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冰蓝水晶

70、chapter 63 幻觉

　　忽然一阵妖风吹过，我感觉身后有人。
　　“无寻，没想到你还活着。”一个邪魅的声音突然响起，空灵地飘荡在无人的古城。
　　我猛地停住脚步。
　　瓦砾上的乌鸦扑打着翅膀呼啦啦飞上天，抖落几根羽毛，慢慢飘落。
　　我的心狂颤，这声音……魅惑狂狷，像一场噩梦……我慢慢转过身子，那个人站在不远处，荧绿色的鬼火下，他着着一袭深紫色的华丽长袍，巨大的帽檐盖过头发，依然惨白的脸庞，深邃的五官仿佛刻入骨髓，深得蜿蜒出至死的妖娆。我看着他，双唇微抖：“玹芜。”
　　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这里！
　　喘着气，心一阵绝望。说实话，救柏藤之前，我已做过调查，丰羽是最强的对手，他一离开，军营里便没人有上乘的武功，可我千算万算，竟没想到丰羽走了之后，堂堂军师玹芜竟然亲自来到这里！
　　转瞬间，双眸已平静下来，我知道，碰到这个人，我根本没法逃出生天。

　　“好久不见。”玹芜先开口，五年没见，他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身上的张扬感束去了很多，更加冷厉更加恐怖。
　　我没有答话，见不到他才是好事吧。
　　他微微一笑，盯着我道：“你还是那么聪明，一个人单挑整个大司的军队救人。要不是我在，恐怕被你得逞了。”
　　“你是在夸你自己么。”我淡淡说，心下刹那雪亮。为什么单单柏藤会被擒走？一切如果牵扯到玹芜就想得通了。翡玉公子柏藤是当世“药神”，玹芜并不知道他就是“血菩萨”，5年前假的“血菩萨”与木韩井一起掉下悬崖，玹芜想治他身上的怪病，只有从柏藤身上下手。
　　玹芜没有接话，深紫色的双眸牢牢地盯着我，良久，才别过眼神，伸手慢慢转动无名指上的黄宝石戒指：“把柏藤交给我，否则你将和脚边的尸首有同样的下场。”
　　我抬眼，冷笑：“我不会让你再碰柏藤。”
　　他说：“你打不过我。”
　　我说：“我不用打得过你。”转身，将肩上的人放在地上，神定气闲，“如果你想要我身上的这个人，尽管拿去，我只是见他晕倒了，怕他被火烧死才救出来的，和他并不熟。”我的眼神里有一丝讥讽。方才混乱之时，我果断地将柏藤与他人的衣服对换，我背了个替代者，零身边扶的才是柏藤。

　　玹芜眼神明显一震，怒气渐起，“你又骗我。”他朝我走近一步，黑色的披风哗啦啦飞舞，眼睛被深深刺痛，“你知道我本不想杀你的。”
　　我抽出腰间的金丝软剑，做出决斗的姿势：“我已经在这世上苟活了5年，生死于我，早已抛诸九霄，不需要你的怜悯。”
　　“好，那我就杀了你，做我的‘活尸木偶’。”玹芜一咬牙，双手白绫齐出，直缠上我的双脚，我脚一沾地，凌空而起，软剑朝他咽喉刺去。他半空收势，白绫如开出花瓣，朝我包围而来，我毫无怯意，一招“金丝碧波”，刷刷刷将白绫断地粉碎。
　　“不错。”玹芜衣袍卷动，下一秒，整个人已近在咫尺，手指下数枚银针抵上我的咽喉，我眼神动也不动，也不再做任何保护措施，长剑直接刺向玹芜的胸口。他一愣，迅速弹开，银针擦擦刮过我的身体，半截黑色衣袖飞出去，手臂上鲜血淋漓。
　　玹芜站在半空中，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看着我捂住受伤的手，他的脸上没有妖媚的笑，也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只有压倒一切的主宰：“这次你不会有任何机会。”他抬起双手，白绫在夜空中燃烧成深红，慢慢簇拢成一个旋转的球，球体缀满细刺，我只觉得整个空气都被抽干，胸口沉闷到几近昏厥，浑身无法动弹。
　　玹芜看着我，用一种粘稠的眼光：“着！”瞬时，火球以光影般的速度朝我袭来，我根本无法躲开！

　　千钧一发间，一双大手从身后牢牢地抱紧我，将我飞快拖出了几十丈开外。
　　也是在那一瞬间，我已死的心狂跳起来！
　　这双手……这双粗糙而厚实的手……曾无数次抚摸过我的身体，又曾无数次出现在梦里！这双抱着我的手，这紧贴着我的身体，像是光电窜过我的身体，像是流火划过我的神经，只要触碰，便永不忘记，只有那个人才能给我这样的感觉！！
　　“木头！”我喃喃，狂风中转过头去，可什么也看不见。
　　前方，玹芜飞了过来，我身后的人果断掏出数枚烟雾弹，飞指一弹，全数落在球体和建筑物上，释放出白色的浓雾，断了玹芜的追逐，带着虚弱的我飞出了苍栗城。
　　片刻后，那人停了下来，将我轻轻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木头……”我撑着昏迷前最后一丝气力，拽住他的衣袖，“木头……别走，我知道是你！”
　　来人什么也没说，我感觉他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犹豫了一下，然后挣脱开我的纠缠，飞快地闪身而去。
　　我张着眼睛，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那人一身夜行衣打扮，黑布蒙着脸，高挑而挺拔，终隐于夜色。

