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余生》彼端逆转

4、音乐会

　　小木是对的，不同世界的人就是不应该搅在一起的。
　　就好像，你把黑和白兑在一起，如果不能生出太极那就一定是一团烂泥，绝对理不清楚的。
　　就好像，我们这样在人群中擦肩都不会回头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牵连。

　　我在学校里依旧浑浑噩噩地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每天在各种各样的考试论文中追追赶赶。司法考试放分的那天小木兴致冲冲自告奋勇地替我查分，但是看着那个数字他就只能悻悻地笑着对我说没事姐你那么强悍，明年再考过。
　　没过，根本就是意料之中，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那次失败的考试时自己是怎样的心猿意马，那时的心情太复杂，愤怒，不满，强撑的镇定和暗暗徘徊在心底的……惊讶。
　　那个叫圣野的男孩子，和我有一样的年纪，却早就抽离了男孩的神态，一身成熟的优雅和淡漠，清俊的，仿佛脆弱，却有包容天下的气势，就那么生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我终于忍不住去问小木关于圣野的事。我知道这很不明智。小木很讨厌圣野这个名字，他听了以后和我发了好一阵的火才慢慢告诉我，圣野的父亲是个特别有名的商人，但是为了保持名誉从来没有承认过他这个私生子，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和他妈妈生活在一起。
　　好在那个男人知道对自己的骨肉要负担起责任，虽然没有名分，却从来不曾在经济上吝啬过，月月准时到账的巨额生活费足够支撑他过起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樊圣野的日常生活并不高调，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节俭，不穿名牌不呼朋唤友不纸醉金迷。他只是很喜欢赛车，那条环山险路就是他最拿手的路段。
　　傍晚的时候小木在我常年驻扎的自修室找到我，笑嘻嘻地晃着手中的两张票，“呐，姐，今晚给自己放假吧。”
　　“你想请我干嘛？”我侧着头眯着眼睛问他。
　　“你不是很喜欢那些校园乐队？”小木双手撑在我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我今天约你你可一定要去。”
　　“到底是什么啊……”我瞥了小木一眼抬手拉出他按在手下的门票，“这……你怎么会有格桑乐队的演出票……不是不公开发售的么……”
　　“呐，我有我的门路，你就不要管啦！看你的样子，今晚你是肯定会赴约喽？”小木冲我挤挤眼睛，“好了，现在，放下你的笔，收拾好东西然后跟我走吧。”
　　“嗯！”

　　那是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墙壁都参差不齐，路口一盏欧式小灯照着去往废弃的地下停车场的道路。
　　所谓的格桑乐队根本没有名字，这是一只在几个酒吧里驻唱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学生乐队，队长兼主唱是个相当强势有个性的女孩子，名字叫做格桑，所以大家也就用她的名字来称呼她的乐队。他们在酒吧里累计了相当的人气，于是办了这样一场小型的地下演唱会，只派票给那些喜欢他们歌的朋友。这场演唱会本就是小规模小范围的，连这样的入场券小木都可以弄到，我是真的有点感慨他的能力了。
　　推开那扇门就嗅到一股奇怪的感觉。低迷的地下世界有它的魅力，涌动在空气中的味道名字叫做激情，不大的空间，所有的观众加起来可能也才两百人，我紧紧地跟在小木身边，不自觉地紧张和兴奋着。
　　小木拉着我挤到中间偏前的位置，他说就站在这里吧太近了等下容易被挤到。我连忙点头同意，对于我来说，能来听这场演唱已经是心满意足。
　　昏暗的灯光突然按掉，很多人都不自觉地发出“啊”的一声，紧接着，舞台上面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鼓点，倏然停在舞台四周的四辆车车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舞台，伴着吉他手拉风的演奏，世界上最温暖绚烂的色彩在舞台上徐徐展开。那挑染了亮蓝色头发的帅气女主唱，穿着皮衣一脸威风的吉他手，洒脱地垂着头打着架子鼓的女鼓手，带着粉色假发身上挂满了别针扮怪的贝斯手和穿着牛仔体恤打扮随意的键盘手。
　　人群就这么沸腾了。
　　每个人都不自觉地高高举起手挥舞着，跳跃着伴着舞台上的音乐，和着舞台上的节奏。就连我身边的小木都用力地挥舞着手臂高喊“格桑，格桑！”
　　我激动地有点站不稳。牙齿不自觉地咬住颤抖的嘴唇，挥舞的手臂节奏有点散乱，另一只手有点神经地攥着衣角。
　　我从没想过我也能来看这场演唱会，而我，现在就站在离格桑不过十几米的地方，和一群人一起为他们欢呼呐喊。
　　我侧仰起头看小木的侧脸，小木对什么事都是全神投入的，当然是玩的，所以就算他对这只乐队原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既然来了，他就会HIGH个尽兴。我看着他一脸的热情和张扬，勾起嘴角就笑了，抬手攀上小木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喊，谢谢你！
　　小木邪邪地在唇尾勾起帅气的弧度，“你开心吗？”
　　我拼命的点头。
　　小木便笑得更开心，“你开心就好！”他指指舞台然后更大声地去呐喊。我便也集中注意力去听他们的演唱。
　　我想小木真是个贴心的好小孩。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我和小木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人群开始往外挤的时候小木拉着我躲到一边，嘴角一撇一脸的不屑：“呿，挤个屁啊，又不是出不去，都急什么急……”
　　“好啦，我们不急就是了。”我笑着轻轻拉拉小木的袖子，他就挑了挑眉，也跟着我笑了。
　　“安……姐，你性格真好。”
　　我于是继续对小木笑。小木也傻乎乎地笑着回应我。人群挤来挤去终于有要散去的趋势，小木指了指出口，“走咯？”
　　“嗯。”我点点头，顺着人群的流动往出口方向走。出口边站着一个人，不动，应该是和我们一样在等人流过去。他站在入口边的小灯下面，半垂着头，一张脸隐在阴影里，细长抽高的个子，两只手环在胸前。
　　走到近前，才突然发现，那个人居然是圣野。
　　是时，圣野刚好抬起头，视线与我对上，看着我一副呆愣的模样，轻轻嘴角上扬。
　　我急忙扯出笑脸，抬起手摆了摆打了个招呼，“嗨，圣野。”
　　“你好，安可，木烨。”圣野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走过来，浅笑着和我们打了个招呼。
　　“嗯。”小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侧目见看到我猛然阴下去的一张脸，又扭正了头，“你好。”
　　“来看演唱会？”圣野用下巴指了指舞台的方向。
　　“嗯，都没想到小木能帮我弄到票，还真是惊喜呢。”我说着冲小木笑得格外甜。
　　“不用客气。”小木得意兮兮地回答。
　　“格桑乐队很棒的……你也是来听他们唱歌的？”
　　“也不全是……我来帮忙弄的这个场，现在自然得来回收。”圣野说着耸耸肩。
　　我环视一周，“这些……灯光，钢架，还有那几辆车……都是你弄来的？”
　　“格桑叫我帮忙，可以就帮了。”圣野说着笑得很温暖，“他们人都很好，你要不要跟我去和他们认识一下？”
　　“求之不得。”

