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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萧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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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九慢慢现身出来,心里狠狠自悔一番:当年三叔教轻身术时,她为了练剑常常敷衍了事,结果成了十人中轻身术最差的一个。她边懊悔边抬起了头,看了萧靖一眼,突然喃喃道:“我还这么年轻,难道就已得了眼花症?”
萧靖忍不住大笑出声:“你这丫头,果真有趣。”那神情风度,仍是方才的萧三公子,只是眼神炯炯,露出上位者才有的威慑之气。整个人看来,与方才截然不同。
“原来你是扮猪吃老虎,什么平庸三郎,分明是奸诈三郎!”
萧靖又是大笑:“丫头,能看到我真面目的人可不多,你该知足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也敢这样叫我?”
“不就是姬家的九公子么。论起来,你的祖父与我父亲乃忘年之交,你该叫我一声叔叔的。”
姬九反倒没了怒气,她眼珠一转,转身行礼道:“阿九拜见小叔叔。”她故意咬字不清,将萧念作了小。
萧靖不以为意,大方受她一拜,随即看着她说道:“阿九丫头,你怎么会在此地?”
“自然是来寻美人了,听说这家花楼里的姑娘都美得很呢。”
萧靖自然不会信她的胡扯,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只问道:“那惊雷闪是你所为?”
一抹惊异闪过姬九的明眸,这个萧靖倒是颇有眼力!适才姬九弹出那物,乃是江湖上极少见的火药,因药力霸道,被唤作惊雷闪。不过她方才只敢用了一个最小号的,不然这座后院连同整个花楼,只一颗惊雷闪便可毁于一旦。惊雷闪乃秋明派所有,秋明派向来少问江湖事,最忌干戈,是以惊雷闪研制出之后并未在武林中流传,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那是君伯父送我的。”姬九口中的君伯父,便是秋明派的现任掌门君颢然。她当然没说是君颢然的女儿君东兰与她打赌输了,才软硬兼施从父亲那处拿到了惊雷闪给了她。
萧靖见她神情有异,料想那“被送”大概也不是很光明正大,话题一转:“你可知道,这三年,卫卿去了哪儿?”
三年前一场试剑大会,诸多年轻剑客脱颖而出,可谓盛况空前。除却剑圣师徒,与剑圣萧逸名气不相伯仲的刀神卫卿竟也在场。卫少游虽也是年少成名,但一向行踪诡秘,漂浮不定,还是首次在武林同仁前露面。只是自大会结束后,卫卿再未在江湖中出现过。江湖一向是非纷杂,却没有人知道卫卿消失的原因。
“小叔叔你知道的,四哥他一向自在,不愿让人知道行迹,这三年嘛,大概呆在哪个极乐窝里不肯走了。”姬九笑嘻嘻说道。
“哎呀!”她忽地脸色一变,叫道:“竟把那小子忘了!”说罢飞身而去,不一会,从屋檐上扔下一个人来。那人被姬九随便的扔了下来,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稳稳地站了起来,动作十分优雅。姬九跟着跳了下来,刚站稳脚跟,就拉着那人走到萧靖面前。
萧靖方才问及卫卿,姬九虽带笑意,眼中分明有几许禁忌,那顾忌之色令萧靖心底一沉。他知姬九虽然表面随和,行事却滴水不漏,卫卿之事若事关重大,她是决计不会透露分毫的。
“小叔叔,我还要带这小子去治毒,就不在此多留了。”说罢便同那少年一齐走了。
萧靖知他这是触及了姬九的禁忌,并不阻拦,待姬九他们走得不见人影,才走进了一间厢房,按动机关,东部的墙壁下出现了一个地道,他下了去,走进了一间石室。那石室并不太大,布置也很简单,全部是一层层的书架。他踱步过去,从中间拿出一卷书,翻了一会,神情莫测。这是萧氏放置情报的地方,而他正在看的,是姬氏九公子的那一卷。
“姬家这一辈的少主,竟是这个丫头啊。”萧靖有些惊讶地看着卷首记录的那句评语,“身怀大智,可为飞凰。姬沉烟,也说出过这样的预言么。”
萧靖目光深沉,将那一卷放了回去。若不是练了那奇诡的武功,他也不必辛苦掩饰这么久。韬光养晦,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耐性。在那丫头面前露了本心,是看透她不会横生事端,只是不知,她是否当得了他这一份信任?
