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鸾》尘渊

31、Chapter 31 晨雾蔽颜

　　耳畔似有清脆的鸟鸣，眼帘亦被晨光照耀的暖意萌生，松了松肩头，暮卿吟缓缓睁开眼来，这才发现腰际环过的一支臂膀被自己紧紧抱在怀中，心头一惊，顺势看去，未料到和衣侧卧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他，仅一裘被相隔，在寂静的空气中几乎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慌忙抽身下榻，一边更衣整发，一边便朝着屋外走去。
　　“皇妃晨安。”
　　还未回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只顾着赶在他醒来之前先行离去，守在殿外的侍女这一声问安，着实把卿吟吓了一跳。急促地合上门扇，转而对侍女做了个禁语的手势，轻声回道，“殿下还未起床，我先四处走走，你们不用管我。”
　　“是。”
　　连对镜梳妆的功夫也省了，几步走下石阶，毫无目的地闲庭信步起来，一边凝视着手中的断魂草，一边试图回忆昨夜酒醉之后的情形，都几乎忘了去追究，凭着自己的身份竟能如此轻松地摆脱了他的监禁。
　　天际还呈现着灰蒙蒙的微亮，后花园内安静万分，花枝上的露珠中饱含着淡淡的晨雾，一切都如梦初醒，焕然一新却还未生长绽放。轻轻的脚步踏在冰凉的地面上，无声无息，只觉耳边一阵风声，突兀地打破了这静谧地气氛。暮卿吟随即停下步伐，只是立于原地并未转身，青绿的池水映照出背后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亦是不言不语，一对清瘦的白衣，一前一后，在枝下静静而立，仿似雾中人，水中影，如梦如幻。
　　“师兄是为了拿回这个才来找我的吗？”卿吟缓缓转过身来，手中的银坠映射着的流光像是素白画卷中唯一一点色彩，拨开云层，让四周清晰，却相远而去。
　　未及男子回答，卿吟却已侧过脸去避开那双眼睛，“怕是也没必要了，或许也只有我这么傻，将这个赝品一留就是十年。”
　　“断魂草本是一对耳坠，没有孰真孰假，若说来，两个都是真的才是。”月寒泉终于开口道来，想要上前，脚步却终未抬起。
　　“你说妙不妙”，轻叹了一口气，暮卿吟脚下生步，继而言道，“就说这断魂草吧，你至始至终都知道这世上确是有两个，而我却偏偏相信一个是真的，你从来都是比我早知道一步，将我看的一清二楚，而我看你，却怎么也看不清。于物于人，都是如此。”
　　“那么至始至终，你相信哪一个才是真的？”
　　“哪一个是真的并不是我能选择的，或许我以前很希望我手中的是真的，可是现在看来，哪一个又不算是假的呢？”
　　“那你呢？你能看清哪一个才是真的自己吗？”
　　“哈哈”，微微摇了摇头，“终是为了要说这一句话吧，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要告诉过你我的身世吗？我想说的你都早早知道了，又为何要这么在乎是否从我口中得知呢？”
　　“我想要知道的并不是孰真孰假，我只是想知道眼前的你选择了哪一个作真的。”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有的选吗？你试过被困在在四壁朱墙，屋檐外却没有任何你的期待吗？你试过拼了命地甩开过去，却一直被所有人纠缠住脱不了身吗？你试过在相信自己最接近真相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揭开颠覆黑白的面具吗？师兄，这次我真的不再相信你了，从你走到我面前的路有无数条，可我从未想过你是踏着这一条皇权的路，来到我眼前的。”

　　啪，只觉得一巴掌拍在背上，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又连忙捂住嘴唇，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硬是把吓出窍的魂儿给拉了回去。两个侍女猫着腰回过头来，却见身后的曹公公倒没把眼神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很默契地未动声响，细细探看前方。
　　“你们俩一大早的在这干嘛呢？”曹公公压低了声窃窃问道。
　　“回公公，我们只是路过，不小心见到这的。”
　　“哦？”顺着两人指向，院落深处两个身影透过花墙映入眼帘，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定了定睛，再一看，没错，竟然是这两位。
　　“公公，皇妃面前的是哪位公子啊？之前也没见过嘛！”
　　“这是你们俩该问的吗？赶紧下去做事吧，别到处惹是生非的了。”作势呵斥了两句，连忙将这两个小丫头打发去，心中暗叹道，这二殿下可才来宫里一日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了。世上的事还真没有一桩是简单的，谁知道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呢，拍了拍袖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着还没其他人看见，赶紧离了去。

　　舒展了臂膀，从床上坐起身来，这么醒着，硬是躺在床上半个时辰了，看也差不多了。站在窗前，揉了揉还有些酸疼的右臂，恰看见她从后院回来，披散的发间还隐约沾带着湿湿的晨露，恍神地慢慢走近殿前，两名侍女已经迎到面前半晌也没发现。楚无镜整了整衣衫，走出门去。
　　“殿下。”
　　宫女这一呼唤，几步之外的暮卿吟才像醒了神一样，两眼看向这边，正迎上一双懒散的眉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了起来。
　　“你们先去前殿准备早膳吧，本殿和公主随后便到。”
　　“是。”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四名宫婢应声退下，徒留空空一院晨风。
　　“昨夜醉成那样，倒是醒得很早呢。”
　　不知如何作答，一想起昨晚的种种，暮卿吟只觉脑中浑噩一片，怕也怕今晨看见这张脸，才落荒而逃似地早早离开，却未想到他倒好，偏偏不解风情地戳着痛处。
　　“只是醉了一夜，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改变。”
　　“呵”，倏然嗤笑一声，细长的眉眼间流露出少见的生趣，楚无镜一步步从门前石阶走下，乃至暮卿吟面前之时，唇角一抹讥讽的笑意，“放心，昨夜不过同床共枕罢了，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