　　在舞台后面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改造过的巴士，车身上画着夸张的涂鸦，倒是张扬得漂亮。
　　圣野走到车门边敲了敲，“大熊，开门。”
　　车门“唰”地拉开，迎面站着的男生一脸的郁闷，“我说圣野，你就不能不叫我这个外号，因为你这个外号我都减肥20斤了！”
　　“嗯，不影响你大熊的英姿。”圣野说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迈步上了车，“来，给你们介绍两个人。”
　　走进车里才发现这些该车的人多么有才，加了桌子堆了大堆东西的车厢简直就是他们集合的天堂。门口坐着的是被圣野叫做大熊的吉他手敖琼，正抓着一大把开心果一边剥一边往嘴里扔，左边坐着键盘手华彦，右边坐着鼓手莫奈，两个人正在抢几张曲谱，坐在后排上的是打扮古怪的贝斯手童林木，正在把玩他刚刚戴在头上的假发。转回身，帅气的女主唱格桑，就坐在车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上。
　　“安可，木烨，我朋友。”圣野指了指着我和小木。
　　“哦，你好，我是华彦。”华彦第一个站了起来，还伸手和我握握手。
　　“呐，童林木。”“敖琼……你们就别跟着圣野叫我大熊了啊……”“我叫莫奈。”“格桑。”
　　我和小木就这么被很友好地接纳了。

　　“哎，你们的票还真难弄诶，我费了好大劲才搞来两张。”
　　“是哦？我们就是想唱一场玩玩，圣野就帮忙弄了这么一场，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我姐品味一向都很好，她超爱听你们的歌的。”
　　“铁杆粉丝嘞？”
　　“哈哈。”
　　“诶，木烨，我们一会去开庆功宴，要不你也一起吧？”
　　“行啊！”

　　小木很快和这一群人打成一片，我则和圣野安静地坐在副驾驶的后面听他们聊天。听着小木他们说要出去喝酒庆祝格桑突然转过身把手臂随便地搭在椅背上问圣野，“诶，圣野，我们去哪庆祝？”
　　“我？不了，你们玩好。”圣野淡淡地笑着，摆了摆手。
　　“不是吧，你是这场的最重要‘投资人’啊，你不去？”格桑像在看笑话一样几乎笑了出来。
　　“嗯，我有点事。”圣野耸了下肩。
　　“喂，大姐，我们去K-TOP吧？”童林木夸张地喊过来。
　　“可以啊。”格桑很宠地笑了笑点头同意。
　　“姐，一起去吧？”小木笑嘻嘻地伸手要攀过我的肩。
　　“不用了，我要早点回去，你们玩的尽兴吧。”
　　小木的手停在半空中，“你要回去？”
　　“嗯，今天出来都没跟妈妈讲，要早点回去的。”
　　小木知道我最重视的就是我妈，于是点点头，“那我也不去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们聊得那么开心，不如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送她，你放心。”
　　我惊讶地看了看那个声源——圣野？

