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冰蓝水晶

73、chapter 66 失火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我可以证明。”
　　我震了一下，这声音……
　　所有人的都循声望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那个少年慢慢走过来，高挑，清瘦，清俊的容颜，狭长的凤眸，紫蓝衣裳，右手佩剑，衣袖带风，仿佛走过宫闱深处长长的九曲桥。我整个人怔住了！睁大着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墨弯……”那两个字从喉口哽咽着蹦出来。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仿佛那年斜靠着书架慵懒散漫的男子，又回来了。
　　绫衣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样子，失声道：“怎么可能？那天你不是被摔下……”说到一半猛然顿住，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失言了，表情一瞬恢复悲伤。
　　直辰已经撤去了结界，墨弯稳稳地走上“生命之泊”，接上绫衣的话头：“是啊，秋总司也很好奇那天我为什么没被摔死吧。你押解着寻王，在山峰上看戏看得开心么？”他右唇角微微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绫衣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你和寻王是一起的，你是他的属下，当然为他说话。”
　　“那么这张字条呢？”墨弯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看了一眼绫衣，展开来朗声念道：“十二初七，烟波楼会，可灭‘武盟’，嫁祸寻王。绫衣。”他将纸条展示给绫衣看，“这是你当年传给‘翼’组织的信息，上面有你的笔迹和落章，没想到它还保留着吧！”
　　绫衣的脸色刹那变得煞白，往后退了两步：“不，这不是我的……”
　　“公子小心……”一个白眉派弟子冲上来扶住绫衣，他愤怒地想朝我们怒吼，目光接触到了字条，突然浑身一抖，喃喃：“我认得这笔迹，的确是千袖公子的。”那年轻人回过头，“千袖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场一片沉寂，无数目光盯着绫衣。
　　绫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袖底银针暗扣，我看在眼里，正要去捉他的手。突然上头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听到有人尖叫：“不好啦，谷口被大批军队占领了，正在往下推石头！！”

　　我一惊，现场立刻混乱起来，巨大的石头轰隆隆地往下滚，接近外围的人拼了命地往下跑。跑得慢的人已经被石头无情碾过，四面八方惨叫声不断。
　　这一惊之中，绫衣已经轻舞般腾身而起，笑容妩媚欲滴：“既然被你们识穿了，那我就认了，反正你们也逃不出这里，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丧命黄泉路。”淡黄色的薄衣如烟似雾，他甩开衣袖，半空中如妖娆的舞者，袖底浮香簌簌。
　　“别想离开！”墨弯目光一凌，把剑就要飞上去。
　　“别！”我一把拉回墨弯，大叫一声，“大家都屏住气息，这是迷香！！”
　　话没说完，已经有几个反应慢的弟子应声倒地，所有掌门都拂袖瞬时闭气，逃过一劫。
　　绫衣笑眼盈盈看着我，一瞬间跃上了更高处，消失不见，只剩下飘飘荡荡的声音：“寻王，记住，今天所有的惨剧都是因你而起，如果你不现身，他们本都不会死的……是你杀死了他们……”

　　我的心一个咯噔，猛然醒悟过来，当我的身份被玹芜识穿，那么绫衣势必已经做好了第二手准备，可恶！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巨大的石头轰隆隆滚落下来，直辰凌空飞起，在高处布了个结界，暂时挡住了石头的袭击，不过看起来撑不了很久。
　　人群已经彻底乱了，武林中的人本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主，如今冲上谷口是不可能了，只好一窝蜂往下躲，互相推搡，许多人都掉进了半沼泽地，直辰不得不回身又在沼泽上架起结界。
　　“怎么办？”柳星落转身来征询我的意见，如火的衣衫倒影在水中，如红色的枫叶。
　　我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这谷中没有出口，简直是井底之蛙，加上那么大一群人……我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几个武功好的人先冲上谷口，谁愿意陪我上去？”
　　墨弯上前一步：“公子，我陪你上去。”
　　直辰也上前一步：“我也上去。”
　　我点点头，不过这样上去，不死也半残，我看了眼四周，又朝天看看白花花的太阳光，想了想朗声道：“要出去也容易，谁有铜刀？铁刀？暗器？还有迷药？借我一用？”

　　“我有！”“我有！”大家听到有救了，所有人慷慨解囊，不一会儿我面前就堆了一堆锃亮的宝刀，外加一堆五花八门的暗器和迷药，和半信半疑的眼神。
　　我苦笑，和墨弯、直辰耳语几句，每个人捧起一堆刀迅速跃起，呈螺旋式将刀刃斜插进谷壁，刀背斜上对着阳光。如此几次，我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对柳星落说：“你留在谷底指挥，见机行事。”她点点头，这时欧阳声也走上来，“我来协助柳掌门。”
　　“有劳了。”我微微颔首，抓起最后的几把刀，转身道：“我们走吧。”
　　蓝衣，紫衣、青衣，三道人影飞快地沿着谷壁往上窜，我揪着合适位置，将刀斜面朝下插入壁石里，当最后一把刀对着“生命之泊”插入墙壁，整个谷中突然腾起一束耀眼的白光，像是谷底有太阳直冲云霄！
　　第一步成功了！整个谷内利用刀面层层反光，将谷底的“生命之泊”变成一个小太阳。我曾在兵书上看到过类似记载，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没想到真得管用！三人在谷口稍作停留，透视着反光的刀面，能看得见谷外的军队，不多，但都是大司的禁军。绫衣一袭淡黄色衣裳，此刻披上了褐色战袍，媚色尽退，指挥着军队。

