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彼端逆转

6、放纵

　　小木第二次和圣野赛车的时候同样叫上了我，他说这是他的“雪耻之战”，一本正经地说他肯定会赢。
　　我很痛快地答应。小木笑，说我是看赛车看上了瘾。
　　那天晚上的人们一如既往地沸腾着，公平起见，两个人用一样的车，拼技术拼实力。我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听着身边人身上挂着的通讯机传出来的现场播报。
　　原来这群人玩赛车玩的这么专业，每段弯道直道都有人盯着解说，身上带着的对讲机可以把所有的赛况报道得特别真实。在很长的一段路，小木和圣野都是并驾齐驱的状态，直到那段听说有十几个连环弯的弯道，小木的车速慢下来，而圣野，居然加了速！
　　天知道，那段九曲回肠的弯道，一不留神车子就会冲下悬崖粉身碎骨！
　　就是那段弯道，他居然，加速了。
　　结果自然是圣野赢。
　　我很清楚地看到圣野在众人“英雄”的欢呼声中拉开车门出来，脸上只有淡淡的表情，他低了一下头，扬起来，勾起嘴角。
　　我微微一侧头，突然厌恶起他的表情。
　　呐，我不把他当神，我不会为他疯狂为他呐喊。
　　但是，我会静静地看着他。
　　我只想，看到他，真正的，没有面具的那个他，而不是现在这样，透着谦逊和淡然地微笑，流出失望。
　　不是已经赢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的表情呢？
　　小木走到圣野面前，一副嚣张的模样，“圣野，找时间，我要再跟你比一次。”
　　“你很棒，我随时奉陪。”圣野依旧是淡淡的笑。
　　小木说完拉着我往外挤，我拖着步子跟了几步，突然转回头。
　　呐，圣野。
　　人群中，你怎么会，笑得那么落寞……

　　“叮咚”，“欢迎光临。”
　　我远远地看着圣野走进来，微微顿了顿脚步，看到我，然后径直走过来。
　　“什么时候下班？”
　　“诶？”我惊讶，他在问我吗？
　　“我说，你什么时候下班。”
　　“你……”我愣愣地看他，那句“你是想要约我吗”哽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我以前说过要请你吃东西。”
　　我细细地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哦，你是说那次吃冰……”
　　“我请你吃宵夜。”圣野说着转身又往回走，“我在外面等你下班。”

