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月入怀》凤城花枝

4、暗流

　　期中考试前的图书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方悦盯着面前的数学试卷，第三道大题的解题步骤像一团乱麻，越看越糊涂。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小洞。

　　"这里，应该用余弦定理。"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根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试卷上。

　　方悦猛地抬头，季清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

　　"季...季清培？"方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响亮，引来周围几个同学不满的目光。

　　他指了指她试卷上的题目，"这道题需要先求出这个角，再..."

　　方悦完全没听进去解题步骤，她的注意力全在季清培的侧脸上——他说话时睫毛会微微颤动，鼻梁的线条在图书馆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那天在宿舍的脆弱感已经消失无踪，眼前的季清培温和内敛，就像翠竹，淡雅清俊。

　　"明白了吗？"他突然转头问道。

　　方悦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目光，脸颊发烫："呃...能不能...再讲一遍？"

　　季清培嘴角微微上扬，耐心地重新讲解。

　　这一次，方悦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竟然真的听懂了。

　　她试着独立完成下一道类似的题目，季清培在旁边看着，偶尔点头。

　　"你其实很聪明，"他合上她的练习册，"只是基础有点薄弱。"

　　方悦撇撇嘴："我爸是数学老师，我却数学差成这样，很讽刺吧？"

　　季清培摇摇头："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同。你的文字..."他顿了顿，"很有感染力。"

　　这句话像一块糖，在方悦心里慢慢融化。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图书馆门口张望——林幼禾。

　　"幼禾！"方悦招手，林幼禾快步走过来，看到季清培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在补习？"林幼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季清培刚好在，帮我讲了数学题。"方悦拉过一把椅子，"你要一起吗？我们下周就期中考试了。"

　　林幼禾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物理课本。

　　方悦注意到那是一本高级辅导教材，比学校发的难多了。

　　"你也开始复习物理了？"方悦惊讶地问。

　　林幼禾轻轻"嗯"了一声："想提前准备。"她翻开书，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闻言季清培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个解题方法很巧妙。"他指着林幼禾写的一种解法。

　　林幼禾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也这么觉得？这是我们初中物理老师教我的方法。"

　　"张老师？"季清培问。

　　"你还记得他？"林幼禾的声音带着惊喜。

　　方悦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有自己插不进去的共同记忆。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被排除在两人之外。

　　"你们...以前认识？"方悦忍不住问。

　　林幼禾的笔尖停在纸上，留下一小团墨迹。

　　季清培没多想回答道："也是林同学说了我才知道，我们初中是一个学校的。"

　　"原来是这样..."方悦看看闺蜜，又看看季清培，"幼禾你从来没说过。"

　　林幼禾低头整理笔记："没什么特别的，季清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只是普通学生而已。"

　　季清培摇摇头："林同学太谦虚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三人各自复习。

　　方悦偶尔向季清培请教数学题，而林幼禾则安静地刷着物理题，速度快得惊人。

　　闭馆铃声响起时，方悦伸了个懒腰。

　　"明天还来吗？"她期待地问季清培。

　　季清培收拾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嗯，如果你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好哎！"方悦眸色明艳，开心的欢呼。

　　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林幼禾的眼神微闪。

　　走出图书馆，夜色已深，校园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三人同行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分开。

　　回家的路上，方悦兴奋地说个不停："季清培讲题好清楚啊！我终于弄懂三角函数了。幼禾，你为什么不早说他和你初中同校？"

　　林幼禾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又不熟。"她停顿了一下，"方悦，你是不是...喜欢他？"

　　方悦的脚步顿住了，脸颊在夜色中发烫。

　　她轻轻点了点头："嗯。很明显吗？"

　　林幼禾深吸一口气："只是...感觉。他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敢说。"方悦咬着下唇，"你觉得...他有可能喜欢我吗？"

　　林幼禾沉默了很久，久到方悦以为她没听见问题。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期中考试前的日子就这样过去。

　　每天的图书馆学习成了固定日程，有时是三人一起，有时只有方悦和季清培。

　　方悦的数学成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而她和季清培之间也渐渐有了更多话题——从文学讨论到校园趣事，甚至偶尔会分享各自的经历。

　　一个周三的下午，林幼禾请假没来。

　　方悦和季清培并肩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

　　"给你看个东西。"方悦神秘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季清培，"不许笑我。"

　　季清培翻开，发现是一篇短篇小说，题目是《光的味道》。

　　他挑眉看向方悦，后者紧张地绞着手指："就是...根据开学典礼那个灵感写的..."

　　季清培低头阅读，表情专注。

　　方悦盯着他的脸，试图捕捉每一丝反应。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嘴角微微上扬。

　　"写得很好。"他合上本子，"特别是这段心理描写，很真实。"

　　方悦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他没有发现，故事里那个总是默默帮助女主角的男孩，原型就是他本人。

　　"文学社下周有作品分享会，"季清培说，"你可以考虑读这篇。"

　　方悦的心跳加速："真的可以吗？"

　　季清培点点头："应该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才华。"

　　这句话让方悦一整个下午都飘飘然。放学后，她迫不及待地找到林幼禾，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要我在文学社读我的小说！"方悦兴奋地抱住闺蜜，"就是写暗恋的那篇！"

　　林幼禾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那很好啊...恭喜。"她顿了顿，"方悦，那个故事...主角是谁？"

　　方悦的脸倏忽红了，她松开林幼禾，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猜到了，对不对？"

　　林幼禾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捏了下指尖。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各怀心事。

　　作品分享会那天，文学社的活动室挤满了人。

　　方悦站在讲台边，手心冒汗，眼睛不断瞟向门口——季清培作为社长正在迎接迟到的同学，而林幼禾还没出现。

　　"下面有请方悦同学，分享她的短篇小说《光的味道》。"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方悦深吸一口气走上台，灯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

　　"这个故事，关于那些说不出口的喜欢..."方悦开始朗读，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渐渐变得坚定。

　　当她读到女主角偷偷记下男主角所有喜好的段落时，余光瞥见季清培的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变得异常专注。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会不会发现什么？

　　故事在一片掌声中结束。

　　方悦鞠躬下台，双腿发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几乎记不清别人分享了什么，满脑子都是季清培那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活动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方悦收拾东西时，季清培走了过来。

　　"方悦，"他的声音有些奇怪，"那个故事..."

　　方悦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很动人。"他最终说，"你有考虑过投稿吗？校刊最近在征集原创作品。"

　　方悦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也许吧...我再修改一下。"

　　走出活动室，林幼禾等在门外，手里拿着两杯热奶茶。"给，庆祝你的首秀成功。"她递给方悦一杯。

　　"谢谢。"方悦接过，啜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幼禾...我差点以为他会发现。"

　　林幼禾看着远处季清培离去的背影："也许...他已经发现了。"

　　方悦摇摇头："他要是知道写的是他，反应不会这么平静。"她挽住林幼禾的手臂，"走吧，陪我去买新笔记本，我要把那个故事重写一遍。"

　　林幼禾任由方悦拉着走，回头又看了一眼季清培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她口袋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发给季清培的短信："关于方悦的小说，有时间聊聊吗？"

　　而此时的季清培坐在私家车的后座，盯着手机屏幕，拇指悬在回复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远处，乌云开始聚集，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