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纵》豆淡

14、那可太碰巧了

　　放学铃响过半小时，教室里还堆着半屋子桌椅。要把双人桌拆成考场的单人座，邢清可这排靠墙的得全搬到楼下的空教室去。她抱着桌子刚要使劲，桌沿突然被一只手按住，抬眼就撞进陈正的目光里。

　　“松手。”说完就弯腰握住桌子另一侧的金属边，“你那点力气，搬下去得明年。”

　　她手还没松开，就感觉桌子轻轻一晃，已经被他单手提离了地面。他的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粉笔灰。

　　陈正转过头，“你拿凳子。”

　　她“嗯”了一声，顺便把陈正的凳子也拿了起来，他拎着桌子往外走，步伐稳得像没负重似的。

　　走廊里堆满了各班往外搬的桌椅，有男生打闹着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木头摩擦声。陈正侧身避开冲过来的两个男生，手里的桌子晃都没晃，反倒转头提醒邢清可，“小心脚边，别绊倒了。”

　　等跟到空教室，他已经把桌子稳稳放在靠窗的位置。

　　“谢谢你。”

　　他转过身，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突然伸手往邢清可头顶一按，把刚被风吹乱的刘海揉得更乱：“下次桌子就找我，别跟桌子较劲。”

　　他指尖的温度还没从发顶散开，隔壁突然传来杨岐明的喊声：“陈正！这边还差两张桌子！”他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时，又回头看了眼那张桌子，确认放稳了才迈开步子。

　　听见隔壁传来他搬桌子的声响，像敲在心跳上。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两扇相对的教室门都染成了金色，仿佛连空气里都飘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

　　因为邢清可是新转来的没有月考成绩，所以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考场里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试卷翻动的沙沙声里，邢清可前桌男生的椅子总在有意无意往后蹭。第三次感觉到椅腿硌到膝盖时，她攥着笔的手指紧了紧，草稿纸被戳出个小窟窿。

　　周围的人大多数都在埋头睡觉只有前桌那个男生，隔两分钟就转过来借橡皮，借完又用铅笔头戳邢清可的试卷边缘：“喂，这道题选啥？”

　　邢清可没理他，把试卷往旁边挪了挪。他却变本加厉，椅子又往后顶了顶。笔尖顿在草稿纸上，墨点晕开一小团。

　　第一科考完后，那个男生转过头来，“新来的啊？这么傲？知道我是谁吗？”

　　邢清可抬头时，正好看见斜前方的陈正转过头来——他坐第三排靠窗，不知看了多久，眉头皱得像道打了结的绳。

　　男主没察觉，还在絮絮叨叨：“给我抄抄，考完请你喝奶茶……”话没说完，后颈突然被人拎住，整个人被往后拽了半寸，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喝奶茶？我陪你去啊！”陈正的声音冷的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站在男生身后，手还捏着对方的后衣领。

　　男主吓得一哆嗦，转头看见陈正的脸，气焰瞬间矮了半截：“我、我就是问问题……”

　　“问问题需要这样？这么好学？”陈正松了手，指尖掸了掸自己的校服袖口，“不想考你就滚出去，别影响人家。”

　　男主咬着牙没敢再说话，却趁陈正转身时，狠狠瞪了邢清可一眼。

　　第二场考试时，前面的男生没再来烦她，因为陈正一直回头盯着他。

　　考完后邢清可和梨梦去校外的火锅店吃饭，一路上就听梨梦在那里抱怨，“完了，清可，我这次可能要跌出前20了！”

　　“怎么会？要相信自己。”

　　“英语我真的一题都看不懂！英语是世界上最邪恶的科目！”

　　火锅店的玻璃门刚推开，一股滚烫的牛油香就扑面而来。梨梦把书包往角落的椅子上一甩，脱外套的动作都带起一阵风，开始勾菜单，“毛肚、鸭肠、黄喉……”她突然抬头冲邢清可眨眼睛，“再加份红糖糍粑？你上次说想吃的。”

　　“好，考完试得吃点甜的压压惊。”

　　红油锅底很快翻滚起来，辣椒和花椒在汤里打着旋。梨梦夹着毛肚在红汤里起落，手腕转得像在表演杂技：“说真的，今天最后一场考英语时，我盯着阅读理解里的汉堡，满脑子都是中午吃什么。”

　　邢清可咬着刚烫好的黄喉，听梨梦吐槽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陷阱，说监考老师巡场时总盯着她的草稿纸。

　　“哎，我听说你前面那个人一直骚扰你，然后是陈正帮你出的头？”

　　“嗯。”

　　“我听说他当时那眼神，恨不得把前桌那小子的椅子腿给踹断。”

　　“好像吧，我没注意看。”

　　梨梦“啧啧”两声，“我觉得他护着你的样子，肯定比数学老师抓作弊还认真。”

　　邢清可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赶紧低头猛喝酸梅汤，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耳朵尖的温度。锅里的毛肚已经烫得刚好，梨梦夹起来塞进邢清可碗里：“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有些事啊，就像这毛肚，得趁热才有滋味。”

　　“梨梦！”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但安静了不过一秒就又起劲了，“考完后我想去找你，看见陈正在楼道一直没走，肯定是在等你，还是被刘凡泽拉去讨论球赛了。”

　　糍粑的甜混着芝麻香在舌尖散开，邢清可含糊不清地反驳：“他应该是在等别人。”

　　“诶呦，当时教室里就只有你一个啊。”

　　邢清可咬了咬唇，“可能是碰巧。”

　　梨梦挑眉，夹起片肥牛在汤里涮了涮，“碰巧？那可太碰巧了。”

　　正说着，梨梦突然指着窗外：“快看！那家冰粉店开着！等会儿吃完去打包两碗？”

　　“好啊。”

　　玻璃门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啦响，有片叶子打着旋儿贴在玻璃上，像只不肯走的蝴蝶。

　　邢清可望着梨梦被热气熏红的脸，突然觉得，转来这个陌生的学校，能遇见这样一个吵吵闹闹却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朋友，大概是比考试顺利更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