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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蹭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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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滑过,谢赪玉每天踩着八点的考勤线赶工,早上总是火急火燎地冲出楼道,偏巧总能撞见砚秋柏。他永远神清气爽,精气蓬勃地立在那里,像是晨露洗过的松柏。
“砚总好。”她习惯性颔首问候。
“早上好。”他回得清淡,两人便一同等电梯,沉默地看着数字跳动。这本该是楼下分道扬镳的节奏,偏生那天出了岔子——谢赪玉头晚看小说熬到深夜,睁眼时指针已戳在七点半,心凉半截,琢磨着全勤奖怕是要飞了。
正手忙脚乱往楼下冲,砚秋柏的车正静静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他目光平和地落在她身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看样子是赶时间?不介意的话,上车吧,正好顺路。”
谢赪玉下意识想摆手说不用,可抬眼望见腕表指针又跳了一格,七点三十五分的数字像根小刺扎在心上——再磨蹭真要迟到了。她咬了咬下唇,对上砚秋柏平和等待的目光,终究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弯腰拉开车门时低声说了句:“那……就麻烦砚总了。”
“不麻烦。”
沉默太过于尴尬,好歹也是蹭别人的车,谢赪玉主动挑起话题,“砚总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走啊?”
话一出口就想咬舌头——人家是董事长,哪用掐着点赶早八?
砚秋柏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目视前方:“今天起晚了。”
谢赪玉一怔,随即干笑两声:“哈哈,我也是。”车厢里的沉默忽然变得有些不一样,晨光透过车窗斜斜切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傍晚谢赪玉下班回家,刚转过楼道拐角,就看见一团毛茸茸的影子蹲在自家门口。是墨墨。她心头一紧,几步冲过去将它紧紧抱住,脸颊在它柔软的毛发上蹭来蹭去,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音:“墨墨!你怎么跑出来了呀?”
那天在楼梯间,墨墨分明是认出她了的。此刻抱着温温热热的小家伙,谢赪玉心里的愧疚又翻涌上来,连忙开门把它带进屋。怕它饿,还特意点了豪华版的狗粮外卖。
另一边,砚秋柏天黑回到家,往常一开门就会扑上来的墨墨不见踪影,屋里静悄悄的。他微微蹙眉,在客厅、阳台找了一圈,轻声唤着:“墨墨?”
没人回应。他打开监控,才看见傍晚时墨墨竟自己扒开了门溜了出去。正准备去物业调楼道监控,刚走到门口,就见墨墨摇着尾巴从隔壁谢赪玉家跑出来,直冲到他腿边,亲昵地蹭来蹭去。
砚秋柏低头看着脚边的狗,又抬眼对上门口略显慌乱的谢赪玉,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
“不好意思砚总,”谢赪玉连忙解释,“我下班回来就看见墨墨在门口,怕它乱跑有危险,就先带回家给它喂了点吃的。刚听见您回来的声音,正想让它回来呢。”
砚秋柏定了定神,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语气自然:“不用道歉,该谢你才是,赪玉。墨墨蹭了你一顿饭,今晚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吃吧?”
