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冰蓝水晶

68、chapter 61 战争

　　我吸了口气：“其三，如今的‘武盟’，其实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那个人你见过，他叫绫衣，也称千袖公子。”
　　“千袖公子绫衣？”柳星落倒吸一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复又小心地再次确认，“林天华的爱人……绫衣？”
　　我点点头：“没错。当初也是他走漏的风声。”
　　柳星落的脸色阴晴不定，俏美的脸蛋透着痛苦，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么天华兄……”她没说下去，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我，我眨眨眼，我想我们都明白对方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忽然的狂风，再次吹起尘灰飞扬，寺庙里，翩飞的衣袂如蒙尘的蝴蝶。直辰走过来，紧紧握住柳星落的手，后者朗声道：“我明白了，今后寻王若有需要，我定当竭力相帮，为了林天华，也为那一天所有命丧黄泉的各位掌门。”
　　风落，尘埃如烟云散。柳星落与直辰干净的双眸，再次清晰浮现。我说：“以后别叫我寻王了，我早已不再是王，今后还是叫我无寻来得亲切。”直辰点点头，我又问：“这个地方生活不便，你们又都受了伤，需不需要再换一个场所？”
　　直辰摇摇头，他走过去，挪开烛台香案，底下出现一个大洞：“我们住在这下面，安全无虞。”

　　我一怔，恍然大悟，难怪初来时寺庙里到处寻不到人，原来他们的栖身之地在这寺庙之下。不由轻笑，暗暗佩服冷墨楼藏人的本领。我一揖手：“那好，我们后会有期。”
　　“恩，很快就是武盟的大选了，后会有期。”柳星落说。
　　“保重。”我带上斗篷，无声跨出寺庙。
　　离开的一刻，有意无意的，转眸再次瞥了眼直辰，他的表情早淡然，却总像有什么心思隐藏着一般。我的内心浮上一阵疑惑，总隐隐觉得奇怪，为何在我完全无力证明自己的身份时，他竟突然选择相信了我，令之后所有的事一帆风顺，这前后的转变速度快得惊人，教我也是一惊。
　　但这念头很快便被我抛开，毕竟，此番出行的任务圆满完成，亦解开了埋在历史中多年的谜。

　　回到冷墨楼，接连几天都不再出门，专心照顾冷月的伤势。
　　期间，整个青莲城动荡不安，充满诡异。也难怪，几天前冷月带人劫了周子龙捉到手上的人，听说官府那边震怒，自然是闹得满城风雨，周子龙带着手下满城搜索手臂受了伤的嫌犯，冷墨楼也前前后后来了好多次。幸好冷月在冷墨楼很少露面，那天与丰羽说话时，周子龙已离开，未曾谋面，所以并未留意。
　　满城搜人的结果，是冷月只能天天呆在房里，我天天陪他下棋。
　　冷月却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不太关注，任外间天翻地覆，只是坐在高楼之上，喝喝茶，下下棋，收收风，大闲人一个。
　　说到收风，这冷墨楼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我终于知道，当初木韩井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从冷墨楼处得到的资料。冷墨楼散在各地的分店，像一张巨大的网，搜罗各种消息，渠道四通八达，以至于一度我甚至怀疑冷墨楼根本不是茶楼，而是情报机构，但看着冷月又觉得不像。
　　我从未问过冷月关于冷墨楼的任何情况，但我能感觉，它不是一个普通的茶楼。

　　所以，尽管青莲城严守城门，风波不断，尾牙与大司战争的消息依然络绎不绝地传进我们的耳朵。
　　赤州统领呼延烈方大败对手颜子丑，尾牙军队败走赤峰城。
　　尾牙与大司在赤焰城大开杀戒，双方两败俱伤。
　　大司后方阵地赤吉城遇袭，允王中箭，前方军队后撤……
　　我听着消息，翻动着手中的白色棋子，兀自不语。
　　对于大司王朝目前的战况，我能看出不少端倪。此次双方的大战，允王和恒王亲自披挂出战，可见重视程度。赤州已经成了双方的必争之地，相对于诸夷国与大司边境的山丘、沙漠，大司与南方夏侯国边境的高山、湍流，大司与尾牙的边境一马平川，容易突破，谁赢得了这场战争，将有可能就此吞并另一方。
　　而对于两个王来说，情况也是如此。大司王朝近年来一直内乱不断，江湖厮杀混乱，各地的反抗力量此起彼伏，允王需要胜利来巩固朝纲；而曾经恒王败走紫瀛，他依然希望重新夺回大司，而重掌大司王权，第一步，就是要杀了他的对手允王。
　　我眨眨眼，白子落于天元位，苦涩地叹了口气。两个大司的皇叔死命相争，到最后只为了大司的一个皇位。只可惜，我心里万分清楚，现在的大司，真正掌权的并非允王，而是他背后的那个人，军师玹芜。
　　我皱了皱眉，不过……提起玹芜，我倒是觉得有点奇怪……

