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冰蓝水晶

71、chapter 64 和解

　　“清隆哥哥和玹芜照过面？”我奇。
　　他缓缓点头：“当年允王下令杀我，是这个人将我救出了宫。”
　　手中的腊梅没有拿稳，突然掉落地上，我的脑子突然没转过弯来，一片混沌：“你说什么？玹芜……救了你？”
　　“恩。”清隆点头，看见我的表情也有点诧异，“对了，这事说起来也和你有关。那时候我被允王关在地牢中，处死前的一晚，这个人秘密差人将我救出宫去，并连夜将我送出紫瀛。我记得他当时跟我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为了还你一个人情而来……”
　　他还想说下去，我的脸色已刹那苍白，清隆也察觉到我不对劲，赶忙住口：“寻儿，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喃喃：“清隆哥哥还记得是哪一天么？”
　　清隆想了想：“应该是隆冬季节，十二月初八。”
　　我吸了一口气，手指冰冷僵硬，十二月初八……具体的日子我已不记得，但那段时间正是我怀孕折辱的日子，玹芜日夜与我在一起，而唯一离开的那次，是他在白州祭拜完“北”组织的两位头领之后，对我告白之前。而后一天，我设计让自己流产，并促使他最后放了我。
　　记忆越来越清晰，我想起来了……那次离开前，我听到灰衣在玹芜耳边提到“紫瀛王宫”几个字，可我没想到，他回宫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救清隆……怎么可能……
　　“寻儿，到底怎么了？”清隆看着我，一脸不解，“说起来，玹芜怎么会叛乱？难道……”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道：“玹芜是这场王宫叛乱从头到底的策划者。”

　　这次轮到清隆惊住了，我淡淡地将所有的故事讲给他听，从“翼”组织、到恒亲王的谋反，到苍州被抓，到椎水墨弯的死，到江湖“武盟”的瓦解，再到王宫的惊变，包括丰羽、绫衣的真实身份。当然我隐瞒了曾经怀孕受辱的事，不想让清隆担心。
　　四更天，东方有些泛白，不知不觉已近黎明时分，寒冷的风卷地而起，吹散枯叶与梅花，一滴凉露落在肩头，打湿了白色的毛裘。
　　清隆静静听完，这故事如同一个天方夜谭，处处是人所不知的秘密，换做其他人早已脸上失色，清隆却处惊不变，只是扬起脸庞道：“原来他才是这场战争的对手。”
　　我说：“失去的土地，我一定会一寸一寸要回来。”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竟然有些奇怪，面对玹芜，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尽管憎恨，却心底却隐隐生出一丝心痛，仿佛那夜他放走我时，眼底倔强的悲哀……

　　大概是因为劫囚时被玹芜的内力所伤，回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些低烧，倒头睡了一天一夜，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
　　刚起身，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柏藤已经苏醒，无生命危险。坏消息一个是老将军墨焱高烧昏迷，还有一个是丰羽已回到苍州。
　　披上外套，第一时间先赶到柏藤的房中，可惜不巧，仆人说柏藤还在睡着，我惦着脚尖进去偷偷看了眼，亲眼确定柏藤的脸色已明显好转才放下心，悄悄退了出来。
　　大概是太早了，周围都没什么人，我伸了个懒腰，踱到庭院里，愣了愣，冷月也在。
　　他正倚着亭柱欣赏腊梅，风吹青衫，秀发飞扬，晨光照着侧脸，散出璞玉般的光泽，惬意地像是一幅画。听见声响，冷月回过头看我，眼带揶揄：“恭亲王真是很疼惜你呀。”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指前晚我挨骂的事情，撇撇嘴，瞪了他一眼：“话说冷月怎么会来这里的？”直接转移话题。
　　冷月说：“我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猜到你要乱来，连夜便赶过来了。没想到刚到这里就见你晕倒在荒山野岭。”
　　我对着他笑：“哦，冷月也很疼惜我呢。”
　　冷月笑如烟云：“你给我下套好了。”我连忙摇摇头，清风拂过枝头，稍顿了一下，他轻轻开口：“那晚玹芜和你照过面，意味着你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走漏风声了。”
　　我点点头：“早晚都会瞒不住的。不过我想，玹芜不会这么快说出去，否则对方的军心会动摇。”
　　冷月说：“丰羽已经回归，五天内，恐怕对方大军必有所动。”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本来目标只是袭击清隆，现在君王现身，当然阵仗更大。我说：“这场仗对我们不利。我已经和清隆哥哥商量过了，这几天就会撤军。”
　　冷月说：“还有，关于柏藤，我想……”
　　话还没说完，一个仆人跑过来禀告：“两位公子，柏公子醒了。”
　　我和冷月都是一喜，拔腿往屋子里走去。

