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不问归期》纯净水无添加

2、Day5:海浪

　　海岛的生活惬意有余，像是被阳光泡暖的。今天是在阿尔加维的第五天。
　　俞乔木盘腿坐在窗边，外面的景象就如画一般映入眼帘。这样好的光景，已经成了她这五天每天早晨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幅画面。
　　她已经习惯了像欧洲人那样光着脚踩在房间里木质的地板上，有时地板嘎吱嘎吱地作响，有时厨房里煮沸的咖啡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咖啡还没煮沸的时候，她从房间里的大落地窗向外看去，远处就是小孩的笑声——他们沿着沙滩追着像树叶一样的风筝跑，丝毫不顾烈日或是猛拍打上来的海浪。
　　她也习惯了有时坐在民宿外的小露台里，和民宿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他怎么创业，怎么学会葡萄牙语。或者只是喝着装满冰块的橙汁，数海里漂过了几艘船，看岸上的小狗跟着主人玩飞盘，趴在细软的沙滩上吐出舌头喘气。时间一点点地被晒化，像躺在沙滩上的冰激淋。
　　“太阳升起来是白天，太阳落下去是晚上。原来世界上还有人把这样的生活叫做生活。”
　　俞乔木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时，听见楼下正有人用别扭的发音叫着她的名字。她三步化作两步从楼梯上跑下，地板在她的踩踏下像琴键一样蹦出音符。
　　“漂亮小姐，早啊！”那语调完全是电影里欧洲人的模样。
　　Leo又穿着他那件敞口的花衬衫，扣子永远只系到胸口第三颗，露出胸前一点隐约的金色毛发。第一天刚到时俞乔木就注意到了他下巴那些修得精致的胡子，腹诽着是海边闲散大叔届为数不多还在坚持打理外形的人。
　　她知道这民宿老板这么叫准没好。
　　“今天天气好得跟骗你一样，浪不高，海水比昨天晚上的白葡萄酒还温柔。”
　　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前台桌上，弯腰在台下不知在捣鼓什么。不一会他拎出一副潜水眼镜，“免费浮潜教学，考不考虑一下。”
　　“这回又是什么说法？”
　　“来阿尔加维不潜水等于白来。”
　　Leo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小便签，手指指着便签上一团乱码，一字一顿道：“童叟无欺。”
　　俞乔木被他波澜的发音彻底折服，捂着脑袋笑起来。
　　“谁教你读的？你推销起来倒是不遗余力。”
　　“你就说读得对不对。我这推销每天都成功一两次，马上就拿到销售届的奥斯卡了。”
　　Leo确实总是不遗余力地推销着他的产品。来的第二天告诉俞乔木旁边有一家非常好吃的餐厅，还能喝点小酒，本地人都经常去。俞乔木兴致勃勃地走进餐厅，一转头发现他就倚着厨房的门框，手里拿着杯还在冒气泡的酒，一边指挥着服务生，一边笑着看她走进来。他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倒也没有让人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像是天生就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
　　这时，民宿的门吱呀着被打开。有人推门进来，咸湿的海风一同灌进屋子里。
　　陆望舟一身黑衣，肩上搭着一条刚洗过的毛巾，头发被海水打湿后胡乱地拢在耳后，整个人像刚从阳光里抽离出来的影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莫名变得很安静，连海风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还是Leo开口先打破了短暂微妙的安静，“你们认识？”
　　“昨天在餐厅见过。”陆望舟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情绪。
　　“哦！缘分。岛上见过一面的就是老朋友了，”Leo咧嘴笑着，“老朋友出海能打折。”
　　俞乔木的眼神从陆望舟的身上移开，那一双眼睛仍是笑盈盈的。她轻轻拍了拍前台的桌子道：“行，你给我打多少折？”
　　“一次80欧，设备全包，还含你回来之后一杯酒，怎么样？”
　　“80欧？你身后那小木板都写的70欧一次，说好的童叟无欺呢？你这样我可回房间了。”
　　Leo狡黠地眨了眨眼，试图用身体挡住身后的小木板。俞乔木佯装生气，作势就要上楼。
　　“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的。你们是熟人，55欧已经是最友情价啦。”
　　“这还差不多。”
　　俞乔木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口袋里掏钱包。
　　两人顺着沙滩望潜水点走去，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陆望舟提着两套装备，步伐稳得像一座随时能搬家的移动潜水站。
　　俞乔木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沙滩上，每一步都被阳光烤得微微发热。
　　“你给Leo打工吗？白天带着客人潜水，晚上在餐厅？”
　　“嗯。差不多。”陆望舟还是淡淡的语气，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俞乔木望着他五官的轮廓，阳光像是给它描上了金边，显得格外立体。他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那般颤动，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变浅。
　　她忍不住地问：“你是混血吧？”
　　“不是。”陆望舟回答得之干脆，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给。
　　俞乔木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短促和小小的不情愿，便不再计较答案和现实的冲突，转而换了个轻松的话题：“Leo没骗我吧，他给我的是优惠价格吗？”
　　她悄悄地凑上去，声音都低了几分：“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他。”
　　“其实……”陆望舟的语气里多了许多犹豫，“岛上便宜的潜水俱乐部一次40欧起，装备还新。”
　　“……我就知道他宰我。”
　　“他收你也不算狠的。之前有对法国情侣来，他说得天花乱坠，一人含泪收了130欧，还说是体验常新价。”
　　俞乔木被他的话逗笑，噗嗤一声道：“那我真要感谢他没宰我太多。”
　　“刚来的时候他给我搬行李，我正要感谢他，他转头就说美女给点小费呗。前两天他拉着我讲他的创业故事，我听得那么认真，讲完了告诉我其实是瞎编的。他还说他这名字是因为他妈妈特别喜欢小李子，所以给他起名叫Leo，严重怀疑这也是假的。”
　　陆望舟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眉飞色舞地吐槽着。
　　“你和老板很熟吗？”
　　俞乔木被他问得微微一愣，随后又耸了耸肩膀，语气轻快地回答：“还行吧。虽然他这么不靠谱，还给我推荐他自己的餐厅，但他人挺有意思的。而且他的餐厅真的挺好吃的，比我第一天自己找的那一家好吃多了。他刚才给我推销潜水，还学了个汉语成语，童叟无欺，是你教他的吗？”
　　还没等陆望舟回答，只见一个排球从旁边飞来。她下意识地抬手，但球还没到，一只手已经从侧面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向旁边带了一步。
　　排球擦着她的头发丝飞了过去，落在沙滩几步远的地方。
　　“谢谢。”俞乔木反应过来，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风吹着海水拍岸的声音变得近了，俞乔木觉得太阳晒得身上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