　　圣野开着一辆黑白相间的玛莎拉蒂birdcage概念跑车，我站在那看着他发动机罩带着车窗车顶升起来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上车，想拉车门才突然意识到这辆车根本没有车门。
　　“你家在哪里？”在我正傻愣愣地发呆的时候，圣野侧着头，手搭在方向盘上问我。
　　“唔，三明路，你知道吗？”
　　“嗯。”圣野说着点点头，发动车子。
　　圣野的车开得相当体贴。那辆嚣张的概念车在他的驾驶下保持着很中庸的速度，平稳安静。车子很快转上马路，圣野沉默地开着车子，很认真地看着前面。
　　我偷偷瞄了瞄圣野的侧脸，是立体感很强的一张脸，鼻梁硬挺，眼目如星，真是外表很出色的男生。我微微垂着头开始偷猜圣野的父母该是怎样帅气漂亮的人，但是想到小木说他是私生子，就觉得自己现在的猜测当真有点过分。
　　“司法考试怎么样？”圣野的声音穿透沉默的空气，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在和我聊天？
　　我有点惊讶，忙不迭地回答：“嗯，没过……”
　　“……没有关系，下次还可以再考。”
　　“是啊。”我顿了顿，“你呢？怎么样？”
　　“低空飞过。”
　　“真棒！”我由衷地夸他。
　　“不会，侥幸而已。”
　　“你的车真漂亮。”
　　“谢谢。”
　　“我以前在车展上看过，玛莎拉蒂的birdcage概念跑车……”
　　“你去看车展？”圣野饶有兴致地瞥了我一眼，“女孩子很少有关注车的。”
　　“托小木的福。”我无奈地笑着抬手撑自己的额头，“他很喜欢车子，就拉我一起去看。搞得我现在也成了半个车子专家呢。”
　　“是吗？”圣野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喜欢什么车？”
　　“唔……我吗？”我用手指按着嘴唇仔细地想，“房车吧。”
　　“房车吗？”圣野挑了挑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总觉得，走到哪里就把家带到哪里，很温馨啊，就算流浪都会温暖吧。”
　　“温馨吗？”圣野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起来，唇线也渐渐抿紧，但就在下一个瞬间，圣野的眉头倏然松开，嘴角上扬，还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就算流浪都会温暖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于是安静地笑笑。夜风静谧，吹进来，却是安心淡然地感觉，似乎这时间，就该是这么安然淡定地在指尖滑走，顺着每一次呼吸缱绻而去。
　　然后，是圣野淡淡的声音，还带着那么点真诚：“对不起，我这个人有点闷。”
　　“不会。”我微笑着摇头。
　　“是这边？”圣野的车子转了个弯驶到了三明路，他不确定地看着周围的建筑问我。
　　“哦，你随便停哪里，我在这边下就好……”
　　“我送你到楼下。”圣野坚持。
　　“那，前面路口右转……”
　　兜兜转转几曲回肠终于到了我家楼下，相当标准的“老楼”，看起来年岁比我还要大。我指指那栋楼说到了，然后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圣野只是很绅士地笑，“不客气。”
　　“那我上去了，再见。”
　　“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上去可以吗？”
　　“我家就住二楼，就是那间。”我抬手指指不远的一扇窗户，“没问题的。”
　　夜路走了那么多，到现在都还没出过事，也许就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都太穷了根本不会激起别人犯罪的欲望吧。
　　“嗯，那你上去吧，再见。”圣野说着打开上面的盖子，我下车，冲他摆摆手，爬上楼梯开门进屋。
　　妈已经睡了。
　　摸着黑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房间，我疑惑怎么一直没听到圣野车子的马达呼啸而过的声音，站在窗口才发现，原来他的车子还停在那里。
　　他在等我平安到家吗？
　　拉开最近的床头灯，灯光很暗，妈在帘子隔着的另一边只是翻了个身。我站在窗口冲车子里的圣野摆摆手，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他发动了车子，尽量安静地离开了。
　　夜幕下的birdcage带着暗哑的声音消失在黑暗中，妈的声音透过帘子传过来：“小可，回来了？是小木送你回来吗？”
　　我随便嗯了一声，看着圣野离开的方向，有点走神。
　　BIRDCAGE，再豪华也只是鸟笼啊……
　　那个男孩子，怎么可以那么细心，那么安静，那么的……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