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公约》拖我的福

3、拉扯

　　谢玲昭吃完最后一个的时候，周翩早就脚底抹油跑了，塑料袋里还留着他心不在焉啃的半个包子。
　　女生愣愣看了一会，慢慢伸手拿起那半个包子，喂进了自己嘴里，一口一口吃的极其珍惜。
　　想起他坐在旁边，是一股好闻的肥皂香，耳根也透着薄红。
　　吃完最后一口，谢玲昭有些可惜的舔舔唇，又拿出湿巾把塑料袋里细细擦一遍，然后换成卫生纸慢慢攒干。最后叠好收进自己小屋的床头抽屉里。
　　做完这些她关上门，和一双熟悉的双眼刚好对视。
　　女人怀里的孩子先认出她，小手指着叫：“小姨！”奶声奶气的。
　　女人愣住的身体才一动，有些不敢相信的喊：“昭昭？”
　　谢玲昭倒是脸上淡定，点点头喊了句“大嫂”后就在吧台里继续坐下。
　　空气里还飘着包子的香味，女人咽了咽口水客气开口：“昭昭...你吃饭了吗？大嫂带你去吃点？”
　　“不用了，我不爱吃早饭。”
　　孩子的手已经搭在台面上，他们两个靠的离谢玲昭很近，宛若悬崖上一根未断的绞首绳。
　　谢玲昭全身的汗毛已经猛地炸起，她的脸皮慢慢发麻，还要绷出一张没事的表情。
　　后背渗出冷汗，心悸一阵一阵袭来。
　　好在她平时和张富伟回去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这倒是让谢大嫂没多想。
　　女人两只眼睛骨碌碌一转，一只手肘已经靠上吧台，她堆满笑脸看着谢玲昭：“昭昭啊，大嫂只是带树树出来玩一圈，你大哥他是知情的，不用告诉了。”
　　谢玲昭正满脑子被发现的恐惧，压根没管她怎么说，只是木着脸点头。
　　见女生还是这么好说话，谢大嫂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伸长手把吧台里的风扇转向自己，又把谢立树放在台面上。
　　把手掌竖在在脖子前扇风，斜着眼睛随口问到：“你男人呢？没见他啊。”
　　空气突然一静。
　　谢玲昭慢慢拿起纸杯喝口水：“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过年还回来的，怎么才半年就不知道了？”
　　谢大嫂是个能干的女人，干活麻利手脚勤快，就是声音有些尖利。
　　她有些质问的意思，毕竟张富伟每年回来为了听一声谢树的姨夫，都会给个50或者100的红包。
　　谢玲昭回：“不知道，跟别的女人跑了吧。”
　　谢大嫂恨铁不成钢：“嘿！看吧！跑了吧？叫你装清高，跟张富伟结婚两年了，人家过年回来跟我说一根毛都没摸到。这下好了？！”
　　谢玲昭没回话，女人更加得寸进尺：“这样，大嫂在你这里住两天，帮你一起找找张富伟在哪。”
　　听完女生缓缓移动眼珠子，盯住面前的女人扯出一个微笑，她听见自己开口：“大嫂，陪陪我可以，找就不用了，男人想回来自己会回来，不是吗？”
　　瞳仁如墨，外面的阳光甚至都反射不进她的眼睛。
　　女人猛的想起她被剪刀划破额头那天，血像开闸泄洪一般流了满脸，也是这样黑白分明的瞳孔盯着围住她的所有人。
　　她当时想着，一定不能让她死了..不然全家都会被她拖下地狱！
　　谢大嫂不自在转过头，嘟囔几句，几息过后她从吧台上抱下谢树自顾自的走了。
　　...
