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契约》风亲云

3、是个迷宫？！

　　黑鸦的意识慢慢苏醒，像从深井中浮上水面。远处微弱的光影摇摇晃晃，好似夜半时分的鬼烛，冷得人一激灵。他试着坐起来，酥麻的痛感瞬间从脚踝蹭上后腰，全身上下如同，腹部的剧痛感更是近乎让他晕厥。
　　于是黑鸦扶着身边的墙壁勉强撑起来，眼前逐渐恢复清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近乎密闭的小房间，整个空间散发着一股霉味，体感温度不到10度。只有门上的玻璃窗开着，光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这里应该已经年久报废，身边徒有几个开了封的空纸箱，空气里透过光甚至能看到细小灰尘的颗粒。他的外套被人脱下来，原本盖在他身上，现在随着动作滑落到腿上。
　　但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让黑鸦震惊的是他身边竟躺着着个女人。
　　那位害得他差点丧命的盗贼此刻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呼吸均匀地趴在他身侧，身体因为畏冷而缩成一团。她身上的红裙被沾了黑色斑点，像被瓢虫啮过的花瓣。她的侧脸迎着光，脸颊和下巴蹭的都是灰，如同一只被人随地丢弃的小猫。
　　眼下小命不保也能睡着，该称她厉害吗？黑鸦冷哼一声，手却不自觉碰了碰腹部的伤口。那里被缠上了浅浅一层绷带，似乎没有那么牢固，最末端已经开了线，血滴渗到了外面，因此摸起来还黏糊糊的。这些拙作想必出自她的“手笔”。
　　想不了这么多了，先离开这儿。黑鸦向门口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腿。后者慢慢睁开眼，甚至打了个哈欠，直到发现黑鸦正像条恶狼一样盯着她时才彻底清醒，表情继而变成惊恐。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
　　“那个，嗯，你没事吧？”女人先小心翼翼开了口，眼神打量着黑鸦。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自己的敌人留在身边，还让他有能力现在把你干掉。”黑鸦挑眉，“忘了告诉你了，我这手枪里还有一颗子弹。”
　　咔哒。说完话，黑鸦把枪上膛，将她直逼角落。
　　对面果然慌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盗窃还不是故意的？”
　　“呃我，我……就算我偷钱是故意的，但我不知道那笔钱很重要。真的不知道，我......”
　　“什么时候连强盗都有理由了？！”黑鸦突然加重语气，眼里的杀气化成两把钢刀，对着女人一剖，“现在怕了？偷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后果啊？”
　　女人没有说话，抑或是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我奉劝你，先老实交代些东西，”黑鸦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即便这个女人知道了太多，也不应该把最后一枚子弹浪费在一只流浪猫身上。空手套白狼才是最高效的方法，“比如，你在我杯子里下的药。”
　　“呃，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你也不知道？”黑鸦拿起枪对着他。
　　“我真的不知道，”女人急得快哭了，“我是在酒馆底楼的垃圾桶捡到的，被撕了口子的半包白粉，上面就写了‘戏粉’两个字，好像不是正规厂商生产的。”
　　废话，连他都不认识的药怎么可能是正规货。黑鸦内心吐槽。还好药效发作时间不长，估计就是一些酒吧客人用剩的。“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钱？”
　　“‘你的’钱？”女人的眼珠在眼眶内溜了一圈，“我，我只是看到你拎着的大黑箱，身上的装扮看起来比较有钱而已，就是因为你，呃，看起来钱多？”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问题，”黑鸦的语气又重了一些，“我的意思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有。”
　　“没有？”黑鸦笑了一下，把枪又往女人面前送了送，“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没有，真的没有！真的，我发誓......”女人更急了，有点喘不上气，甚至用手开始比划，”我真的只是要钱，没有别的，我不认识那群人，我也不认识你！我还帮了你，因为，因为......他们要杀了我！”
　　“那，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毫发无损地出来，还来到我这儿救了我？”
　　这是黑鸦最好奇的一件事。明明这个女人才是双方的导火线，怎么现在她反倒最舒服？
　　“我刚刚躲到沙发后面了，那群黑衣人忙着处理你了。然后，我出来了，走的是，嗯......三楼到这边的密道，然后......”