天行客栈。
凤玉为陈恕把脉之后,沉思片刻,才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你中的寒毒倒是不多见,不过我以前曾经见过师父治这毒,想必是有法子根治的,我这药方只能令你缓解寒气,至于根治,且让我细想数日。”
陈恕当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可与骆轻寒比肩的神医大弟子,听他说那番话,却深信不疑,高兴极了:“我师父还说这毒天下只有三人能医好,原来是骗我的嘛,凤大夫你也能医好我啊。”
“哦?那你师父是谁?那三人又是哪三人?”凤玉神情安稳,看姬九忍不住先问了出来,不由一笑。
“凤大夫,你,你笑起来真好看。”陈恕看着那春风般的笑容,不禁说道。
凤玉愣住,却见少年神色腼腆,脸上早已红了一片。他有意无意看了姬九一眼,伸出手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陈少侠也是个好看的人那。”
陈恕的脸更红了。
“小凤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姬九忽地跳起来,指着陈恕:“我可不是贪图这小子的美色!”说着又瞪了陈恕一眼:“方才问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陈恕这才如梦初醒,说道:“我的师父叫骆云生,至于师父说的那三人,就是医圣薛冰和他的两位入室弟子。”
姬九目光一斜,得意道:“那你可知道,小凤儿就是。。。”
忽然外间传来一阵马蹄行踏之声,竟有人硬生生地骑马进了小院。姬九眉头一皱,站起身就走了出去:“何人大胆,敢闯来此地!”目光睥睨来人,冷厉而威严。
那人被姬九瞪住,腿脚发软,跌跌撞撞下了马,快步上前拜倒:“属下袁忻见过少主!”
“你是大哥的门下?”
“正是。回禀少主,大公子差属下前来送一封信,说此信十万火急,属下一时疏忽,惊扰了少主,实在该死。”说罢从怀中取出信笺递上。
姬九面色稍缓,接了信笺,拆开读过,脸上已经欣喜万分:“四哥回来了!”她箭步过去,凤玉已站在院子里,含笑看着她将头靠在自己怀中,目光所及,竟有一抹转瞬即逝的泪水。卫少游的事情,他听姬九提过不少,但总有些地方仿佛是被姬九刻意隐去不谈,他也从不追问。只是自认识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他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安。从前他觉得只要一直等,总会等到可以兑现诺言的那天,现在他却不能也不敢确定了。
片刻之后,姬九抬起头:“小凤儿,照顾好小呆子,我回家一趟。”
凤玉按住她肩头,微笑着递过一个药瓶。姬九道:“三姐姐的药?”凤玉摇头:“是为你制的新药,凝香丸服多了毕竟不好,这药毒性小些。”凤玉语气虽淡,姬九却知道他必定是费了不少心血的,当下接过,笑道:“小凤儿的一片心意,阿九记在心上了。”那笑容明媚,更显得双眸明亮逼人。袁忻目光怔然,暗自想道:都说姬氏九公子生来清淡无颜色,比其他姬家子孙少了一副漂亮皮囊,如今看来,竟是这样的人物。光是这通身气度,就抵得上不知多少美貌了。
姬九淡淡看了一眼那兀自发呆的男子,眉头微皱,道:“袁忻!”
男子本还有些呆滞,被姬九一喝,立时清醒了大半:“属下听令!”
“即刻备马,我与你一同回去。”
不出半刻,二人均已上马,疾驰而去。
“陈少侠在想什么?”
姬九走后,凤玉才看到陈恕站在那里,似是失魂落魄。
“我才知道,她原来是那样的一个人。”少年目中酝出一股失落:“我以为,她和我一般大,就是像我这样的活着。”
少年的回答有些莫名,凤玉却听懂了。他轻笑一声,说道:“你是羡慕她么?我只知道,如果让她选,她一定会做你这样的人。”
陈恕不解,问道:“为什么?”
凤玉转过身,恰恰看到天上有一只纸鸢:“陈少侠放过纸鸢么?”
陈恕有些脸红,但还是照实说道:“前一阵还和师妹一起放过纸鸢。”
“好玩么?”
“恩。”陈恕点头,“虽然师父说过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该贪恋这些,不过我还是喜欢。”
凤玉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你大概不知道,那丫头从来没放过纸鸢。不仅仅是纸鸢,为了做到今日的地步,她已放弃了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