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精灵》墨如山绵

7、桃花仙人

　　一片晶莹剔透的烟花在夜缓缓垂落，添进雪人的红色围巾上。沁出一个圆圆的深红色印迹。

　　二人最终没有离开，陶归隐死赖着不走。

　　陶清明随他在人间歇脚时，看着天气一日比一日渐暖，雪人一日比一日消融。

　　除夕后，天边腾起几盏灯笼，不久后便朦胧在暮色里，不知是否会被黑夜吞没，还是成为星子，温润地挂着……

　　【5】

　　二人在人间逗留一年。

　　“春夏与冬都领略了，该回去了。”陶清明蹙眉，手指捻起窗边飘下的第一粒雪。

　　“再过一个冬天，好不好？”陶归隐黑润的眼睛注视陶清明时，眼尾红了些，“我们再留一个冬天就走，好不好。”

　　陶清明低头看手心，凝结出一朵五瓣桃花在他掌心上悬浮旋转。

　　“留这一回冬天，此后再不要来人间，无论一千年一万年。”陶清明凝视他，没什么情绪，没什么表情，一袭素衣在雪中，平静得像隐在风雪中的远山青黛，静谧清润。

　　陶归隐嘴角抽抽，喉间里溢出一声：“啊？”

　　陶清明的手贴上他的鬓角，垂落的青丝被拂到耳后，留下碾转粉桃花，映着玉质的脸，红颜张扬。

　　“罢了，不勉强你。”

　　终末，大雪翻涌，浪潮一般淹没屋檐，红梅寒枝上一滴滴红色转瞬就被雪粒掩埋，脆弱的生命还没等到人的一声叹息就消失了。陶清明独坐房屋里头，身着一袭桃花袍，烛火熹微边上晕着颜色依旧的桃花簇簇。

　　他不乐意出门，除非陶归隐百般哀求千般闹腾，再由陶归隐给自己披上狐裘外衣，系上围巾，才肯伴随他走入闹市。

　　天气渐冷，雾气团团，终日暮色。

　　听金陵人说，今年的雪潮比以往都急些，下白了青山几座，模糊了天与地平线的交界。

　　陶清明自木勺舀起温在炉里头的桃花酒，独酌着，吻过窗棂。他一个人，从白天守到黑夜，等陶归隐踏雪而归，扑在自己怀里冻得打颤，嚷着：“手被冻得好疼，你帮我暖暖。”

　　他这么想着，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啪！”

　　陶清明闻声看去，那只小雪人踉跄着脚，奔到身前，双膝一弯便要倒下，陶清明眼疾手快托住陶归隐。

　　陶归隐道，“别去金陵街口的大教堂，很危险。”他仰起头，双目湿润，下唇被他自己狠狠咬着，猫儿一般的圆眼睛，就这般望着自己。

　　陶清明呼吸骤停一瞬，伸指去拭他眼角泪珠，须臾，开口道：“出门一阵，回来便成这副模样了？”声音似怜又似嗔，陶清明扶着他的后颈让他整个人伏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胳膊一路向下，扣住他的十指，凉得像去摸冰块。

　　“哐哐哐！”

　　“砸开！”

　　听到这个声音，陶清明发狠朝外瞪去，越过苍白的院子，漆黑的大门砰砰地晃动。

　　陶清明眯起眼，琥珀色的瞳仁冰凉如利刃覆雪，只听哐当一声，身着军服的人踹开了门，熙攘着进来，陶清明眼睫一动，门旁瞬时炸出一株桃花树，树枝疯长，“噗通”一声又一声贯穿一群人的胸膛，靠左边的位置。

　　鲜血花儿般接连绽开，喷酒满地。

　　怀里的人揉眼睛，嘴角嚅喏：“那是日本人，在教堂杀人。”

　　陶清明手指尖一勾，一群躯壳被甩出门外，叫声此起彼伏。他转身关上门，院落沾染的厚雪便凝出院门外，掩了尸体连连。

　　【6】

　　“喝酒，温的。”陶清明把桃花酒舀到碗里，动动手中小晃一晃，用内力加温，递到缩在自己腿上的陶归隐唇边。

　　“喂我喝好不好？”陶归隐疲弱地撑着身子，陶清明为他拢了拢发，刚才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身上有伤口的地方也被仔仔细细抹过药膏。

　　“喂你呢，张嘴，喝了就不冷。。”

　　陶归隐坐起来，手一抬，袖一伸，拱进陶清明压在脖颈的衣领里。

　　陶清明没什么神情，只是定眼瞧着他。

　　“这样就不冷了。”陶归隐说，刚说着，一滴暖的东西溅过他的脸颊，他一怔，温热甘甜的液/体滑进/喉咙，伴随桃花酒醺醺的味道。

　　“不错，甚好，我喜欢。”陶归隐道。

　　“喜欢什么？”

　　陶清明旋转碗里桃花酒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