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彼端逆转

7、机缘

　　圣野就像在我生命中剔除了一样。打工的店里，一起工作的男生女生问了我好多次那个帅帅的开着超酷跑车的男生是谁，而我的回答永远是，没谁。
　　没谁，没有关系。没谁。
　　后来小木和圣野赛了第三次，小木叫我过去的时候我说要打工就不去了。小木没有勉强我，他只是点点头就扭头跑掉准备他的比赛了。
　　小木的车越开越快了，那段路跑的更加娴熟，在那段九曲回肠的弯道也敢飞速飚过了。
　　但是听小木说最后他还是输了，因为这次在那段危险的弯道，圣野加速得更加厉害，压得小木跟在他车后气都不敢喘，只觉得他不是在赛车，而是真的在拼命。
　　输了三次，小木心服口服，终于说了句圣野你真棒。
　　他们后来成了哥们。
　　而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小木的生活了。母亲的病情恶化搞得我焦头烂额，一个月医院进了三次，医生跟我讲不能再拖必须住院观察早点动手术。但是家里那一点少少的低保根本不算什么，妈在家的时候做的那点小手工赚和我打工攒下的钱也只是九牛一毛。第三次妈住院的时候我情急之下去了钱庄借钱，三十万，从钱庄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明明很明媚，我却只觉得天旋地转。
　　债总是要还的，借的钱可以花多久，医院做主我做不了。第二个月的时候别说本金，连那几千块的利息我都付不起，地下钱庄的男人很轻蔑地看着我，他说你下个月如果再不能还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男人走的时候，我缩在墙角哭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群英荟”是全市最出名的□□，里面的那点猫腻，任谁都是清清楚楚。
　　我从没想过我会站在这里，还要鼓足勇气往里面走说请你雇用我。
　　里面的老板带我去见“领班”，人们都叫她晴姐，三十岁左右的模样，风姿卓绝。她看着我说你长得不错，只是你不适合这里，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来做服务生，这边薪水给的很高。
　　晴姐笑了，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孩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然后她带我去了水吧。
　　“群英荟”最被人冷落的就是水吧，因为来这里的人不是去喝酒唱歌就是去桑拿按摩了，哪会有人来水吧喝饮料？
　　晴姐说你换了工作服就来这里站柜台吧，这里人少也比较安全，她能照顾我的也就这些，对此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去工作间换工作服，淡蓝色的短身旗袍，下端只遮住小半条大腿，稍微动下都很容易走光。我就狠狠地笑，笑得眼底都出了眼泪。金钱面前，从来没有尊严，这不就是真理吗？
　　要出换衣室的时候晴姐靠在门口看着我，走过来，抬手，在我背后轻轻一捏，bra的后带就开了。晴姐挑下我的肩带，嘴角是有点嘲讽的笑。她说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已经优待你了，但是这的规矩不能坏，孩子，你得真空包装才能上架啊。
　　自尊瞬间轰然落地。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真的会到这里做事，哪怕是做服务生。我从来都觉得这种地方就该和我分的一清二楚，然后我就去考个律师，每天辗转在法庭和事务所之间，带着老妈过点不用节衣缩食也可以顺利过活的好日子。
　　但是事实是，我就站在水吧里，一脸虚假的微笑，行尸走肉一样混时间。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我的头脑里不停有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迅速得来不及捕捉。我浑噩地站在那里，只是想着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水吧是在最冷落的大厅一边，所有人都是视而不见地路过水吧走到内场的娱乐场，或者去楼上的休闲场。
　　但是我却是站在这里让所有进门的人“观赏”的人形“花瓶”。
　　进门的人一个个在面前经过，我不停地猜想着这些人的身份。商人？也许。政客？也许。医生？也许。
　　总是有无数的人去招待，总是有无数的人被招待。一样有人假装清高，一样有人奴颜谄媚。
　　我正乱七八糟地想着，面前经过的人让我一愣。
　　居然……这里还招待学生吗？
　　圣野和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在一起，穿着剪裁得体的欧式休闲西服，人群中超凡出众，他站在人群里沉默着，一直微微垂着头一副在倾听的模样，但天知道他的大脑游走去了哪里。蓦然间他抬了下头，一眼，与我对视。
　　沧海桑田的错觉。
　　圣野的眼中是一成不变的淡漠，一群人和圣野一起在我身边路过，我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我有什么资格去想我们相见的尴尬呢，我们，又不熟……
　　前门又走进来的客人让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去微笑，路过的客人瞥了我一眼笑得有些邪气。
　　我却只能笑得虚伪而又甜美。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我也可以这样。
　　过了很久水吧突然来了一个客人，臃肿发福的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就坐到了水吧的吧台边，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姐，给我来一杯冰水。”
　　“您请稍等。”我职业化地笑，转身去给他取冰，然后走回吧台，弯身给他倒水。
　　我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我因为弯腰而使下摆拉得更高的腿上。我很阿Q的想我的腿那么好看，而他能给我看的除了他一张很猪的脸还是那张很猪的脸，真是悲哀！
　　可惜，猪能提供的明显不止是猪头，还有咸猪手。
　　那只手抹上我腿的时候我明显弹了一下，完全惊吓到的样子看着男人说先生请你自重。
　　男人笑：“在这里，有什么可自重的。“
　　我咬了咬嘴唇，“先生，我只是服务员。”
　　“可是你看起来比里面的更来劲啊。”男人说着笑得更混蛋了，索性嚣张地站起来倾身向前要抓我过去，而我只能往角落里拼命缩拼命说请不要这样……
　　谁也不知道那一拳是怎么落到男人脸上的。
　　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圣野拉出了群英荟的大门，他把身上的西装披在我背上，背对着我，掐着腰狠狠地喘气。
