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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端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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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方悦站在校门口,不停地跺脚取暖。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她加入文学社的第一次户外采风活动定在早上八点,为此她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达,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等很久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悦猛地转身,差点扭到脚踝。
季清培穿着浅灰色风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晨光中,他的轮廓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给。"他递过一杯,"天气冷,暖暖手。"
方悦接过纸杯,热度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谢谢...你怎么来这么早?"
"社长总要提前到场。"季清培抿了一口豆浆,喉结上下滚动,"况且,今天我要带队。"
陆续有社员到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方悦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林幼禾的身影,却始终没找到。
"在找你朋友?"季清培问。
方悦点点头:"幼禾说她一定会来的..."
"她昨晚给我发了短信,说家里临时有事请了假。"
闻言方悦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林幼禾为什么不告诉她?而且,她什么时候有了季清培的私人联系方式?
没等她多想,季清培已经拍手召集大家:"今天我们分两组行动,一组去东区花园,一组留在主楼附近。每组需要收集至少五个可以创作的素材,中午回到这里汇总。"
方悦被分到了季清培这组,同行的还有另外三个同学。他们沿着校园西侧的小路慢慢走着,季清培不时停下来指出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老墙上斑驳的涂鸦、梧桐树下堆积的落叶形状、甚至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奇怪的刮痕。
"创作源于观察。"他说这话时,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大多数人只看到表面,而作家要看到背后的故事。"
方悦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许久。
之后是个人活动时间,等她回过神来,只剩下她和季清培站在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径前。
"这是..."方悦疑惑地看向前方。
季清培的嘴角扬起一个笑,“那里是废弃的老校舍,已经很久没有翻新了,不过,你想去看看吗?”
方悦毫不犹豫的点头,跟了上去。
小径蜿蜒曲折,两旁的灌木越来越高,老校舍的外墙爬满了凌霄花,破旧的不成样子,最后他们停在一小片空地上。
那里矗立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干粗得需要三人合抱,枝丫向四面八方伸展,虽然现在不是秋季,但依然能想象那是金黄满树的美景。
"这..."方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学校最老的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季清培轻轻抚摸着树干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因为位置隐蔽,加上这里早被废弃,道路封闭,很少人来。”
方悦绕着大树走了一圈,突然在树干背面发现了一些刻痕。她凑近看,是几个字母和日期,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
季清培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树冠,眼中似有冰雪融化。
方悦看着少年温柔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是季清培第一次向她展示如此私人的一面。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像是无意中翻开了一本禁书的扉页。
他们坐在树下,季清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某一页给她看:"这是去年我写的。"
方悦接过本子,上面是一首短诗,描写金黄满地的场景,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孤独的美感。她轻声读出来,声音在寂静的空地上格外清晰。
"写得真好..."她由衷赞叹。
季清培摇摇头:"只是练习,我喜欢自然的一切,喜欢生物。”
方悦听着他讲解植物知识,发现季清培谈到这些时,眼睛会变得格外明亮,语速也会不自觉地加快和平时的沉稳判若两人。
"你应该学植物学专业。"她脱口而出。
季清培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扯过一片草叶轻轻抚摸几下叶脉,然后松开手,树叶缩回去恢复了原状,"有些路,不是自己能选的。"
方悦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滴冰凉落在鼻尖。
她抬头看天,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雨点开始稀疏地落下。
"要下雨了,我们得回去。"季清培站起身,伸手拉她。
他们匆忙收拾东西往回赶,但雨势迅速变大,等他们跑到小径入口时,已经成了倾盆大雨。
方悦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冷得直打哆嗦。
季清培二话不说脱下风衣罩在她的头上。
"那你怎么办?"方悦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他。
"没事。"
最后他们冒雨冲回校门口时,已经成了两只落汤鸡。其他社员都躲进了附近的咖啡馆,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纷纷惊呼出声。
季清培的白衬衣彻底湿透,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隐约能看到衣服下坚实的肌肉。
"社长!"一个女生递来干毛巾。
“谢谢。”季清培接过毛巾却先递给了方悦。
方悦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你还好吗?"她担忧地问。
季清培摆摆手:"有点冷而已。活动暂停,大家先回去吧,后续看情况我们协调时间再行通知。"
回到家,方悦洗了个热水澡,但心思全在季清培身上。他会不会发烧?有没有人照顾他?想到他脱下风衣给自己的情景,她心里又暖又疼。
第二天一早,方悦就起床熬了一壶姜茶,装进保温杯,又整理了这两天落下的课堂笔记。
出门前,她给林幼禾发了条短信:"幼禾,你知道季清培住哪个宿舍吗?。"
回复很快到来:"3号楼502,怎么了?"
方悦咬了咬嘴唇,回复:"没事。"
按照地址找到季清培的宿舍,开门的是他的室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季清培?他烧了一晚上,刚吃完药睡着。"男生压低声音说,"你是...?"
"方悦,文学社的。"她举起保温杯和笔记本,"带了点姜茶和笔记..."
男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神情带了些揶揄的笑意,让她有些不明所以:"哦,你就是方悦。"
他侧身让她进门,"他昨晚说梦话,一直叫你的名字呢。"
方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吗……”
男生指了指靠窗的下铺,"你要不要坐会儿?我去图书馆,钥匙放桌上了。"
方悦轻手轻脚地走到季清培床边。
他侧躺着,脸颊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床头柜上放着体温计和退烧药,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水。
她悄悄把保温杯和笔记放在柜子上,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季清培沙哑的声音:"...方悦?"
"吵醒你了?"她内疚地转身,"我给你带了姜茶..."
季清培勉强撑起身子,被子滑到腰间,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比平时脆弱许多。
"谢谢。"他接过保温杯,抿了一口,"昨天...没感冒吧?"
方悦摇摇头,突然注意到床头墙上贴着几张手绘的植物图谱,精细得像是专业书籍上的插图。
"你画的?"她忍不住问。
季清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点头:"无聊时的消遣。"
"太厉害了!"方悦凑近看,"这细节...你应该去学艺术的。"
季清培笑了一下,又咳嗽起来,他停顿片刻,"昨天...谢谢你陪我找到那棵树。"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方悦突然说:"我爸爸也不支持我写作,他觉得这是不务正业。"
"但你还在写。"
"因为停不下来。"方悦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你画这些一样,对吗?"
季清培没有回答,唇角却含着温和内敛的笑。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
正当气氛变得微妙时,敲门声响起。
方悦去开门,惊讶地发现林幼禾站在外面,手里同样拿着一个保温杯。
"幼禾?你怎么..."
林幼禾的视线越过她,看到床上的季清培,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我听说社长病了,就..."她举起保温杯,"熬了粥。"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
季清培开口打破了她们之间奇怪的氛围,"谢谢林同学,我现在不方便,之后请你们吃饭。"
林幼禾有些失落,眼中晦涩难辨,方悦点点头,最后跟林幼禾一起离开。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心里五味杂陈。
林幼禾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怎么知道季清培病得这么重?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看到林幼禾站在季清培门口时,自己心里会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季清培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两个保温杯出神。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会再下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