　　“在想什么呢？”对面的冷月打断了我，阳光照耀在窗边，他干净的脸上闪着光点。
　　我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所有关于战斗的消息里都没有提到丰羽。”按理说，丰羽回去的原因就是为了带兵打仗，难道他没有随允王出征？
　　冷月柔和地笑了笑：“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丰羽在允王身边，他断不会遇刺。可能允王派他另有重任吧。战争只进行了一半，谁也说不清楚。”
　　“恩，这倒是。”我点点头，复又斟满了热茶，换了个话题，“你手臂上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手臂已经能动了，你看——”冷月试着挥动手臂，我一把按住了他，“好了好了，还是再养养吧，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冷月说：“我一天十二个时辰待在房间里，再不动一下，要变化石了。”
　　我双眼一翻：“你走出这房门半步，估计所有的官兵就全把刀架你的脖子上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我吓了一跳，冷月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转向门外道：“零，进来说话。”

　　我无辜地瞪了他一眼，转眼，零已经悄无声息站在我们面前，朝着冷月作揖。
　　零基本不看我，十天前他奉命陪我去见直辰和柳星落，差点让人把我给杀了，回来后冷月说了他几句，此后他就开始和我闹别扭。我也很无语，那天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跟冷月提过，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只好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反正除了这几天特殊情况，我一般很少见到他。
　　“有什么事么？”冷月柔声问。
　　零道：“禀楼主，刚刚收到消息，丰羽住的别院处似乎发生了一些混乱。”他对冷月倒是十二分的恭敬。
　　“哦？”冷月看了我一眼，落了枚黑子，“丰羽不在别院，还能发生什么事？”
　　零回答说：“像是有刺客，所有的便衣侍卫都在往外追捕，不过很奇怪，周统领那边目前还没官兵介入。”
　　冷月烟眉微蹙，又化开来：“你继续跟着，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零领命而去，还没出得门，又一人急匆匆走进来，一个没留神撞到了零，也顾不上道歉，直接走到冷月跟前，躬身道：“楼主，据可靠消息，大司王朝苍州发生大规模战争，双方伤亡惨重，反抗的军队……”那人停下来没有说下去。
　　冷月和我均是一震。从来只听说尾牙与大司多年的战争，苍州地界没有什么势力，怎么会有军队出现？又怎么会同时也爆发战争？
　　“说下去，还有什么？”冷月催问。
　　那人犹豫地瞥了我一眼，老实回禀道：“苍州那边回报的人说，他亲眼看到……反抗军的头领，是大司王朝的恭亲王，司清隆。”

　　白子啪地一声跌落棋盘，我的眼睛骤然睁大：“清隆哥哥……，清隆哥哥还活着……”我喃喃自语，经历了如此多的生死，忽然间发现有个至亲的人还活在这世上，喜极，乐极，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我突然跳起来，抓住那人的衣服：“你告诉我，恭亲王他怎么样？他没有受伤吧！”
　　那人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忙道：“公子放心，恭亲王不曾受伤。”我这才缓下来，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擦去了眼角迸出的一滴泪。那人继续说：“不过，恭亲王的军队毕竟人少势弱，双方拼下去，局势恐怕不利。”
　　冷月一直在旁静静听着，这时忽然插口问：“你知道大司这边的主将是谁么？”
　　那人点点头：“是禁军统领，丰羽。”
　　冷月淡静如水，像是早已猜到了一般，挥手示意来人退下。我则略微变色，难怪在尾牙边境完全没有丰羽的音讯，原来玹芜派他去打恭亲王了。哎……以我对丰羽的了解，他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
　　微凉的风吹进来，桌上的热茶已凉，我端起来又放回去，想了想，对冷月说：“我想去苍州战场找清隆哥哥。”

　　冷月抬眼看我，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讶异，他云淡风轻地笑着：“那么久没有音讯了，你应该去和他团聚一下的。”
　　我点点头，恩了一声，冷月就是这样，永远支持我的决定。
　　冷月说：“可惜我的手伤还没完全恢复，我让零陪你去吧。”
　　“别了。”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个零跟个别扭的孩子似的，一心向着冷月，还是别惹为妙，我浮起一个虚伪的笑，“放心啦，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冷月笑笑没说话。他别过脸，一道阳光落在秀美的侧脸上，泛起朦胧的光。可我总觉得，那笑容里笼着淡淡的伤悲。

　　第二天一早，我离开了青莲城，稍作易容，直奔苍州地界。
　　上一次去苍州，还是在五年前，一次是去喝林天华与绫衣的喜酒，另一次则是在苍邺边境与邻国诸夷王君阿苏密勒的谈判。而此次的战争爆发在苍州的中部苍栗城，我算不上熟悉。
　　一路越走越荒凉，周围的村庄早已不是当年看到过的炊烟与大红囍字，屋舍破败不堪，路面积着厚厚的雪，偶有人背着行囊往南方赶。我看着心里难受，纵马飞奔。
　　到得第五天，终于来到苍栗城，看到面前的景象，我却惊呆了——护城河里飘满了尸体，堵塞了水流，河岸上也全是尸首，寸步难行。
　　再往里走，苍栗城门户大开，一把大火烧毁了所有房屋，来不及逃的百姓烧焦的尸体横七竖八，这里，已成为一座空城。
　　我的胃一阵翻腾，在城里绕了一小圈，又走了出来，发现整个苍栗城只有我一个人，白衣如蝉，似在祭奠亡灵。我弯下身检查尸体，这些尸体大部分都是官兵的，从衣服上来看，以丰羽军队的伤亡更加严重，看起来是清隆哥哥这边战局有利。我略略安心，站起身往护城河边走。
　　两边的野草一阵腾动，忽然间，四面八方窜出十几个黄衣人，把我团团围住：“站住，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