谢赪玉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
进了屋,砚秋柏系上围裙准备下厨,问她:“有什么忌口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不太吃西红柿。”
厨房很快传来水流声和切菜声,砚秋柏高大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着,动作沉稳利落。
砚秋柏系围裙的样子,总透着种奇妙的反差感。平日里他穿西装时肩线笔挺,周身是商场历练出的沉稳气场,连指尖夹文件的弧度都带着距离感。可此刻围裙往身上一系,深色布料裹住宽肩窄腰,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倒把那身藏在正装下的肌理线条勾勒得愈发清晰——抬手够吊柜时,手臂肌肉随动作绷紧,围裙边缘微微上提,露出一小截劲瘦的腰线。
他低头切菜时,额前打理好的碎发垂下来,遮住几分锐利,侧脸轮廓在厨房暖光里柔和了许多。偶尔转身拿调料,围裙带子轻轻晃动,衬得那双踩着居家拖鞋的脚格外安稳。明明是最家常的模样,偏因那份与他平日形象不符的烟火气,生出种不动声色的性感来——像远山覆了层薄雪,冷冽底色里忽然透出点温热的、让人想靠近的暖意。
这副模样她三年没有见到了。
谢赪玉坐在客厅地毯上,墨墨温顺地趴在她腿边,尾巴时不时扫过她的手背,屋里暖黄的灯光漫下来,裹着淡淡的烟火气,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期间,谢赪玉想去厨房帮忙,毕竟总不能真的让砚总给自己下厨做饭吃,而自己在那里什么都不干。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砚秋柏注意到了。他以为她待得闷,头也没抬地说:“无聊的话,你可以先回自己家呆会,等饭好了我叫你。”
“不是的,”谢赪玉摇摇头,“我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砚秋柏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转过身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用手背轻轻推着她的肩往客厅方向送:“厨房有我就够了。”
四十分钟后,砚秋柏端着菜出来,手撕包菜油亮翠嫩,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泛着光,肉沫蒸蛋滑嫩得像凝脂,虾仁豆腐汤清清爽爽飘着鲜气——每一样都冒着热乎气,色泽鲜亮得让人喉头一动,光是看着就觉得胃口大开。
四菜一汤,不花哨,却透着股熨帖的实在,连摆盘都带着种沉稳的妥帖。
砚秋柏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示意谢赪玉入座:“家常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谢赪玉坐下时,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气,糖醋排骨的甜酸混着蒸蛋的嫩滑气息,让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墨墨乖巧地趴在桌脚,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板,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菜。
“尝尝这个排骨,火候应该刚好。”砚秋柏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目光落在她动筷的手上,见她吃得专注,嘴角不自觉抿出浅淡的笑意。
谢赪玉咀嚼时,歪歪扭扭的丸子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浅蓝色的棉质睡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纤细的锁骨。她本就清瘦,宽大的睡衣更显得肩头单薄,在砚秋柏看来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砚秋柏的目光在她肩头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瓷碗沿,碗身带着饭菜的余温,暖意透过指腹漫上来。
他声音放得很轻:“赪玉,现在这样是好看的,但总觉得……更加丰润些更精神。”
他眼底带着斟酌的温和,避开了“瘦”字,只慢慢道:“现在年轻人总讲究些骨感,其实不必的。气色好,身上带着点自然的肉感,看着才踏实健康。”
窗外晚风卷着桂花香掠过露台,带着些微凉意。他忽然意识到这话或许越界,唇角弯了弯,添了句歉然的解释:“说这些或许唐突了,只是随口一提,赪玉别往心里去。”
谢赪玉嘴里还含着半块排骨,闻言猛地抬起头,丸子头晃了晃,眼里满是意外。她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把肉咽下去才小声说:“不是特意要瘦的……在B国留学三年,那边的饭菜实在吃不惯,我自己又笨,不会做饭,慢慢就成这样了。”
砚秋柏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那里沾着一点细碎的光。他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开细密的疼——原来她那三年是这样过来的,异国他乡的陌生,学业压力的重负,再加上连口热乎合胃口的饭菜都吃不上……他不敢深想,只觉得眼前这双总是带着点局促的眼睛,藏了太多没说出口的委屈。
他沉默片刻,声音沉了沉:“留学三年,那你在国外应该过的很辛苦。”
闻言,谢赪玉捏着筷子的手指蜷了蜷,没接话,只是低头往嘴里扒了口饭,米粒的温热漫过喉咙时,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涩。
谢赪玉心里翻涌着别样的念头:她是苦,但其实砚秋柏也好不到那里去。好好的人,不知怎的就失了忆,她在外三年,他又何尝不是?
米粒在嘴里渐渐凉了,她眨了眨眼,没留神泪珠竟滚落在手背上,烫得人一颤。砚秋柏早捕捉到她眼底的雾气,此刻见她肩头微耸,喉结动了动,终是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那纸巾带着他指尖的温度,还萦绕着点清冽的雪松香和淡淡的油烟味。
“以后,来我家吃饭吧。”他声音放得很柔,像晚风拂过湖面,轻轻巧巧就漫进人心里。
谢赪玉捏着纸巾的指节泛白,抬头时眼眶还红着,却在他温和的目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从那天起,砚秋柏家的餐边柜上,多了只浅粉色的陶瓷碗。傍晚时分,墨墨总会准时蹲在门口等,听见隔壁开门声就摇着尾巴迎上去,用湿漉漉的鼻尖蹭蹭谢赪玉的手心——像是在催,又像是在替主人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