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温痕》陈皮话梅TuT

5、不折的线条

　　改完设置的那一刻，温玥对着屏幕静了几秒。窗外的路灯把光晕投在地板上像一片被拉长的暖黄，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自习室，傍晚的夕阳也是这样斜斜切进来，落在沈砚低头刷题的侧脸上，睫毛在草稿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走过去把那个落尘的纸箱往柜角推了推，指尖擦过盒面的薄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有点痒，又有点软。手机安静地躺在茶几上，对话框停留在她那句提问和他的秒回，再没有新的动静，却比任何喧嚣都让人安心。

　　夜里睡得格外沉，第二天闹钟响时，晨光已经漫过窗帘缝隙。温玥洗漱时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居然带着点说不清的期待。出门前她习惯性抓过包，目光掠过玄关柜，鬼使神差地转身从纸箱里摸出那颗没拆封的薄荷糖，塞进了包里侧的小口袋。

　　电梯下降时，手机震了震，是沈砚发来的消息：“早，今天天气不错。”

　　温玥抬头看了眼电梯壁映出的自己，眼角眉梢好像都松快了些，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早，是挺好的。”

　　地铁刚驶入换乘站，温玥就收到了组长转发的邮件，主题是“沙漠副本平面设计最终版确认”，温玥的小组工作核心是为游戏项目进行平面视觉设计，附件里却贴着一张陌生的设计图——沙丘的弧度、神庙的轮廓，甚至连她特意加的星象浮雕细节，都和自己上周提交的初稿高度重合，署名却是李薇。

　　她捏着手机的指节猛地收紧，包里的薄荷糖硌了下腰侧，冰凉的触感让她迅速冷静下来。这版设计她只在部门周会上展示过半成品，当时李薇坐在斜对面，全程举着手机“拍PPT留档”。

　　到公司刚坐下，李薇就端着咖啡走过来，发尾扫过温玥的桌面：“玥姐，组长说你对我的设计有点想法？其实是参考了不少你的思路啦，毕竟你是前辈嘛。”她笑的时候眼尾挑着，语气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温玥没抬头，点开自己的云文档翻到修改记录，最新版的时间戳停留在三天前晚上九点，带着她专属的加密水印。

　　“我的终稿昨天才发你邮箱。”

　　她声音很平

　　“你这版，倒是和我没公开过的草稿很像。”

　　温玥说话时总带着点温吞，像温水漫过石阶，可真到了该立住的地方，那点温吞里就藏着不容移的分量。

　　李薇脸上的笑僵了僵，转身就去组长办公室“汇报”，没过两分钟，温玥就被喊了进去。组长把打印出来的两版设计图推到她面前，眉头拧成结：“小温，都是一个组的，创意撞车很正常，但李薇这版提交时间比你早。”

　　图纸上的星象浮雕被改得粗糙，却依稀能看出她原稿的影子。温玥指着自己设计图角落里的月牙标记——那是她从敦煌壁画里摘出来的私藏符号，只有终稿里才有。

　　“这个标记，她怎么解释？”

　　组长的目光在两个标记上扫了扫，没说话，倒是李薇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晃着个U盘：“组长，我找到初稿备份了，里面就有这个标记！”U盘的挂绳是去年公司年会发的纪念品，温玥记得，上周李薇借她电脑传文件时，曾把同款U盘落在她桌上过。

　　温玥看着李薇眼底的笃定，忽然想起包里的薄荷糖。当年她总躲着沈砚眼里的期待，可现在面对明晃晃的窃取，退一步好像就成了懦弱。她深吸一口气，点开聊天记录里和组长的文件传输记录，时间清晰地显示在李薇所谓“备份”的前一天：“我的初稿带水印，您可以查后台文件属性。”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组长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李薇捏着U盘的手开始发颤，嘴里还在嘟囔“可能是记错时间了”，声音却越来越小。温玥没再说话，转身回了工位，指尖无意识摸到包侧的薄荷糖，冰凉的糖纸下，好像有着重新硬起来的勇气。

　　温玥刚坐下，就瞥见李薇趴在桌上抹眼泪，几个和她交好的同事围过去安慰，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指责。温玥没理会，点开绘图软件，准备把被打乱的进度补回来，鼠标却怎么也点不准图层。

　　手机在桌角震了下，是沈砚发来的照片——街角的咖啡店门口，阳光落在“OPEN”的挂牌上，旁边写着：“路过你以前说过的那家店，闻到咖啡豆的香味了。”

　　温玥盯着照片看了两秒，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些。她想起高二那年，沈砚陪她去看画展，路过类似的咖啡店，她随口说“以后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办公就好了”，没想到他记到了现在。

　　正想回复，组长拿着两版设计图走过来，把文件往她桌上一放：“查了后台，你提交时间确实更早。”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些，“李薇那边我批评过了，这版最终用你的。”

　　温玥点头时，余光瞥见李薇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怨怼像根细针，扎得人不太舒服。

　　下午定稿会，温玥刚展示完设计图里的隐藏彩蛋——沙漠夜景模式下，星象浮雕会拼出北斗七星的轨迹，这是她昨晚临时加的细节，只存在最终版文件里。李薇突然举手：“组长，这个创意我上周就跟你提过，说想加星象元素！”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温玥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点开聊天记录往前翻

　　“上周三下午三点十七分，我跟你借过星象图素材，你当时回我‘没存’，需要吗？我可以把截图发群里。”

　　李薇的脸“唰”地白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旁边的实习生小声说：“玥姐的星象轨迹是按古天文图还原的，我昨天帮她查过资料，特别复杂……”

　　散会后，温玥走在走廊里，李薇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声音带着哭腔：“我就是太想做出成绩了……你刚来半年就接重点项目，我在这待了三年，凭什么……”

　　温玥停下脚步，包里的薄荷糖随着动作滚到指尖，她捏着那颗糖，想起七年前躲在洗手间里的自己，那时的怯懦和现在的尖锐，原来都藏着同一种不安。

　　“凭你没偷别人的图时，也能画出自己的东西。”她把糖塞进李薇手里，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设计图上，北斗七星的轨迹在屏幕上闪着微光，有些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