　　“密道？”黑鸦打断了她的发言，对这个词露出了浓重的兴趣。
　　“其实所谓的密道，就是条通风管道。弄，”女主指了指天花板，“你出去了就能看到。”
　　“你怎么知道这条暗道的？”
　　“我？”女人指了指自己，“来多了就知道了。”
　　“来多了？那看来你干过不少坏事啊~”
　　“啊，不是......”而女人似乎又没想好怎么辩解，“就是，以前偷了东西，不能从大门出去，只能拼命躲藏，后来发现这个暗道可以连着两边的建筑，顺着这条道到仓库，可以从小门出去。”
　　“看来你知道不少这里的路线啊，”黑鸦把枪收了起来，“那现在干掉你有点可惜了，你有信心把我带出去吗？”
　　女人点了点头。
　　“哦。那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女人的表情明显迫不及待，只要别把命交出去，其他都可以。
　　“你把我带出去，不要被那些警员发现。如果成功了，我就放你一马。”
　　“真的吗？我一定会尽力的！”
　　“嗯。”黑鸦表面答应，内心只觉得可笑。当然是假的，你知道了这么多秘密，怎么能把你留着？她真的太好骗了。
　　“哦，好，那我们现在出去吧。”女人从角落里退出来，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你叫什么名字？”
　　“雪莉。”
　　“嗯。”
　　“那先生你呢？”雪莉反问一句。
　　黑鸦冷笑一声，“你没有资格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
　　“那我怎么称呼您，就叫先生吗？”
　　“叫我的代号吧，小黑。”
　　“好的，“”女人轻轻把门拉开，“走吧。”

　　盖尔右手握着烟，左手打开手机，看着由最后一位黑衣人通讯器发来的紧急断联讯息——这是通讯器所持用者生命终止的信号，在他之前，他已经收到了3个同样的讯息。
　　4个人都拦不住他吗？盖尔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乱糟糟堆满杂物的书桌前，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打上一串字，等待传输。
　　“叮—”过了不到3分钟，屏幕上的消息框弹了出来：
　　“计划有变，终止猎金行动。”
　　“终止？哼，猎金行动本身就已经成功了，那个烦人的交易商已经命丧黄泉。我只是没满足你那们阴暗的小心思而已。特工队哪有这么容易除掉的？”盖尔啧了一声，吐了一口烟，继续打字，“这不是钱的问题。”随后摁下回车键。
　　又过了近十分钟，对面发来了回复：
　　“……我们的沟通似乎出现了偏差，总之先停下手上的一切工作，不能让我们的交易被发现。最近不允许接和谍羽有关的单子，之后我们这边会对它有针对性调查，你这边只需要保持缄默即可。”
　　“可以，明白，我们云眼这儿只取性命，不管别的，这点已经是老规矩了。”
　　“当然，盖尔先生。”冰冷的屏幕上又弹出新的字迹，“搜查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你这边只要保密，不要让任何一条你手下的杂鱼走漏风声。你知道的，自从你们那位小姐出逃了，外面关于“云眼”的消息可是没断过啊。这对任何一个杀手团都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好好好，不过一码归一码，小姐出逃这事可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明明是你们丢给我了这个烂摊子，害得我得给那群杂鱼做做消息科普。咳咳......”盖尔咳了两声，用两支手指合上笔记本，把背往椅子上一靠，脸朝着天花板。
　　“谍羽特工队......你们的好日子，估摸着是要到头了吧......”

