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月入怀》凤城花枝

6、龃龉

　　自从季清培跟林幼禾在一起后，她刻意避开一切可能遇到季清培的场合，不再去文学社活动，绕远路避开图书馆，甚至连每天的例行学习也找借口推掉了。

　　林幼禾一直试图调解，但却没有立场。

　　这种矛盾让三人的关系变得异常尴尬。

　　中午，方悦独自在食堂角落吃饭，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到林幼禾端着餐盘站在面前，表情有些犹豫。

　　"可以坐这里吗？"林幼禾轻声问。

　　方悦点点头。

　　自从对方抢走季清培后，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但她没有立场去谴责对方，因为她跟季清培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甚至季清培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林幼禾只是没有告诉她，她也喜欢季清培而已...

　　恰是这样，让方悦连谴责对方的立场都没有。

　　"你最近...还好吗？"林幼禾小心翼翼地问，筷子在米饭里戳来戳去。

　　"挺好的。"方悦机械地回答，"忙学习。"

　　沉默蔓延。林幼禾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方悦，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你。"

　　方悦放下筷子，直视闺蜜的眼睛："你如果不想失去我，你就不会做这种事。"

　　"我们是两情相悦..."

　　"我说过了，如果你喜欢他，你可以光明正大告诉我，我们公平竞争，而不是，而不是这样，偷偷抢走他。"方悦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

　　林幼禾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我...我不是..."

　　"林幼禾，你看他的眼神，和我一模一样。"

　　林幼禾的脸瞬间涨红，低头盯着餐盘："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方悦站起身，"感情这种事，谁控制得了呢？"

　　她拿起餐盘离开，留下林幼禾一个人坐在那里。走出食堂，方悦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但亲耳到听林幼禾承认，还是像一把刀插进胸口。

　　下午的物理课，方悦心不在焉。

　　老师讲解的例题从左耳进右耳出，笔记本上全是无意识的涂鸦——银杏树的轮廓、数学公式、还有反复描摹的"季清培”三个字。

　　"方悦同学，请回答这个问题。"

　　被老师点名，方悦猛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教室里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其中似乎有几道特别灼热。

　　"我...不知道。"她最终承认。

　　老师失望地摇摇头："最近很多同学状态下滑，别忘了期中考试就在下周。"

　　下课铃响，方悦第一个冲出教室。

　　走廊拐角处，她差点撞上一个人——是季清培。

　　他显然是在等林幼禾。

　　方悦僵在原地，对方礼貌的冲她点了点头。

　　对方眼中的疏离让她的心有些刺痛，她低下头死死咬着下唇快步走开。

　　接下来的日子，方悦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学习。

　　她开始每天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课间也不再和同学闲聊。

　　成绩突飞猛进的同时，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林幼禾尝试过几次接近她，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是尴尬。

　　渐渐地，林幼禾也不再坚持，只是每天默默在方悦桌上放一瓶她最爱的柠檬茶。

　　一个周五的下午，方悦正独自在空教室复习，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方悦，快回家！你爸爸住院了！"

　　方悦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什么？"

　　"心脏病发作，刚送到市中心医院。"班主任递给她一张假条，"你妈妈已经赶过去了。"

　　方悦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脑海中闪过父亲严厉却关切的眉眼。

　　尽管他们经常因为学习的事争吵，但那毕竟是她的爸爸。

　　冲出校门时，天空开始飘雨。

　　方悦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出租车，雨水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她面前，后车窗降下，露出季清培的脸。

　　"去哪，我送你。"他简短地说。

　　方悦犹豫了一秒，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是季清培身上的气息，他的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

　　"谢谢。"她低声说，眼睛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季清培垂眸，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沉默在车内蔓延。

　　"是发生什么事了？"季清培终于开口。

　　方悦摇摇头："不知道，老师只说我爸爸心脏病发作。"

　　季清培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陈叔叔，是我，清培...对，有个紧急情况..."

