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温痕》陈皮话梅TuT

6、因为你在

　　下班的地铁刚过两站，温玥的微信就弹出个陌生好友申请，备注是“高中三班梁颖，拉你进同学群呀”。她愣了愣，通过后立刻被拽进一个热闹的群聊，消息提示音接连不断。

　　“温玥！真是你啊！”

　　“天呐，多少年没见了，你回荷香了吗？”

　　林薇紧接着私聊她：“明天周日，咱们班在老校区附近聚聚，好多人都来，就差你了！”

　　林薇发来的聚会定位，就在荷香老城区的一家菜馆，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不远。

　　她盯着“荷香”两个字，忽然想起高一那年。也是这样的傍晚，她背着书包走出荷香一中的校门，沈砚在后面喊住她，手里攥着本笔记本，耳尖红得厉害：“你要转去萍和，为什么这么远？”

　　那时的风里带着夏末的热，她点头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嗯，家里的事。”

　　他追问：“那还回来吗？”

　　她没敢看他眼里的光，含糊说“不知道”，转身就走，连句像样的告别都没说。

　　后来在萍和市的高中，她偶尔会收到匿名的明信片，上面是荷香的街景，背面只画着简单的星号。直到大学，她在萍和市的学校图书馆自习，隔着书架看到个熟悉的背影——沈砚抱着几本书站在那里，转头看见她时，眼里的惊讶像被风吹起的涟漪。

　　“你怎么在这？”

　　她当时脱口问。他挠了挠头，说

　　“来这边找同学”

　　可后来她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他努力考上了萍和本地的大学，总趁周末坐一小时车来萍和的另一个大学，就为了在她学校的图书馆待上半天，远远看她一眼。

　　如今她回了荷香，兜兜转转好像又站在了起点。只是这次，她的工位抽屉里放着数位板和备份硬盘，包里揣着能让自己清醒的薄荷糖，手机里有个会跟她分享街景的人。

　　群里还在聊明天的聚会，有人发了张高一的合照，像素模糊得厉害。温玥放大照片，在角落找到了自己，扎着马尾，眉头微微皱着，像有解不开的心事。而她斜后方的位置，一个穿着校服衬衫的男生半低着头，手里转着笔，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有点眼熟。

　　是沈砚。

　　温玥盯着屏幕指尖微顿。高中对她而言，像本只翻了几页就被揉皱的书，潦草得不值一提。她打字回：“明天可能有点事。”

　　消息刚发出去，群里突然炸开了锅。

　　“温玥必须来啊！当年可是咱们年级公认的女神，多少人偷偷看你呢！”

　　“就是，你转走后还有男生去打听你呢，这次说什么也得见一面！”

　　林薇也发来语音，语气热络：“别扫兴嘛，大家都特想见你，就当叙叙旧。”

　　一连串的热情涌过来，倒让她没法再硬邦邦地拒绝。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顺着“好看” “偷偷看你”这些词，悄悄钻了出来——其实当年的“好看”，在她这里更像根扎人的刺。

　　她最终回了句“好，我尽量”，退出聊天框时，心口有点发闷。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的路灯，忽然想起高一那年。课桌里总莫名出现撕碎的纸条，上面写着“装什么清高”；走廊里迎面走来的男生会故意撞她的书包，看着书本散落一地哄笑；甚至有次画板报，刚画好的向日葵被人用墨汁涂得一团黑，她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同学躲闪的眼神，攥着粉笔的手在背后抖了很久。

　　那时的沈砚，也在那个班，只模糊记得有个总坐在后排的男生，会在她被起哄时突然咳嗽两声，帮她捡回滚远的笔。

　　为什么偏偏是只待了一年的班级？那些曾经的恶意被岁月磨成模糊的影子，如今裹在“怀念”的糖衣里，倒让她觉得更别扭了。

　　温玥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思绪还陷在那些模糊又别扭的回忆里打转。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砚的群at消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别勉强自己。”

　　她盯着这行字，心里猛地一暖，紧接着才后知后觉想起——对啊，沈砚当年也在那个班级，自然也在这群里。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温玥回他：“你怎么也在”温玥感到奇怪，他记得沈砚是个很不爱热闹的人话还没发出去，群里又弹出几条消息，有同学@沈砚，说“沈大才子也出来冒个泡啊，当年没少帮温玥解围吧” 。她看着那句@心跳突然快了两拍，赶忙划开群成员列表，果然在密密麻麻的头像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昵称。

　　原来这么多年，有些关注一直都在。温玥握着手机，想起高一因为家庭事情，自己被起哄堵在走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沈砚抱着作业本从楼梯拐角冲出来，撞得文件夹哗啦响，“数学老师找你们改错题” ，硬生生把起哄的人引开；还有次她画的黑板报被弄坏，一个人蹲在讲台边旁发呆，也是沈砚默默把自己的备用彩笔放在她脚边，笔袋上还沾着他总用来刷题的薄荷香。

　　这些零碎的片段，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胶片，在这一刻突然清晰起来。温玥深吸口气，给沈砚回了句
　　“你什么时候进的群呀？”

　　发完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扬了起来，连那些因同学聚会勾起的别扭，都淡了不少，仿佛被沈砚这简单的一句话，轻轻熨平了褶皱。

　　沈砚回得很快，消息弹出时，温玥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

　　“因为你在，所以我就在了。”

　　这句话像春日里突然拂过的风，温玥盯着屏幕，耳尖微微发烫。她这才明白，沈砚本就不爱热闹，却愿意待在满是回忆与复杂情绪的同学群里，原来都是因为自己。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哇——”“沈砚你可以啊！”之类的起哄声接连刷屏，还有人翻出当年的“旧账”，at温玥说“当年某人总默默守着你，现在可算摊牌啦。” 温玥看着那些跳动的消息，脑海里又浮现出高二的画面：自己被欺负时，沈砚看似无意的解围；失落时，他悄悄放在身旁的彩笔……

　　她抿了抿唇，正想着怎么回，沈砚又单独发了条消息
　　“你要是不想去聚会，咱们就去“砚台”吃好吃的，我朋友开的店我是投资商。”

　　这才知道为什么叫“砚台”温玥望着这句话，心底的纠结慢慢化开，手指轻点屏幕，回了个
　　“好，那去看看”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仿佛也按下了与过去和解的开关，那些曾被恶意笼罩的回忆，在沈砚的坦然里，渐渐显露出温暖的底色。群里的起哄还在继续，温玥知道，有些藏了许久的故事，要重新在时光里，慢慢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