　　中午饭是付衡之带过来的，塑料盒贴到谢玲昭面前都没反应，男生还弯腰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女生回过神，两人对视，付衡之懒散的双手撑在吧台上，脸上还有刚睡醒的怔松，看她接过饭盒开口：“你今早上和周翩说什么了？”
　　谢玲昭手一顿：“没什么。”
　　“他走路都是飘着走过来的，你知道吗？还摸了很多次我的掌心，问我什么感觉。”
　　谢玲昭一听低头抿嘴，偶然露出一些小女生的娇俏。
　　但付衡之没让她高兴太久，说：“周翩之前谈过一个三年的女朋友，两人好的跟什么似的，”女生一听沉下脸，“但是是网恋，两人三年后一见面发现都是男的。”
　　谢玲昭又笑起来，很快摇摇头觉得这样不好。
　　付衡之换了个撑吧台的姿势：“他就这么一段恋爱，还是乌龙，然后没再接触女生了，家里妈也没了爸离家出走，所以听了你的遭遇同情你。”
　　“谢玲昭，真喜欢他再抠他掌心吧，你别玩他，他活得难。”
　　...天色渐晚。
　　男生走了很久谢玲昭都没回过神，直到大嫂带着谢树回来。
　　女孩看了他们一眼拿出钥匙递给她，说：“后天你就走，我没那么多耐心。”
　　大嫂自然不肯放过免费蹭住的机会，脸一横夸张叫到：“我是你大嫂？！谢玲昭，来找你待几天你摆什么臭脸色？”
　　谢玲昭有些累，但还是开口：“再多说一句你现在就得走，知道吗？张华桂。”
　　冷意渗出牙齿，张华桂自从和谢玲昭相认，总觉得她阴森森的，又说不上哪不对劲。
　　她抱着孩子还想再争取一下，却募地头皮一痛，视线翻转之间她看见自己老公的脸。
　　“死娘们还敢跑？！还跑到我妹这来？两个赔钱的jian货，老子正好一起收拾了！”
　　男人扯住头发的手一甩，张华桂和谢树一起摔在地上，孩子又惊又疼，吓得直哭。
　　她熟练用双手抱头，拳拳到肉，谢树坐在一边吓得忘了哭睁眼看着。
　　谢玲昭从吧台望去看着眼前的闹剧，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毕竟她没走之前，张华桂的位置就是她的。
　　男人打够了泄完愤，才起身看向谢玲昭，他下巴有些反颌，走过来的时候像闻到腐肉的鬣狗。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吧台，身体却替谢玲昭提前反应，她抓住衣角抑制颤抖，在谢家的回忆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谢勇争开口露出熏黄的牙：“不怕我了？看来张富伟把你呵护的很好啊。”
　　“呵护”两个字在他唇齿间重重碾过，激起谢玲昭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你想干什么？”
　　张华桂披散着头发忙着安慰谢树，隐隐有什么波动在两人之间酝酿。
　　“我这个做哥哥的来看看你不好吗？”
　　男人绕着吧台徘徊，眼睛贪婪的盯着收钱的匣子。
　　“看完了吗？可以走了。”谢玲昭一掌盖住匣子，眼底凉意攒动。
　　吧台上放了一个漂亮的花瓶，里面还插着红艳艳的假玫瑰。
　　周翩的表嫂有闲情，往里面假模假样的添了水。
　　一念之间，谢勇争拿起花瓶就想往谢玲昭头上磕，忽的对视上她森冷的眼睛，手一抖摔在了吧台上。
　　“啪！”的一声水和碎片齐飞，割伤了女孩的左脸颊。
　　谢树吓得再次惊哭起来，张华桂瘸着腿抱起孩子就往外面挪。
　　谢勇争自然不肯，他拿着花瓶碎片指着谢玲昭的脸，后退几步又抓住张华桂的头发。
　　“臭biao子，再不把钱拿出来老子打死你们两个！”
　　张华桂惊的尖叫，头皮的疼痛让她说话也快速：“昭昭！救救大嫂啊！大嫂疼啊，救救侄子吧！啊？！”
　　站在吧台里的女孩轻轻转动还肿胀的脚踝，她没有力气再和一个男人斗一场了，况且...手边并没有趁手的利器。
　　她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些烂人了，谢玲昭垂下眼睛自嘲的想。
　　手打开匣子，准备抱在怀里冲出去。至少不能辜负别人的期待。
　　谢勇争看着她拿起匣子，心里一喜当即走过来。
　　却见女孩在递给他的瞬间猛地转身推开一扇推拉门，脚步瘸拐的跑着，嘴里还叫着：“周翩！！”
　　回音在走廊荡开，又被吸进地毯里。
　　男人暗骂一声追上去，很快一把抓住谢玲昭的头发拖扯在地上。
　　倒下的谢玲昭见状快速蜷起身体把匣子护在身体中心，她没有多余的手抱住脑袋了。
　　男人眼见扯不开她，气极站起来一脚踹上她的腰。
　　谢玲昭闷哼一声，跪起来用力撞开男人后退几步，她再次回头对着那扇推拉门几乎尖叫的喊着：“周翩！！！！！？”
　　网吧推拉门“砰”一声被打开，门后出现两个男生的身影快速跑来。
　　谢玲昭腿一软倒进扑过来的周翩怀里。
　　“报警...我没有手机。”女孩在他怀里快速喘气。