　　里屋，暖炉青烟袅袅，淡淡的中药香气弥散在空气里，柏藤躺在床塌上，睁着青翡色的眼睛，刚刚醒来很是虚弱。
　　高兴管高兴，进来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和冷月分坐在桌子两侧，和柏藤呈犄角之势，谁都沉默不语。空气说不出的诡异，很显然，五年前的吵架至今大家都耿耿于怀。每个人的神色中都带着关心对方的温柔，可每个人都闷着不肯先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憋了一段时间终于憋不住了，起身想往外走，被冷月拉住，最后还是他先开口：“藤，大家和解吧。”
　　柏藤没有开口，我站在桌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要死，冷月这时也站起身来，走到床边：“藤，那天对你说了些重话，实在过意不去，冷某在这里赔罪了。”
　　我拉住他，连忙道：“柏藤，你千万别怪冷月，要怪就怪我，那时我比较任性，害得你们两个好朋友为我吵架，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
　　柏藤躺在床上，双眸望着天花板，依然没说话的意思。冷月和我对望一眼，微笑道：“藤，你好好休息，我们晚些再来看你。”

　　刚刚转过身，只听得后面很轻的声音说：“多谢相救。”
　　心中的压抑突然一扫而光，我欣喜地转过头：“柏藤你终于肯原谅我们啦？”
　　柏藤转眸看了我一眼，又冰冷地转开：“我从来没有生过气。”
　　我顿时石化，这这这……明显是强词夺理的主！冷月低头笑起来，同柏藤打了个照面，彼此目光相交间，早已冰释前嫌。
　　这时清隆掀起布帘走进来，见我们都在，愣了愣：“我听说柏公子醒了，还想通知你们，原来寻儿和冷月公子已先到了。”说着，快步走到床边去看病人。
　　冷月让了个位，淡静说：“恭亲王，柏公子身子虚弱，不便在军中久待，若是恭亲王觉得合适，是否可移至苍州的冷墨楼调理？”
　　清隆想了想，转过头：“也好，大军正要撤退，我正担心柏公子受不了舟车劳顿，如此便安心了。”他的笑容明朗起来，许是看到柏藤好转放心下来的缘故。

　　我和冷月又待了一会儿，退出里屋，走到游廊，我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冷月沉默不语，我自己接下去：“你是不是想说，柏藤是故意想去对方军营的，目的是想接近玹芜，替断药门报仇？”刚才柏藤不肯理我们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毕竟，柏藤和玹芜之间存在不共戴天之仇，这么说起来，便是我破坏了他的行动。
　　冷月温柔一笑：“我也只是猜测，事情都过去了。”
　　我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柏藤也太冒险了，他是打算玉石俱焚么？他的冰块一样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没走得几步，一只灰鸽子扑哧扑哧抖了几根羽毛在我脸上，我抬起头，它稳稳得停在我的手上，脚上绑着个竹筒，我取出里面的信展开，神色一跳，又递给冷月。
　　信中只有八个字：初九未时，苍葭谷会。
　　字迹我认得，是直辰的笔迹，指的是三天后在苍葭谷的“武盟”大会，不，应该说是武林大会，因为所有的江湖门派都在博出位，争夺江湖老大的位置。
　　冷月扬手将纸条碾碎，我说：“我即刻收拾出发。”

　　中午时分我辞别了清隆哥哥，墨焱将军的身体状态仍然不好，清隆托我将其与柏藤一并先行送往最近的冷墨楼调理，冷月则留下几个黑衣保持联络，与我一同离开。
　　两天后，我们到达龙涎潭的冷墨楼，此处离苍葭谷不远，明日早晨出发，未时便可到达。
　　将柏藤和墨焱安顿好已是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抵上门，整个人便失了力气。转过身，一步一步踱到窗口，看着远处的龙涎潭，月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
　　那一夜，良辰美景，醉酒的我站在窗边，和他深情拥吻。
　　那一夜，瑶卮，美酒，红衫，罗帐，暗夜的微风，熨烫的肌肤，缠绵中我退下他的衣服，将他紧紧压倒在身下，第一次发生了关系……
　　记忆像江水泛滥，涌入我的脑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触碰到我们曾携手走过的地方，记忆就会肆无忌惮地袭来，教我无处躲藏。
　　我又想起五天前的那个黑夜，这几天我只要闲下来就会想起这件事，如魂魄般挥之不去……宽阔的肩膀，有力的臂弯，那一双大手从背后抱紧我，拖着我逃出生天……
　　木韩井，那个人是你吗？
　　为什么你不回应我，救了我又无声离开？
　　我倚着窗，仰头闭上双眼，直到如今，怕已无人相信他还活着，只有我一个人死死抱着这残存的念头……可是，这是如此熟悉的气息，让我愿意相信木韩井还没有死，那仿佛是渐渐黯淡的火种重新在心头点亮，即使全世界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我都会默默等下去。
　　用我一辈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