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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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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阁。
姬九如约而至,那里已有了一个人。
那人盘坐于矮桌一旁,正专心煮茶,并不抬头。姬九闻得袅袅茶香,识出是极其难寻的上品银针,满心阴霾忽然一扫而空,一声清笑,坐在了那人对面。
那人忽然开口:“她如今还好么?”
“幽闭于暗室,如行尸走肉。”
“寒症可发?”
“劳你关心,死不了便是。”
那人终是抬起头,容色风流,神情自如:“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姬九笑了:“有凤玉的瑶华露,自然抵得上你的清霜丸。”
“倒是我忘了,我那大师兄如今可是你的好帮手。”那人淡笑一声,两眼似笑非笑,正是那名满天下的神医骆轻寒。
“我不知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你现今如此,是要与我姬氏为敌了?”
骆轻寒一怔,沉烟她竟瞒住了所有人,一直为他保守着那个秘密。只是世情如霜,他身不由己,早已被夺去选择的权利。
“我已别无选择。”
姬九默然。骆轻寒从怀中取出一物,姬九认出那便是当日她气极扔下的紫玉簪,她遍寻无果,原来是被他拿走。
他将簪子放在桌上:“这簪子,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好得很”,姬九冷笑,“多你这样一个敌人,想必以后会有趣许多。”
骆轻寒饮尽杯中清茶,“跨出这道门,你我从此便是敌人了。”他走至门前,忽又回头道:“我与嫣然的婚事已取消,这事之因果,你若想知道,不妨问一问她。”
小楼一夜听春雨。
江南小镇的窄巷,一如水墨般清新,天青色的烟雨,湿了青石小路。
沈清容默默走在青石板上,一身绯衣在水墨街巷中格外的鲜艳。一个住在街边的妇人刚好开了窗,就看到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绯衣黑发,如一朵罂粟花,只是表情实在冷淡。妇人心想,不知是哪家姑娘,竟是生的这样俊俏。妇人想着忍不住又多望了那女子一眼,却被她不带一丝暖意的眼神一惊,忙哆嗦着关了窗。
谁也没有看到,沈清容的眼底滑过一丝茫然。
她已走了整整三日,却不知走往何方。她曾经长年住在深山,孤身一人,只与青山绿水作伴,并不觉得寂寞。然而自从出了深山,她四处行走,找不到一处眷念之地。
她走到另一个镇子,天色便暗了下来。镇上人影交错,欢声笑语,竟是热闹非常。沈清容不及细想,已随着人流往镇子最热闹的那条街而去。她正略不自在得打量四周,忽听有人高声道:“点灯了!”一瞬之间,成百上千的花灯亮了起来,黑夜变成了白昼。不远处放起了烟火,天际璀璨,竟将那皎月星辰都比得黯然失色。
“原来今日是上元节。”沈清容置身在朦胧灯影中,模糊一笑。她难得有了几分兴致,干脆也买了几只花灯,在水边放了。
她在河边站了一会要走,却见一朵烟花绽放在河中央,霎时间映亮了天空,也映亮了对岸的卓然身影。
“少游?”她只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如今在江湖上声名赫然的刀神卫卿。
那人,似乎还是老样子,松松垮垮的长袍,随意散开的长发,整个人看来温和无害。当初,她就是被他那副样子骗了,才会毫无警备之心。
半明半昧中看不真切,沈清容只能看到卫卿身形微动,仿佛正要离去,她心下一紧,急急过了桥去追,岂料等她身在对岸,卫卿已经不知去向。她一颗心忽地凉了下来,腰间的剑也发出了细微的鸣声。
“你的流云剑还是这样通灵啊。”
沈清容蓦然回首,有一人站在千万花灯之中,眉目俊朗,遥遥朝她张开了手臂。她一时心中又惊喜又窘迫: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
卫卿见她动也不动,再无耐性,挑挑眉毛,也不知如何动作的,瞬间将沈清容抱住:“好久不见了,清容。”
沈清容满脸通红,好在夜色浓厚,否则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夜风微凉。她慢慢冷静下来,轻轻推开了卫卿。这怀抱如此温暖,却已不再是她沈清容可以眷念的。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顾忌什么?”卫卿看她又恢复那冷漠的模样,不由叹道。
“那么你呢,三年前不告而别,是为了什么?”
卫卿一时黯然。他沉默片刻,才说道:“是啊,你我既不能坦诚,即使在一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暗夜中,两人默默相对,不约而同想起了那一年在夜市上的初遇,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很多事物如逝去的年华,一旦失去,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满街的花灯不知何时都已熄灭了,沈清容侧头,身边人已经走了,空留她一人在空荡的街上。她轻轻触摸着腰间的剑,流云剑发出了一声尖促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