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无期》小川西西

3、我啊，我期待

　　初一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许乐遥总算是平稳度过。英语86，没有很好，但好在及格了。她语文成绩拔尖，百分制稳在九十多分没问题，其他科目也算平稳。赵老师对她也有了信心。这份不好不坏的成绩单，总算让她在妈妈那里交了差。

　　许乐遥常想，自己的难过时光好像都来自妈妈。她弄不明白，家不是应该温暖包容吗？为什么以前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不美好，现在两个不合适的人分开了，生活还是一样不愉快？

　　妈妈是个情绪化严重的人，心情好时能把许乐遥捧上天，心情不好时，她做什么都看不顺眼。焦虑是妈妈的常态，心情不好更是频繁。

　　许乐遥甚至阴暗地想过：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不会想和妈妈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想到这，她竟有些想念爸爸，尽管爸爸也并没有很关心她。从小到大，父母把精力都耗在了彼此的斗争上，作为“婚姻结晶”的她，根本没得到过本该拥有的疼爱。

　　日子悄无声息地滑过，初二这一年对许乐遥而言，像一本匆匆翻过的书页。日子是平淡的，甚至麻木的。

　　唯一能搅动这潭静水的，是放学路上。

　　几乎成了惯例，每当她和赵小佳、刘畅走出校门不久，身后总会传来那阵熟悉的喧闹声。宋与廷的大嗓门总是第一个响起，目标多数锁定赵小佳，偶尔也会拿刘畅开开玩笑，接着便是其他几个男生的哄笑。

　　路杨通常在他们中间，悠闲地走着，有时候他会穿一身足球服、手里抱一个足球。有很多次，路杨走在前面，身后是夕阳，余辉照在这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身上，光芒万丈的。这时候，许乐遥就会用眼神细细勾勒这个男生的背影。

　　有时候路杨回过头来，目光越过打闹的赵小佳和宋与廷，落在她身上，嘴角的笑意很淡，像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投下的光斑，温暖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有一次，宋与廷起哄得正欢，忽然拔高声音冲着许乐遥喊了一句：“哎，许乐遥！你的遥是遥远的遥吗？路杨问的啊！”

　　许乐遥瞬间僵住，血液似乎都冲到了脸上。她能感觉到路杨似乎无奈地瞥了宋与廷一眼，随即那熟悉的、带着点探究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背上。

　　“嗯，是，遥远的遥。”她边走边侧过身回头，很认真地回答，然后快速地瞥了路杨一眼，马上又收回眼神。就那么一瞬间，路杨边走边看着她，嘴角绽开一个微笑，温暖得像初夏清晨的阳光。许乐遥心头一颤：怎么这个男孩子只是轻轻一笑就这么动人啊！

　　时间是个沉默的推手，不容抗拒地将他们推向初三的门槛。青园路中学规模很小，生源都集中在这条路上，初三面临着分流，会有一批学生选择被分流，去上中专或者技校，还有可能去当兵。最后只剩下三个班级，初三一班就是这一届的重点班。

　　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分班名单像告示一样贴在布告栏上。许乐遥挤在人群里，目光急切地在“初三一班”的名单上搜寻。手指顺着名字滑下——“刘畅”！她心头一松。紧接着——“许乐遥”三个字清晰地印在那里。

　　她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目光却急切地继续搜寻——“赵小佳”呢？没有。失落感还没来得及蔓延，另一个名字如同带着光晕般跳入眼帘——“路杨”！

　　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袭来。重点班嘛，怎么会没有他，毫无悬念的事情。

　　那么，他们在一个班了！那个放学路上遥远注视的身影，那个耀眼的男孩儿，即将成为她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

　　小佳分到了二班，她的成绩确实稍微弱一些。想到以后课间不能再和这个活宝黏在一起，许乐遥心里就空落落的，她对打破舒适圈有种本能的焦虑，而小佳正是她安全感的重要来源。

　　不过小佳的心态好极了，完全不在意。“没事啦，咱们学校就这么三个班，几乎全是小学同学，熟得很，再说咱们每天照样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回家嘛。”

　　“就是，我们小佳在哪儿都是开心果！”刘畅笑着补充道，语气里满是笃定和欣赏。许乐遥点点头，还好有刘畅陪她一起，她也能稍微释怀一些。

　　不远处，路杨和宋与廷正聊着什么。路杨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微微侧着头听宋与廷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份笃定与周围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仿佛感应到什么，路杨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布告栏前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许乐遥的眼睛里。他个子高，隔着人群也很显眼。他们两个就这样对视了两秒。接着，路杨很自然地把一只手从兜里抽出来，举到身前，微笑着向许乐遥示意了一下。

　　许乐遥的心猛地一跳，赶紧也仓促地挥了下手回应，下意识地就要拉着小佳和刘畅走开。

　　“哟！”宋与廷立刻发现了路杨的举动，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笑嘻嘻地，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哎呀许乐遥同学，终于在一个班了呀！”

　　“哎，宋与廷，你这么期待和我们乐遥同班呐！”赵小佳立刻打趣回去，眼睛亮晶晶的。

　　宋与廷哈哈一笑，眉毛挑得老高，“我替别人期待呀！”说完，他摇晃着身体，意味深长地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路杨。

　　许乐遥震惊得脑袋嗡嗡作响，懵了。替别人？难道是路杨期待和她一个班吗？可以这么理解吗？可是……

　　路杨好像从来不担心宋与廷“胡说八道”，永远是一副淡定的姿态。

　　“啊？替谁期待啊？”刘畅和小佳几乎同时问道，好奇的目光在宋与廷和路杨之间打转。

　　许乐遥觉得尴尬得快要窒息了，她从小就害怕自己被置于某个中心，连上课举手回答问题都很少，这场景，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叫停了。她真怕宋与廷说出来是路杨，更怕宋与廷说的不是路杨。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一般的人，怎么会期待和她一个班呢？这念头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荒谬又……心跳失速。

　　就在空气快要凝固的瞬间，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和猜测：

　　“我啊，我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