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冰蓝水晶

74、chapter 67 告白

　　突然一匹快马狂奔而来，一个黑衣人急急跳下马：“无寻公子，丰羽带官兵突袭冷墨楼，冷墨楼如今一片火海。”
　　“冷墨楼失火？”我脸色倏地大变，冷月、柏藤、墨焱都在冷墨楼啊！！我与墨弯对望一眼，双双跳起来飞马策奔而去。

　　苍葭谷离冷墨楼有段距离，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火已灭，微弱的月色下，冷墨楼一片狼藉，无数尸骨匍匐地下，整栋楼只烧剩一个发黑的空壳子，茶色招牌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我踉跄地从马上跳下，整个人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今天清晨出门的时候冷墨楼还繁华如梦，怎么一转身的时间就变成了地狱？
　　看着遍地的尸骨，忽然心中一阵抽紧，冷月呢？柏藤呢？我沿着水上的玉石阶狂奔向冷墨楼，心急火燎地大声狂喊：“冷月！！柏藤！！墨焱将军！！”沿途的玉石阶在大火中也损毁不少，我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水中，被墨弯扯回来，口中却只是不停地呼唤他们的名字。冷月！柏藤！回答我啊！！老天，求求你，别这样对他们！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黑色的没有灯火的冷墨楼里慢慢走出一个人，无声无息，月光在地面剪出修长的影子，我看见了那人清风般的脸，仿佛黑暗中浮出水面的花。
　　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冷月！冷月！还好你没事！你吓死我了！”
　　冷月拍拍我的肩，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我没事。”
　　我放开他，着急地问：“其他人呢？柏藤呢？墨焱将军呢？”
　　冷月微微笑起来：“放心，他们都好好的，丰羽带人来袭的时候，我已经把他们暗中撤走了，这场大火是预设的意外，烧死的都是对方的人。”
　　哗——，身后的人一脚踩在水里，我转过身，墨弯脸色苍白地稳住身子，好久才终于问出声来：“丰羽……也被烧死了？”

　　冷月神色淡淡地看着墨弯，又看看我，似是看出了什么，轻垂下睫毛：“别紧张，丰羽没有死，他逃走了。”
　　墨弯这才松了下来，一时显得有些尴尬，立在我身后，我想起两人还不认识，于是向墨弯介绍：“这位是冷墨楼的楼主冷月，这几年我都承蒙他的照顾。”墨弯恍然，施然揖手道：“在下孤陋，竟没想到是‘天下四大公子’的茶之冷月，多有失礼。”
　　冷月柔和地摆摆手，我刚刚想介绍墨弯，只听见不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颤音：“墨弯……是你吗？”
　　“爷爷……”墨弯转过头，墨焱怔怔地站在大门口，似乎病已去了七八分。我见此情景，立刻推推墨弯：“赶快去吧。”墨弯点点头，急忙跑过去欣喜地紧紧抱住爷爷。
　　月光朦胧，水面白雾轻浮，如这一曲别离重逢。
　　五年太久，多少尸骨化寒，多少等待终换来绝望？从绝望到希望，该是多么幸福的人啊！我笑笑，有些感触地转回头，冷月也收回目光：“原来他便是墨弯。”我点点头，轻道：“也是从青州丰羽的别院里逃出来的人。”冷月眨眨眼：“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又想到了个奇怪的问题：“墨焱将军怎么也在这儿？”
　　冷月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们从不曾离开。冷墨楼之下，其实还有一个地宫，以备不时之需。”他的微笑依然柔和，似静夜的流水，“其实你早该看出，冷墨楼不是一个简单的茶楼，它和……”

　　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响起！我转过头，不远处，墨焱的巴掌抽在墨弯脸上，怒不可揭地指着墨弯大吼：“畜生！我墨焱没有你这个孙子！你给我滚！”他愤愤地拂袖而去，没走几步，捂住胸口剧咳起来。
　　“爷爷……”墨弯欲扶，被墨焱一巴掌甩得别过头去：“滚！”
　　怎么了？我和冷月见状，慌忙走过去，一人一边拉住，冷月无声无息地扶住墨焱：“墨焱将军，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进去休息吧。”他的神色极为自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随着墨焱走入门去。
　　门外，墨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眼嘱满泪水，脸颊边红色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我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疼地将他拉起来：“墨弯，别这样，快起来。”
　　“公子……”墨弯张口欲言，俊俏的脸庞被水光照得发白。
　　我轻轻道：“墨将军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给彼此一点时间。”
　　墨弯沉默不言，双手紧握着，似在控制感情。
　　我将一块帕子塞到他的手中，“什么都别想了，你累了，先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再做打算。”

　　墨弯决定第二天与之前的三百禁军会合，我在数里之外的客栈安顿了他，自己也要了个空房间躺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披了外衣，策马又回到冷墨楼。
　　月色渐亮，洒一泓白银，在水面反射着星辰般的光点，黑暗的冷墨楼如同熄火的巨塔，沉默地伫立在水中央。冷月独自站在楼前，静静地仰望着它。流淌的月光，如一条蜿蜒的光带，静谧地落在他的肩头，那么忧伤。
　　我下马走过去，安静地在他身旁站定。
　　“你回来了。”冷月转过眼神看我，“墨弯如何了？”
　　我说：“他睡下了，明天和直辰会合。”抬头看着黑色的巨塔，烧剩的布条垂降在暖阁外晃荡着，我垂下眼，深怀歉意：“对不起，若不是我，冷墨楼也不会出事。”
　　冷月静静道：“你别自责，这事与你无关。”
　　“冷月……”
　　他转过头，扬起一个和煦的微笑：“放心，只是烧了一家分店而已，我没有事的。”他的笑优雅像是暗夜的天使，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这恬静的性格，就算世界崩塌，他亦能置身事外，如一杯茶，如一盏灯，给人温暖。
　　可就是这样，我才感到一阵难受。明明看得到的他的悲伤，冷月永远不会说出口，只是微笑着一带而过，什么都放在心里。如果他也能像墨弯那样哭出来说出来，反而让人不那么担心，他越是微笑，我却越没底。
　　本来还想问问他关于“地宫”的事情，想想还是作罢，我只是站在他的身边，想着哪怕给他一点安慰也好。我说：“如果你想找个人说话，哪怕找个肩膀，我都愿意……”
　　他突然抱住了我。

