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chapter 59 酒节 ...
-
绿色的青草地,黑色的风,身后突然一阵微动,像是袖袍与风的摩擦声。这感觉很强烈,我猛地回头:“是谁?”
身后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怎么了?”冷月转过头来问,我摇摇头,有点迷茫,“我刚刚似乎听到后面有人。”
冷月环视了一圈四周:“这里白天也很少有人来的,更别说晚上了。草地后面不远处是乱葬岗。”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忽然觉得浑身发毛,飕飕发冷。
冷月看看我,笑,皎洁如月光洒向水面:“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冷墨楼要穿过青莲城的主街,往日的午夜街上空无一人,今天却张灯结彩,人满为患,竟把我们给堵住了,刚才的恐惧荡然无存。
街道的两旁都是大坛子装的烈酒,又摆了桌椅,只要象征性地出一文钱,所有的酒畅饮。路上不少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走,两边的妓院开得特别耀眼,姑娘们正倚着二楼的美人靠扭腰摆臀,招呼楼下的客官上楼。
我和冷月小心得躲闪着人流,可依旧被缠得不行,没走两步就会有人端上大碗的酒,叫嚷着要我们喝。
酒节有个传统,就是别人送到你面前的酒必不能推脱,这代表着尊重,你可以浅尝即止,但不能不喝。但话说回来,酒捧到了你的嘴边,基本别人会直接往你嘴里灌完为止,所以浅尝即止理论上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被灌了几碗之后,开始强烈鄙视酒节这个风俗,厄……当初大司王朝定下这个酒节,不是这样子疯狂的,在紫瀛,大家只是端起酒杯喝几杯,哪有大碗大碗灌的!
这不,又走了没几步,一只木碗摇摇晃晃地端在我们面前:“来,干了它!”对面是个男人,醉得一大半,看看我,又看看冷月,嘿嘿一笑,将木碗往冷月嘴前送。
我一看就觉得不妙,冷月是不喝酒的,这么一大碗下去估计要挂掉,况且这酒奶奶的真难喝!我急忙堆笑,将木碗往自己这边推,太极似地推过来一饮而尽,总算甩掉了那男人。
眯着眼往前看,才走了半条街,我已有醉意,到另一头大概要挂了。
往前没几步,又有人递过来一大碗酒,这回是个公子哥,旁边一堆丫鬟伺候着,我心里乱骂,仰起头喝酒,喝到一半真的喝不下了,使劲摇头,可是碗在那公子哥手里,我没拒绝权。
眼看快要崩溃了,只听到旁边有个柔和的声音道:“我来吧。”接着,冷月从我的嘴边接过半碗酒,一仰头喝完了,总算逃开了魔爪。
一波人流涌过,冲散了我们,我立刻抓紧他的手,生怕走散:“你没事吧。”我瞟了他一眼。
冷月摇头:“一两碗酒没事的。”他突然停下来指着夜空,“看!开始放烟火了!”
我抬起头,漆黑的夜幕,一簇簇烟火窜上天际,绽开绚烂的花朵,层层叠叠,如流萤般炫目,照亮了整片夜空。这烟火虽然没有紫瀛皇宫里的那么漂亮,但是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烟花,繁星,美酒,美人。
明媚的夜空,妓院灯火通明,黑色暧昧的街道,暗影模糊。
人潮在两边川流不息,像一条暗河。
我和冷月拉着手,站在河的中央,抬头仰望天空。
夜风带起青色的腰束,卷住了白色的衣袖。
他比我高半个头,我紧靠着他,像是贴住了他的肩膀,湍流中互相依靠的平凡一对。
这一刻,世界仿佛停顿了下来。容颜在火光里被照亮,金色的光点絮絮落下,像是神明降下的祝福与泽润。
烟火慢慢暗去,喧闹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将手中的酒洒向天空,不顾一切。
我大惊,笑着抬手挡在头上,和所有人一样躲避着酒雨,转眼,看见冷月也是难得的狼狈,他拉着我往前跑,穿过汹涌的人海,离开繁华的主街。
没人注意到,街角一闪而过的黑影,躲在角落里,悄悄退下面具。
第二天起床已接近晌午,头痛得要命,我晃了晃脑袋,爬起来倒了杯白开水喝,回过身看着凌乱的被窝,忽然皱起了眉头。
等一下……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那个……我怎么好像记得我身边还睡了一个人……
我揉着眉心,使劲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我和他跌跌撞撞回到冷墨楼,在楼下又被一群江湖人灌了几杯……然后他扶着我回到暖阁……然后我倒在了床上,他也被绊倒在床上……然后然后……然后我发现我再也记不得任何事情了……
残存的记忆让我几乎喷血!呃……我到底做过什么事?!莫非……难道……我对冷月做出了什么越轨的行为?!!
我抱住脑袋,越是拼命回忆,越是想不起任何事,记忆像是到了那一个点戛然而止。然而越是想,越是害怕心虚。我狼吼一声,啊!若是我真的对冷月做了什么破事,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我怎么对得起照顾我的谦和的他?!
我偷偷打开门左顾右盼,门口正好走过一个小童,我连忙叫住他:“冷月楼主呢?”