　　他很生气。
　　我觉得莫名其妙。
　　圣野气急败坏地站在路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猩红色的一点在夜里明明暗暗，让他显得十分可怕，而我在夜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圣野突然很暴躁地扔下烟头一脚捻上去然后转身狠狠握住我的肩膀。
　　“安可，你他妈的怎么可以这样，你他妈的怎么能在这！”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整个人的反应都变得呆傻。
　　圣野大力地松开手，感觉更像是甩开。他半转过身，抬起手撑着额头，狠狠吸了几口气，然后转回身，“安可，你知不知道你周围的人都是怎样的珍惜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
　　那语气，分明是失望。
　　要延伸到恨得失望。
　　圣野还在说着什么，他不听地数落着，咒骂着，而我就像离开了自己的躯壳，仿佛他说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他还是那个看起来总是冷冷的淡漠的男孩，离我远远的那个人，永远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我只是像片在秋风中吹得飒飒响的叶子，不停地发抖，不停地。
　　圣野骂了好一会才收住声，转过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像是回魂铃的声响，瞬间把我召回了自己的身体。我刚想说些什么，哪怕只是让我走也好，我很想告诉他一切，或者只是单纯地跟他说一声，圣野，我冷。
　　但是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听到圣野用很淡很受伤的声音说：“安可，我是那么怕自己喜欢上你习惯了你伤害了你，所以我宁可让自己放纵一次当做永远的记忆就永远离开你，但是你怎么可以……”
　　——樊圣野算是什么东西，他只是一个私生子，一个连他爸都不认他的狗屁私生子……
　　我突然就哭了，原因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只是想哭，特别想。我哭着说我没办法才来这里打工，我打了三份工都还不了高利贷一个月的利息，我想不出更多的办法只能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圣野渐渐冷静下来，他面对着我站定，轻轻地问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是生活所迫？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于是笑得倍加嘲讽。生活？生活除了让人想死什么都不能做。
　　圣野的脸上有很受伤的表情。他微微抬了下手，又放下。他说对不起，我情绪失控，刚刚晴姐已经和我说了，你只是……
　　我深深地低下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圣野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说我真笨，我是信任你的，但是看着你在那里还是要晴姐说了才能安心，看到那头猪那副德行，就忍不住火气……
　　我低着头摇头，“圣野，这和你没关系。”
　　我，和你没关系。
　　圣野沉默了好一阵才闷闷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这话说的真可笑。
　　我抬手背狠狠地蹭了蹭自己的脸，仰起头来冲他笑得很僵硬。我说圣野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该跟你说谢谢。
　　圣野看着我，慢慢地半垂下头。他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很平缓，很温柔，不带一点欲望的拥抱，很让人安心的拥抱。
　　我却突然弹开，眼泪瞬间又落下来。我呜咽着说圣野不要碰我，至少是现在，我……脏。
　　圣野笑的疼痛，他说安可，我出生起就是脏的。他伸过手臂环上我的肩膀，把我轻轻地圈进他的怀抱。那个安心的拥抱后，圣野放开我，笑得勉强。
　　我看着圣野心底没来由的疼，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起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圣野，任何人在生存面前都一样肮脏。”
　　圣野突然抱住我，很用力地几乎要把我碾碎在他胸口。我听着耳边的心跳，我的，他的，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却突然觉得安心了。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虽然我们都这么年轻，但是生活早就教会了我们什么叫现实。我们不能常驻在某种情境，喜悦，忧伤，失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们要做成熟的人，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圣野选择了淡漠，而我选择了乖巧，本质上都是相同，都是给自己蒙上的保护色。
　　我早就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我从来不梦想自己可以遇到王子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公主，我也不会渴望骑士，因为那同样不现实。但是这都不妨碍我希望自己可以遇到那样的一个人，在无涯的时间中可以和我一起支撑起我们的灵魂，可以在绝望泯灭希望的时候和我一起用希望驱走绝望，可以和我一起去寻找幸福，挣扎求存。
　　谁有没有愿望，谁又没有梦呢……
　　圣野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安可，我喜欢你。
　　我就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良久，圣野终于松开怀抱，看着我的脸，很认真地说：“不许再到这里打工，你欠高利贷多少钱，我替你还，你有了再还我就是了，这种地方，你给我离得远远的。”
　　我低着头犹豫了一下，继而爽快地答应了。转过身往“天上人间”的大门方向走。圣野在身后拉住我的手腕，“你还去那里干嘛？”
　　“换衣服啊，我很冷啊。”我回头可怜兮兮地说，“鬼才要穿成这样子！”
　　“那换好衣服把自己打理好，我带你去宋伯那吃面。”圣野说着跟上来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