　　“无寻，无寻……你醒醒，无寻……”有声音在我的耳畔晃动，焦急，亲切，意识像慢慢苏醒的梦境，朦胧中我撑开双眼。
　　“无寻！你终于醒了！无寻！”一张极干净的容颜放大在眼前，眉目如远山般清秀，舒墨一样终于松开眉头。
　　“冷月……”我挣扎着做起来，胸口还是万分难受，拼命地咳嗽，“我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冷月楼养伤的么？
　　冷月看着我，叹了口气：“你晕过去了，万幸被我们找到。”
　　我扶着胸口，捧着一阵阵晕眩的脑袋环视周围。
　　深夜，云遮月。满地沙石，一片荒芜。此刻我正坐在一棵古树下，面前是一身青衣的冷月，在后面一些，散着几个黑衣打扮的人，我都不怎么认识。我低下头，自己也是夜行衣装扮，刚才发生过什么？
　　等下！刚才……大火，柏藤，偷龙转凤，玹芜，大手……思绪瞬时聚拢，我一把抓住冷月的手：“木韩井！冷月，我刚才看见木韩井了！他救了我！木头还活着！！他还活着！！”

　　冷月被我吓了一大跳：“无寻……”
　　我转向四周：“木韩井在哪里？你有没有看见木头？”他一怔，我一骨溜儿爬起来，四围地找人，疯狂地喊他，“木头！木头！你在哪里！你快出来！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知道他还活着，那宽阔的肩膀，那厚实的胸膛，那双大手触碰着我，我能认得出来。
　　“无寻……”冷月从背后抓住我，“无寻，你多心了，这附近没有任何人。”
　　“不会的，那是谁救了我？”我抓紧冷月的手臂大叫，“这世上没有人能从玹芜的眼皮底下救走我！冷月，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冷月的眉头微微蹙起，衣袖微微发颤，禁不住“嘶”了一声。
　　我忽然醒悟过来，连忙放开他的手臂，刚才用力握紧的地方有血迹慢慢渗出：“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心一阵懊悔。
　　“我没事。”冷月柔和地看着我，行云流水般包容万物，“寻，这周围没有任何人，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陪你去找。你真的确定木出现过吗？还是你的幻觉？”
　　我张了张口，那只是一瞬，很短很短的一瞬，可是我确实有那样真实的感觉，感觉他来到了我的身边，这是幻觉么？我突然分不清楚。
　　冷月安静地看着我，我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闪身而来，零匆匆走到我们面前：“楼主，公子，柏藤公子已经安全送到恭王军中，仍然处于深度昏迷。”
　　我和冷月的眸子均是一凛，我立刻收回了情绪，回到正题：“我们立刻回去。”

　　五公里以外，恭亲王的驻扎地。
　　所有冷墨楼的黑衣都隐身而去，只我和冷月两人策马飞奔，一到军营就立刻冲进房内。房间里青灯如豆，清隆正在照顾着柏藤。
　　“柏公子如何了？”我一进去便放低了声音急问。
　　清隆抬头，看见是我，放下帕子起身道：“刚才军中大夫来看过了，柏公子发着高烧，生命体征尚不稳定，能否撑下来是未知之数，而且军中药草短缺……”他的眼光扫过我，转向身侧之人，“这位是……？”
　　我介绍说，“他是冷墨楼楼主冷梵希，我的救命恩人，寻儿这几年栖身在他这里。”
　　清隆楞了一下，恍然大悟：“阁下便是人称‘冷月公子’的冷墨楼楼主？”
　　冷月微笑颔首，表情自然得体：“冷某见过恭请王。柏藤亦是冷月的好友，若是药草方面有任何问题，冷月自当全力提供。”
　　我快步走到床头，榻上的柏藤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头上盖着湿帕，眼角下的青翡色泪痣像一颗坠落的星辰。五年不见，他整个人瘦了，此刻纤弱的身体平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平时的冰冷之态，让人不由心疼。
　　“一定要醒过来啊！”我看着他暗暗祈祷，作为当世的“药神”，只要他能醒来，就一定能治好他自己。我的心中一阵懊恼，如果能早一点救出他就好了，我不敢想象一代“药神”就这么能医不自医……
　　“寻儿，让冷月公子在房里照看柏公子吧。”清隆轻轻开口。

　　我会意，跟着清隆走到房外，在庭院里停下脚步。月光重新探出一弦，霜气正浓，一簇簇腊梅含苞待放。
　　我走过去，采了一支腊梅赏玩，听见后面清隆的声音道：“寻儿，别再有下次了。你知不知道孤身去救人有多么危险，还好你回来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办？”
　　我瘪瘪嘴，转过头，清隆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关心，他走过来牵着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一整个晚上都在派人找你？”
　　我的心一动，虽然早知道会挨骂，但心中还是异常温暖：“我知道了，以后都知会你。”清隆这才转忧为笑，包容似着叹了口气，我连忙转开话题：“清隆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他说：“既然柏藤公子回来了，对方的统帅丰羽正好离开，加上今晚这一乱，我想，是时候击退对方，拿下苍州中北区域了。”
　　“不，万万不可进攻。”我说。
　　“为何？”清隆问。
　　我看着手中的腊梅，眼神幽幽地暗了下来：“因为我今夜碰到了一个人。的确，丰羽离开了，可军师玹芜到了苍州。”
　　“玹芜？”清隆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允王身边那个紫衣男子？”
　　“清隆哥哥和玹芜照过面？”我奇，按玹芜在允王府中神出鬼没的作风，他们不可能见过。
　　清隆却缓缓点头，樱草黄的衣衫随风翩动：“当年允王下令杀我，是这个人将我救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