那小童答道:“楼主一早就出门了,说是今天不回来了。”
“知道了,谢谢。”我笑,合上门,脸色全垮了下来,抱住头,又是狼吼一声,呃,我不应该喝醉的,酒能乱性,酒后乱性……
这个烦忧从滋生起就一直困扰着我,我一天都坐立不安,就想见到冷月,看一眼他,我想应该就能知道答案。若是我真的……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一连几天,冷月竟如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在冷墨楼。
我曾经好几次问过小童,他们都说不知道楼主去了哪里。按照冷月一向的作风,若是去其他的分店,一定会知会这里的小童。时间推了好几天,我的罪恶感开始慢慢膨胀,坐在房间里喝茶也不安心,看书也看不进去。
身后忽然有声响,“冷月?”我习惯性地转过头,站在面前的却是零,我有些许诧异,印象中这个青衣少年只和冷月接触,连冷墨楼都很少出现,我问,“你找我?”
不知怎么的,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当年的丰羽,永远是不发一言,像影子一般。
零点点头,拱手作揖:“楼主让我转告公子,我们已经找到了直辰和柳星落,正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若是公子愿意,随时可见。”
“真的?”我舒展眉头,太好了,能见到直辰和柳星落,并保证他们的安全,是目前最迫切的事,我说,“现在能带我去么?”
“当然。”零答道,“公子请跟我来。”说罢转身欲走。
我站起身,突然又想起前遭的事,觉得很奇怪:“等下,冷月让你来转告我么?那么他在那里等我吗?”
零楞了一下,摇摇头:“不,楼主外出了。”
他的眼神有一刹那的仓惶,被我抓住了,心中的恐慌再次膨胀,冷月在逃避我吗?我双眼盯着零:“你别骗我了,告诉我,冷月究竟在哪里?”
“公子多虑了。”零低着头往外走。我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告诉我。”
零被我扯住了,拗不过我,神色有些犹豫,看着我执着的目光,最后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冷月楼主受了伤,他让我们别对你说。”
我大惊失色:“他受了伤?哪里受了伤?”我一直想着他在避我,却根本没想到这种情况。
零被我拽得震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鹿,有些可怜得连忙补充:“楼主没有大碍,他在房里。”
我已经冲了出去。
冷月的房间在我之上两层,我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在给伤口换药,看到我明显楞了一下:“无寻……”
我脸上带了怒意,又是心痛,劈头盖脸道:“你还想瞒到我什么时候?!”
“楼主……他……”零随后跟了过来,尴尬得站在门口。冷月淡淡地示意他退下,后者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月的房间与他的风格一般清淡干净,他坐在窗前,一袭青褂,发丝飞扬,拂过流水般的容颜,优雅极致。
这缓得一缓,我的怒气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我走上前去,看着他左臂被箭贯穿的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痂,最外层依然泛着红色的血丝,看得让人难受,我知道,这一定是在救柳星落和直辰时受的伤。我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冷月看看我,似是能猜到我的心思,柔和地微笑着:“不碍事的,没有伤及筋骨。”
他的笑干净得仿佛栀子花开,却抹不去我心头的自责。我应该自己去找的,真不应该连累冷月。我接过他手中的纱布,坐下来帮他包扎伤口,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道:“丰羽的人先找到了直辰他们,我们夺了过来。”
我点点头,低道:“谢谢你,冷月。”
“小事而已。”冷月说。
“你以后要告诉我的,不要瞒着我。”我说。
“恩。”他轻轻应声。
我没接口,小心地替他包扎完毕。空气安静地能听得见风的流淌,茉莉的暗香浮动,窗外的黄昏浓烈得像一幅绝美的油彩画。我突然想起那夜的情景,抬起头试探性看他,空气有一丝莫名的诡异,他也望着我,清澈的眸子里有些水纹微漾。
然后他先转移了话题:“无寻,零会带你去直辰和柳星落容身的地方,他们都受了伤,你要带些药物去,我就不去了,费事惹麻烦。”
我转开了视线,应道:“我知道了,你安心休养吧,你的手短时间不能完全恢复。”我起身离开房间,关门前又看了他一样。
他别着脸,精致的侧脸仿佛溶化在醉人的夕阳里,渐渐变作透明。
我吸了一口气,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第二天一清早,我跟随零一起去见直辰和柳星落。
为安全起见,我们没带任何人。我戴了顶斗篷遮住容颜,两个人离开青莲城,往郊外的山上而去。
安置直辰的地方是一处无人的寺庙,半人高的野草包围着寺庙,是个绝佳的藏人地点。而且,从位置上说它已离开了青莲城的范围,不在搜索半径以内。
零在寺庙门口停下来,往里指了指,示意具体位置,便隐身在外面,不再跟上。
我吸了口气,慢慢走进寺庙。
里面却空无一人。
金色的佛身结满蛛网,灰色的蒲团上落满了尘,大门瘫了半边。里面没有人声,也没有任何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甚至连脚印也只有我留下的,别无其他。
我眨眨眼,绕着寺庙内部走了一圈,搞错了么?正诧异着,忽然脑后生风,一柄薄剑从后面破风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