　　周翩稳稳接住瘦小的身体，看到她怀里的匣子后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付衡之早就一脚踹跪了谢勇争，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你他妈的...”锋利的眉眼死死盯着男人，周翩嘴边溢出几声咒骂，却碍着谢玲昭在怀里不敢挪动。
　　“谢玲昭你敢报警？！老子是你哥！”男人不改嚣张气焰，还在付衡之手下扭动。
　　付衡之一脚又踹他背上，谢勇争痛的弓起背闭上嘴。
　　张华桂抱着谢树一瘸一拐的走来，小孩还趴在肩头抽泣。
　　她披散着头发，嘴皮抖了几下：“昭昭啊...你侄子他不能没有爸爸..算嫂子求你了行吗？”
　　“有爸妈又真的能怎样呢？大嫂大哥你们最是知道的不是吗？”
　　谢玲昭声音已经哑了，她的后腰正一股一股的跳着疼。
　　周翩听完心口一缩，无意识又抱紧谢玲昭几分。
　　张华桂“噗通”一声跪在两个人面前，几滴眼泪从她下垂干涸的眼睛里流出，像是从儿子那里借来的。
　　“昭昭啊...都是大嫂不好...大嫂不该跟你大哥赌气离家出走，才造成这个场面...你原谅大哥大嫂好不好？不要报警好不好？”
　　说着她又话锋一转：“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可爱，还给你买了一个真知棒...你还记得吗？”
　　付衡之嗤笑一声，空气安静下来。
　　“记得..那是你第一次挨打，你还把我抱在怀里了的。”
　　谢玲昭终于问出来，“那你后来为什么...要赶我走呢？你明知道我没有家了。”
　　走廊空气稀薄，谢玲昭喘气的动静越来越大。
　　周翩把她横抱起来，将跪下的张华桂甩在身后
　　“昭昭，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
　　几滴眼泪串成一行，张华桂终于哭的有几分真心实意。
　　付衡之松开谢勇争，男人好似被解除禁言，又一巴掌扇在老婆脸上。
　　孩子再次哭起来，付衡之走在走廊尽头推开门，周翩抱着她穿过，把烂掉的一家三口关在门里。
　　旅馆一片狼藉，周翩表嫂最爱的花瓶碎的满地都是。
　　周翩把谢玲昭放在门口的沙发上，接过匣子随手放在吧台面。
　　两个男生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付衡之弯腰扫地，另一个去吧台里找药箱。
　　“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谢玲昭随手擦了脸上的伤口，心里有些愧疚。
　　自己的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地狼藉，好像天生和他们俩犯冲。
　　付衡之扫完玻璃碎片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地面后推开门，刚好和一家三口撞上。
　　他回头对周翩说：“我先去那边了，没人守着不行。”
　　又警告似的瞥了眼谢玲昭，和一家三口擦肩而过。
　　谢勇争回头“呸”了男生背影一口，又对上周翩的视线。
　　男孩已经快187了，身体又壮，浑身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更不好惹。
　　他手里拿着棉布和纱巾，正沉沉的盯着谢勇争。
　　忽然他又扬起一个微笑，有点推销的意思：“我打人只要两拳，脸大的三拳，你试试吗？”
　　谢勇争脸色一变，扯着老婆就要走，拉扯间两人差点在吧台前摔一跤。
　　周翩半跪在谢玲昭面前，平视着用湿纸巾慢慢擦干净她的脸。
　　下巴，细细擦过右脸，眼睛，最后要撩起刘海，擦干净她的额头。
　　正要撩起，却被女生一把攥住手腕。
　　冷腻的汗黏上来，谢玲昭偏过头说：“额头不用擦了..”
　　看她侧脸有些不自在，身体微微紧绷，周翩点点头说好。
　　手却还是被攥着不动，大门玻璃没关，夏夜的凉风吹进屋内，扬起谢玲昭的长发，露出她的右脸。
　　漂亮的花瓣唇倔强的抿起，一道细红的伤痕从眉尾贯穿到鼻翼旁。
　　受了伤的绵羊...周翩脑海里蹦出这样的想法，因为离开了他的包围圈。
　　男生有些黯然，将药膏仔细涂抹在红痕上，又低头检查她脚踝的包裹。
　　见纱布已经斑驳布满棕黑的血痂，周翩起身又去吧台扯纱布，拿红花油。
　　“过两天苍市步行街要办夏日美食节，我带你去看看吧。”
　　谢玲昭仰头看向男孩，他满脸无所谓的扯着纱布，其实手肘抵着柜台有些抖。
　　这是他第一次约一个女孩子出去玩。
　　男孩的头几乎完全遮住谢玲昭视线内的白炽灯，只在他头发周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好啊，你带我去看看，我还没见过。”
　　周翩手一顿，扯断纱布，朝谢玲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