能赦免他手底下所有的人,只要他们肯俯首称臣。二来,今天正巧是我重掌皇宫三个月时间,我也想犒劳一下忙得四脚朝天的大臣们。
只可惜,如此重要场合,木韩井并不在现场,连一向尽忠职守的墨弯也突然请了假,只有我一个人忙着应酬,不免有些孤单。
“怎么这么孤单?”清隆一身樱草黄的衣裳,走过来陪我,“墨弯呢?这样的场合一向是他的最爱啊。”
我抿了一口酒,皱皱眉头:“估计是有其他要事吧。”在我的记忆里,他几乎和我形影不离,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是绝不会离开的。
清隆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椎水不在了,墨弯一个人担子太重,有时间的话,你要重新物色几个得力的心腹。”
我“哦”了一声,事实上这段时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时半刻挑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正想着,直辰和柳星落从人群中走过来请安,两个人都是一身便服,风尘仆仆,我脸上一阵喜悦,连忙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两位了,奔波了多月,还将越王平安带回。”
“寻王客气什么,我们行走江湖之人,这些小事微不足道。”柳星落说,一脸甜蜜的样子,似乎不是去追捕逃犯,更像是在度蜜月,“还多亏了寻王控制了玹芜,越王的人马才没有反扑成功。”
“什么反扑?”清隆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也是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