　　雪莉踩着箱子，用手推开头顶的通风口，一时间灰尘纷纷扬扬地洒下来，雪莉捂着鼻子咳了两声，随后用手一撑，整个身子钻进了管道里，黑鸦跟在她身后。
　　“你确定这样爬就能到达大门？”
　　“嗯，包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漆黑的管道爬行，整条道上只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声。由于伤口发炎再加上体力消耗，黑鸦爬行的速度渐渐放慢，和雪莉拉开了一段距离。
　　雪莉见状停下来，回头看他，“你还好吗？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需要。”黑鸦喘着粗气，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动作却没停下。
　　雪莉愣了一下，回过身继续往前爬，不过她刻意放慢了速度，偶尔还停下来等等他。
　　“到了，”雪莉停下，用脚踢开通风管的出口，“我先下去看一眼，你别急着下来。”
　　雪莉跳下去，走到铁质大门前，向下推了推门把手却发现推不动，似乎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扑通——”黑鸦已经跟着她跳下来了，看到对着大门一脸苦相的雪莉。
　　“怎么了？还想骗我？”他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两手抱在前，像是很早就猜到了一样。
　　“可是我前几天来还是开着的啊？难道是……”雪莉猛地一转头盯向黑鸦，让后者一愣。
　　“是不是他们为了追杀你才把所有出口都堵上的？”
　　“噗，”黑鸦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她还没这么笨啊，这么快就意识到了。“那不然呢？我要是能从大门大摇大摆地出去还需要你带？”不过他确实也没想到，那群人竟然会把仓库也封锁，这是想让他们死在里面啊。
　　雪莉努了努嘴，两手握拳，气愤地站在原地。这个家伙分明就是来看她出洋相的！然而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回忆起第一次来到仓库的勘查，除了这样一扇大门，在仓库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扇门，上面模糊地刻着着“设备检修”几个字。只是她从来没进去过，也不清楚那里能够通向外界。
　　“你又有别的想法了？”
　　黑鸦看着不理会他问题的雪莉，耸了耸肩，跟着她来到仓库角落的一扇小门前。雪莉用手推了推门把手，意料之内的没有推动。
　　“你会撬锁？”
　　“嗯，当然。”雪莉从兜里掏出了撬锁工具，“不然我怎么穿过暗道进小房间把你救出来？”
　　奈何这仓库已有了些岁数，锁款式老旧，不怎么常见。经过了第四次尝试，锁芯里传出了“咔哒”一声，好不容易解开了锁，门却没有开，貌似是有铁丝卡在门缝里了。
　　“呼，麻烦……再给我半分钟。”雪莉用红肿的手指操控着工具，想办法挑开里面的铁丝，冷汗顺着她的脖颈滑落到锁骨处。然而正当雪莉全神贯注地操作时，黑鸦忽然注意到脚下地板传来的轻微震动。有谁正在靠近。
　　“滋拉——咔嚓嚓——”
　　耳边想起尖锐的爆鸣声，玻璃爆裂的巨响划破仓库内的寂静，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涌入房间内，刹那间白烟四起，刺鼻味从破碎玻璃的角落喷涌而出。
　　“闭眼！屏住呼吸！”雪莉听到黑鸦的警告声在耳边炸响，她赶紧有用手捂住口鼻，闭上眼，忽然感到腰部一紧。黑鸦拽住他，身体用力撞击设备检修间的门。
　　“砰——”
　　门被撞开的一瞬间，烟雾弹发生了二次爆炸，黑鸦拎着雪莉往里冲，铁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烟雾和骇人的爆炸声顿时被隔在了另一边。
　　“呼，呼~”腰部的束缚解开了，雪莉抓紧张口呼吸，却注意到了在她身边摇摇欲坠的黑鸦。
　　刚刚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推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吸入了多少气体。直到现在，喉咙处的瘙痒感袭来，黑鸦开始止不住咳嗽。
　　“咳咳，咳啊——”和瘙痒同时出现的还有嗓子眼的那一股腥味，黑鸦感觉自己吐出了什么东西，继而两眼模糊，整个人跌落下去。
　　在触碰到地板前，旁别的人接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