　　披风从肩头滑落，他青色的长袍带着身体的温度包围我。
　　“别这么对我，我真的怕失去你。”他低声道。
　　“冷月……”我的手悬在空中，忽然不知道放哪里。
　　他说：“无寻，我骗不过自己。你知道吗？每次你离我而去，我都怕再也见不到你。今天当丰羽说你被困在谷底，就算店里燃着熊熊大火，我的担心都只有你，我坐在这里一直等一直等，就怕你再回不来了……无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这是木韩井托付我的责任，可后来才发现，是我不知何时，已经爱上了你。”
　　我整个人愣住了。
　　他放开我，白皙的手指微微抬起我的脸颊，双唇落在我的唇间，轻轻的，一吻，如水般温润。他深深地看着我：“和我在一起，好吗？”
　　微风拂过粼粼的波光，黑色的巨塔依然散着淡淡的焦味，空旷的门口，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水面，发丝轻扬，水袖翻飞，
　　“……”我看着冷月，忽然心慌乱不已，我从没想过他会说这些，也从没这样考虑过我们的关系。除了木韩井，我从来不曾考虑过别的人。
　　冷月看看我，柔声道：“寻儿，我不会给你压力的，你慢慢考虑后再回答我不迟。”他转过身，朝门内走去，月光笼着他高挑的身姿，风扬起了衣摆，优雅，淡泊。
　　我抬起眼，却觉得，那是异常落寂的身影。

　　后半夜更加睡不着了。突然的告白，把原来已经很诡异很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凌乱。不知道为什么，我再次想起“酒节”喝醉的我们，更加不确定那夜是否发生过什么，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更可怕的是，我原本以为除了木韩井，我会本能地排斥所有的人，所有的感情。可我竟然没有排斥冷月，甚至当那个吻落下的时候，我都没有推开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混混沌沌地睁开眼，走出“地宫”，天已亮了一角，澄蓝的水面映着空中灰中带金的云层，天地浑然一体的美。
　　冷月和柏藤已经起身了，正在门外说着什么。我刚跨出门口，两人同时转头看我，额……真是听觉灵敏！我不自觉对上冷月的眸子，转开，有些尴尬地笑笑：“早。”
　　冷月微笑道：“早。”他递过来两张纸条，“这是四更时分收到的消息。”态度极为自然，我接过来展开，第一张纸条上写着“大司大败尾牙于赤州”，一张纸条上写着“玹芜暗中调兵，或有战事”，都是冷墨楼得到的情报，我看了眼，心下已明白七八分。
　　“你怎么看？”柏藤问，青翡色的泪痣在金色的晨曦里似乎要融化开来，人却依旧冷得像块冰，看起来伤势已痊愈。
　　我耸耸肩：“早晚总要碰头的。”
　　冷月说：“这里不能久留，零会处理善后事宜，我护送柏藤和墨焱将军去恭亲王处。”
　　我点点头：“我先与直辰、墨弯他们碰头，再来与你们会合。”

　　柏藤他们先一步离开。我收拾妥当，跨上马，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水央的冷墨楼，苍空下如被人涂黑的积木，不禁黯然，还记得在这里，我第一次和木头同床共枕，如今人不在，景也不存。我叹了一口气，策马狂奔离去。
　　先与墨弯会合，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一路上我们都避开了昨夜的话题，聊了些当前的局势，比如大司与尾牙的战局、恭亲王与玹芜的战争等等，也聊到了椎水的死，彼此又沉默了下来。两个人穿过小树林，一群黑鸦呼啦啦腾飞起来，抖落了满枝桠的露水。
　　“不好，后面有追兵。”墨弯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我往后看了一眼，树林里一片尘土飞扬，快速向这里移动，看起来人还不少。“快走。”我说，扬起马鞭，飞速狂奔起来。
　　身后追赶的骑兵速度很快，片刻便近了很多。我只听见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传军师命令，所有人格杀勿论！”
　　我暗暗心惊，果然是绫衣的声音，这个阴魂不散的人，三番四次下来，我们的梁子算是结得够深了。我不死他是不会收手的。
　　追赶的军队转眼又近了些，开始在背后放冷箭，数次从脸颊旁擦着过去，墨弯欲要转身迎战，我一把拉住了他。后面的人没猜错应该是“北”的队伍，是赶来支援玹芜的大军的，没那么容易对付。我说：“再坚持一下。”
　　两人策马朝山道狂奔而去，狭窄的山道越来越窄，两边是峻岭，狂奔一段之后，前面突然没了路，我勒马停下来，回过身去。
　　“公子……”墨弯焦急地看我。
　　我的面前，大部队都站在离我不到三尺的地方，绫衣妩媚的容颜在一堆灰衣中显得格外耀眼，他说：“这是条死路，前面是海。”
　　我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从来没想过要逃，我一直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看着绫衣，轻击三下手掌。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消失多月，实在是出差出到要崩溃了。这几章还是比较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