　　方悦惊讶地看着他。

　　电话那头似乎是什么医院的熟人，季清培简单说明了情况，对方答应立即联系市中心医院的心脏科主任。

　　"你..."方悦不知该说什么。

　　季清培收起手机："只是尽我所能。"

　　“少爷，到了。”车停在医院急诊入口，方悦道谢后冲进大楼。

　　方母正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看到女儿来了，一把抱住她。

　　"医生在抢救...说是心肌梗塞..."母亲的声音颤抖着。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脱离危险"时，方悦和母亲相拥而泣。

　　方父被转入重症监护室，暂时不能探视。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母亲抚摸着方悦的头发，"我留在这里陪你爸爸。"

　　方悦摇摇头："我不走。"

　　母亲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夜深了，医院走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护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

　　方悦靠在长椅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阿姨好。"

　　方悦猛地抬头，看到季清培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保温袋。

　　更让她惊讶的是，林幼禾也来了，手里抱着一床毛毯。

　　"你们..."方悦的声音哽住了。

　　季清培把保温袋递给方母："一点吃的，您和方悦应该还没吃饭。"

　　林幼禾则轻轻把毛毯披在方悦肩上："夜里冷，别着凉了。"

　　方母惊讶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们是方悦的同学？太感谢了。"

　　季清培点点头："叔叔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谢谢关心。"方母抹了抹眼角，"你们大晚上的还特地跑来..."

　　"应该的。"林幼禾轻声说，目光落在方悦苍白的脸上，"我们都很担心。"

　　方悦低下头，没人知道她低头的时候想了什么。

　　季清培转向方母："阿姨，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他递上一张名片。

　　"谢谢你们，但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方母感激地说，"方悦，送送你同学。"

　　三人默默走到医院门口。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沉默片刻后，方悦终于开口："...谢谢。"

　　季清培摇摇头："不用。"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住院的？"方悦问林幼禾。

　　"班主任通知你的时候，我正好在办公室交作业。"林幼禾咬了咬嘴唇。

　　"我爸爸...会没事的吧？"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脆弱。

　　季清培坚定地点头："一定会好的。"

　　林幼禾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方悦："需要什么随时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着。"

　　方悦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季清培看了看表："我们该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方悦站在医院门口，久久未动。夜风吹起她的发梢，露出带着些恨意的眸子。

　　第二天一早，方悦被护士叫醒——父亲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可以探视了。

　　病房里，父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好。看到女儿，他虚弱地笑了笑。

　　"爸..."方悦握住父亲的手，喉咙发紧。

　　"别担心，小毛病。"父亲轻声说，"你该去上学了。"

　　方悦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陪你。"

　　父亲叹了口气："悦悦，爸爸之前对你太严厉了...看到你那么喜欢写作却不敢支持你，是爸爸不对。"

　　方悦惊讶地抬头，父亲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感情。

　　"昨晚我想了很多..."父亲继续说，"如果这次真的...至少让我知道你快乐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爸！别说不吉利的话！"方悦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父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目光转向床头柜上的果篮："那些是你同学送来的？"

　　方悦这才注意到柜子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果篮和几盒高级营养品，上面没有署名卡片。

　　"可能是...学校送的？"她不确定地说。

　　护士正好进来换药，听到他们的对话插嘴道："昨晚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孩子来过，一个高个子男生和一个戴星星发卡的女孩，说是你同学。

　　那时你们都在睡觉，他们放下东西就走了。"

　　方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季清培和林幼禾。

　　接下来的几天，方悦往返于学校和医院之间。父亲的病情逐渐稳定，但医药费的压力开始显现。

　　一天下午，母亲在走廊上偷偷抹泪，被方悦撞见。

　　"妈，怎么了？"

　　母亲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医药费比预想的要高一些。不过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方悦握紧拳头，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回到学校，她变得更加沉默，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

　　奇怪的是，几天后母亲突然告诉她，医院通知他们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正好覆盖了父亲的治疗费用。

　　"说是慈善项目，专门帮助教师家庭的。"母亲又惊又喜，"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方悦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直到有一天，她在整理父亲病房时，无意中看到一张单据从护士的记录本里滑出来。

　　那是一张捐款确认单，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签名——字迹工整有力，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像极了她曾在季清培笔记本上看到的那种笔迹。

　　方悦的心跳加速，赶紧把单据塞了回去。

　　她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但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这段时间积累的所有苦涩。

　　期中考试前一天，方悦在走廊上偶遇季清培。

　　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停下脚步。

　　"清培，谢谢你。"她直视他的眼睛，"为我爸爸做的一切。"

　　季清培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不用谢我。"

　　"我知道是你联系的医生，那些营养品..."方悦顿了顿，"还有捐款。"

　　季清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作为同学，应该的。”

　　方悦沉默下来，是了他现在是她闺蜜的男朋友，而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同学，仅此而已。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季清培突然说："明天的考试，加油。"

　　方悦点点头："你也是。"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季清培身上淡淡的檀香，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没有理由跟对方独处了。

　　有些人，注定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对方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