　　圣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等到打烊。
　　出门，看到圣野坐在敞篷的银色保时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似乎有所感应似的扭过头来看我，下车，转到另一侧来给我开车门。
　　“呃……谢谢。”是受宠若惊，亦是奇怪到不行。
　　“想吃什么？”圣野坐到驾驶席上，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侧身问我。
　　“嗯……”我支吾着，想了想，“我可以做主吗？”
　　“当然。”
　　“那，牛肉面，可以吗？”我很认真地问圣野。
　　“牛肉面，就可以吗？”圣野加了个字反问回来，看着我似乎想笑。
　　“我家旁边有间宋记面馆牛肉面超好吃的，我和我妈都特别喜欢。去那里好不好？”
　　圣野的笑很温柔地展开，从嘴角弯出的弧度一点点漫上眼角眉梢。他发动车子，往三明路的方向开。
　　“我很惊讶你来找我……还要请我吃饭。”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问个明白的好，他怎么会这么奇奇怪怪地跑来跟我见面。
　　“是吗？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想这么做。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圣野又笑了，似乎有点自嘲的味道。
　　“不过你很讲信誉的样子。”我故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的路，“说请客，就来了。”
　　“我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我说要请客你却只说吃牛肉面。”
　　“你会吃的吧？”我很下意识地问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的话真的很奇怪。
　　“怎么这么问？”
　　“你不喜欢吃的东西你还是会点，但是你又不会动。”想想，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说教，于是换了语气，“哎，要是宋伯看到他的牛肉面有人一动不动放在那，肯定会半夜偷哭的啊。”
　　“哈哈，放心，我会吃的。”
　　我侧头看圣野的侧脸，在路上闪过的明暗灯光间，圣野的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表情，很轻松的样子，没有挂着招牌式拒人千里的微笑，现在的弧度看起来很真诚，那些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泻出来，和夜色混合在一起，浑然天成的韵味。
　　“我脸上有什么吗？”
　　迅速转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像是被抓到偷吃的小孩，害羞之外还是害羞。“没。”
　　“对不起，吓到你了？”圣野依旧在笑，我不知道他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怎么一直一直在笑呢？
　　“不会。”我摇头。
　　“介意我放音乐么？”
　　“没事。”
　　圣野抬手按了个按钮，悠扬的音乐就透过夜色流泻出来。
　　肖邦，升c小调夜曲。
　　我从来没想过圣野会喜欢肖邦，但是反过来想圣野这一身气质，不喜欢肖邦，又该喜欢谁呢。
　　车子已经到了三明路上，快到要转的路口时我叫圣野停车。宋记看上去十分苍老的招牌就挂在路边的一家小店上。
　　圣野倾身看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我拉车门下去等圣野熄火启动报警器，领着他走进店里。
　　“宋伯，给我两碗牛肉面。”我走进店里一边冲老板叫着一边做到柜台边。
　　“呦，小可啊，今天晚上你妈妈还没吃饭啊？这么晚叫你来买面？你赶时间吗？要不我先把这个给你打包带走？”柜台后的阿伯说着抖抖手里正在煮着的面条作势要打包。
　　“不是，宋伯，我不打包，我带朋友来吃您老的面。”我说着指指坐在我身边的圣野。
　　“哦，好，等着啊，一会宋伯给你加料！”宋伯看着圣野笑得有点诡异，侧过身继续忙乎着。圣野环视店里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微微地笑了笑。
　　宋伯的店很小，装修也十分简陋，围着他厨房的一圈柜台，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四五张桌子摆在屋子里，当然店外也有几张桌子，撑在简易的凉棚下面。但是宋伯的店收拾的特别干净，顾这个店的只有宋伯这个主厨和宋婶，两个老人家用放任自由的政策招呼着街坊邻居，特别亲切。
　　“你和这里老板很熟啊。”圣野笑着看到宋伯不时瞥过来的目光，似乎有点惊讶。
　　“老邻居了，我从小就吃宋伯的面。”我说着拉过桌上的辣椒罐，“告诉你哦，这个可是宋婶的秘制辣酱，超好吃的。”
　　“那你宋伯的面好不好吃啊？”宋伯说着把两碗面放到我和圣野面前，“嘘，多给你加了牛肉，好好补补吧，你看你瘦的……”
　　“好啦宋伯，谢谢您啦，您的面最好吃啦！”我笑着给自己的面里加辣酱，然后把小勺子交给圣野。
　　“你妈还好吧？”
　　“嗯，她最近身体不错，自己还在家帮忙做小挂坠给人出去卖来的。”
　　“哎呀，那才好啊，要不真苦了你这孩子了……”
　　“宋伯，我不辛苦的，你看，就连您老都很疼我啊。”我说着还晃了晃筷子上夹着的牛肉。
　　“孩子你叫什么啊？”宋伯笑呵呵转头问圣野。
　　“圣野。”圣野抬起头看着宋伯，眼角柔柔地下垂，嘴角淡淡勾起，那表情温柔得有点透明。
　　“哦。”宋伯笑得很和蔼，“那你在哪个学校啊？”
　　“A大，读法律。”圣野很谦逊地应答着宋伯的话。
　　“那不是和小可读一个专业吗。”宋伯说着看看我，笑意更浓。
　　“宋伯，A大比我们学校好多了。”我有点无奈地看着宋伯，“宋伯，我……”
　　“哎呀小可你学习已经很好了，那小……呃……小圣野，学习不是比你还好啊，不错，不错……”
　　宋伯笑呵呵地滤着手中的面，我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圣野，却发现他在笑，很真实的，在笑。
　　侧目间圣野瞥了我一眼，安慰样地眨眨眼，似乎在说这样子，真好。
　　这算……什么啊……
　　“宋伯，里桌的叔叔好像在等他的面哎……”我微微侧着头，调皮地指指里面的一桌客人，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宋伯一准是把要给他的面给我和圣野了。
　　“哎呀，我给忘了！”宋伯说着一拍额头，转身立刻开始下面。
　　“宋伯啊还真是……”我笑着摇摇头，拉了拉圣野的袖子，“我开动咯。”
　　“嗯，好。”

　　这是相当诡异的一天。
　　我用了很久的时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天圣野会突然来找我，带我去吃面送我回家还主动地和我说了许多话。
　　那天在我家楼下，圣野停好车的时候说安可，和你呆在一起真的很舒服，谢谢。
　　我的感觉却突然变得很糟，他的话听在我耳里不像是夸赞，而像是感慨。圣野的笑容变得很疲惫，一双明亮的眸子也暗了下去，淡淡的声音在空气中打了个旋，然后在黑暗中消散。
　　那感觉，不是再见，而是离别。
　　我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说不客气，推开车门下车，爬上楼开门进房间，先拉开了灯。
　　楼下是保时捷嚣张的马达声渐行渐远。
　　没有人说再见，也许再也不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