　　果然如此，我轻吸一口气，小声道：“手下留情，尽量别伤及无辜。”
　　“明白。”两人点头。
　　“上！”我果断道，三道身影借着白光直冲上谷口，半空中背靠背团结在一起，往外放出迷药，一瞬间，首排的士兵皆尽倒了下去，无数石块顿格在谷口边缘。
　　“放箭！”绫衣见势不妙，猛喝一声。
　　无数利剑朝我们飞来！我皱皱眉，立刻挥剑拨开，好在我们身处光芒的中央，大部分的箭支都射偏了方向，否则这么众矢之的，一定变成刺猬！
　　“石头。”危机中直辰低喝一声，三人同时掌上发力，运足内力讲横在谷口的石头往后推，霎时间又撞翻了后排的弓箭手。同一刻，绫衣已腾身而起，我和直辰双双冲过去阻挡他，绫衣迎上来打了几个回合，无奈一人不敌两人，袖口一阵烟雾，我们连忙闭气，他幽怨得看了我一眼，抽身离去。
　　直辰还要追，被我阻止了，绫衣的武功不怎么样，但是轻功和迷幻术都是绝顶的，再说第三批军队又冲了上来，手持□□张满了弓，我和直辰对望一眼，迅速赶回去，十指布满暗器以对。千钧一发间，墨弯大喝一声：“所有人住手，寻王在此，不得无礼！”
　　所有人都怔住了，停住了手。
　　“是……墨弯大人么？”军队中有人弱声询问。
　　墨弯闪身，从白色光芒中跃出，落在谷口，蓝紫色的衣裳，翩翩如风。他举起手中的禁军兵符，秀气的凤眸微微眯起，恍惚间穿过五年的山川流水，意气奋发。
　　“啊！真的是墨弯大人！”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喊声，所有人撤了箭，纷纷跪下，“属下参见墨统领！”
　　我和直辰也飞身落到谷口，耀眼的日光照落在我浅蓝色的薄衣上，散着金色的光芒，我转过头，所有人都嗔目结舌地看着我，接着齐声高呼：“寻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弯走过来，揖手道：“寻王，这些都是我的旧日手下。”
　　我松了口气，还好墨弯在，免了一场无谓的战斗。我说：“赶快把下面的人都救上来吧。”

　　救人花了不少时间，谷底的江湖各派死的死，伤的伤，互相搀扶着在柳星落的带领下慢慢往上走。期间，墨弯和直辰救醒了被我们迷倒的禁军旧部，给受伤的士兵包扎，见到昔日的统领，不少士兵都是老泪纵横，突然跪下发誓将永远跟随我们。
　　墨弯一怔，只是低头包扎不语。我看了他一眼，估摸着谷底的人快要上来了，让直辰将这三百余人先行引去安顿，避免直接冲突。
　　不久，各派都陆续上得谷口，吵吵嚷嚷纷自散去。过了一会儿，欧阳声走过来作揖行谢，表示将安排几大江湖门派在不远处的龙涎山庄稍作休整，包括柳星落所在的赤云派。我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揖手还礼，这时我才发现他长得其实很像他的父亲欧阳蕤，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崭新的一代力量，其实已经形成了。
　　欧阳声离开后，柳星落牵着马走过来，夜幕下，她一身红衣衬着笑容极为美艳：“你的运气不错。”
　　我说：“谢谢。直辰在朝东十里外。”
　　她瞪了我一眼，笑意更浓：“这只是个开始，有任何消息我会联络你。”说完，飞身上马而去。

　　夜色渐浓，雾气缭绕，人群渐渐散去，空旷的苍葭谷口，只剩下被踏得纷乱的野草。
　　我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墨弯突然跪了下来：“寻王，属下罪无可恕，求寻王赐死。”
　　“墨弯……你快起来……”我一惊，赶紧去扶他，可他纹丝不动，似是抱着枯骨之心。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一痛，慢慢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其实我何尝不明白他所指之事。当年墨弯被抛下悬崖，从头到底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救他。在这之前，我记得椎水曾隐约提过墨弯在恋爱，被擒之后又突然心如死灰，这一切都绕不过一个人——丰羽。很明显，他这些年，都在“翼”组织之中，和我截然相反的位置。
　　我静静地看着他，多年不见，墨弯其实变了不少，他很少笑了，沉默了很多，他的眼睛里从未有过这般的沧桑，那是多年来爱情和忠贞的反复摩擦，他的痛苦，可想而知，一如刚才的犹豫。
　　我眨眨眼：“墨弯，如果你想离开，我尊重你的选择。”

　　墨弯不语，低头跪着。我转过眼神，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墨弯说：“丰羽从青州冷墨楼带了几壶桂花酒给我，我记得这个配方，整个大司王朝没有第二个人会酿这样的桂花酒，所以我设法从别院里逃了出来……”
　　“别院……”我神色一跳，“你就是那个从青州别院里逃出来的人？”我记得丰羽正是因为这事，才匆匆从战线上离开的。
　　墨弯点了点头：“之前我不知道寻王您还……”
　　他没说下去，我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曾背叛过我，墨弯如今的选择，事实上是背叛了丰羽，也扯破了他的爱情。我说：“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他摇摇头：“罪臣万死不辞。”
　　我还想说什么，突然一匹快马狂奔而来，一个黑衣人急急跳下马：“无寻公子，丰羽带官兵突袭冷墨楼，冷墨楼如今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