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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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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你、妈?”程翌咬牙重复。
他缓缓抬眼,视线从林夕衬衫下摆往上走,直视她清亮的水眸。
女人长发散在肩上,头顶竖着几根倔强的发丝,脸颊处还有小片刚睡醒的红痕,看起来竟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随着他的一步步逼近,她一路后退,最终退无可退,倒在了皮质冰凉的沙发上。
林夕看着程翌铁青的脸色,和撑在自己身侧的双手,慌了神,斟酌着开口:“我是说,我现在脱给你吗?”
……
“好啊,现在脱给我。”程翌直起身,抱着手臂看着她,眼底带了点玩味的笑。
林夕盯着大理石纹路的地面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眼神冷漠,语气轻柔:“程翌,咱们好歹老同学一场,你先让我回家,我会想办法把衣服干干净净地还给你,好吗?”
——
周慕声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回头看了眼坐在后座的女人。
她把头靠在窗户上,眼神放空,几缕发丝垂在脸上,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身上裹着件男款长风衣,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光洁的小腿裸露在外,高跟鞋踩在毯子上。
美人落魄也是美人。
周慕声清了清嗓子,林夕朝他看过来。
“想问什么就问。”
“你没事吧?”
“嗯。”林夕轻哼一声,挪了挪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似笑非笑地说:“遇到个好心人呢。”
“昨晚怎么去喝酒了?”
“付小琦和她男友组的局,我鸽子放得多了,总是要还的。”
周慕声撇撇嘴,“那帮人有什么好还的,下次别去了。”
“嗯。”
“……”
周慕声又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两眼林夕,
“喂。”
“啧,你这一路有完没完,说了,想问什么直接问,别磨磨唧唧。”
“没什么……就,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去医院?”
“周慕声!”林夕皱着眉头,烦躁地看向驾驶座,“你要我说几遍?我真的没事!”
“不是,你没事,你怎么穿着别人的衣服的出来了,你自己衣服呢?!”
“……”林夕咬着嘴唇,“这你不用管,反正我没事,那人我认识。”
“谁?”
她懒得隐瞒,“程翌。”
周慕声愣了愣,下一秒,火冒三丈,“怎么会是那个傻逼?!”
林夕叹了口气,“都是凑巧。”
“巧什么巧。”周慕声脸色很差,“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
林夕勾起嘴角,目光冷冷,摸了摸长出一截的衣袖。
怕是还得见一面。
回到家里,林夕先浴室冲了个澡,顺便还点了个外卖。
二十分钟后,骑手打来电话,林夕让他挂在门把上。
窝在舒服柔软的沙发里,面前的茶几摆着一份双拼披萨和一听可乐,林夕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她带上一次性手套,一边想起程翌家单调冷清的装修风格和冰凉的皮质沙发。
说实话,也不是没有想过重逢的一天,但没想到会在这么突然且尴尬的情节下。
其实算起来也不过才五年没见,五年说长不长,不过就是年龄从十八岁长到了二十三岁,他的模样和高中时没有多大变化,就连相处起来的样子,也和他们最后一次对话时的情景差不太多。
林夕食之无味地嚼着手里的披萨边,思绪一下子被拉回遥远的高三。
——
2016年,元旦,南忆中学。
“诶,夕夕,你这是去哪啊?待会就要轮到咱们班去会馆了!”
走廊上,赵琳和几个小姐妹围在一起谈论昨晚新更的综艺,看到林夕脚步很快地穿过人群往楼道走去,连忙伸手拦住她。
林夕头也没回,扔下一句话,“我很快回来。”
她径直上了顶楼,站在高三A班门口敲了敲门,“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沈琼依。”
“啊,她不在,她好像去天台拍照了。”
“好的,谢谢。”
……
林夕站在台阶下,听到三步之上的铁门后传来女孩们清脆的笑声和打闹声,握了握拳头。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天边一片粉红的晚霞,偶有几片云飘过。天气预报说今晚会迎来本冬的第一场雪,但看样子是要泡汤了。
她轻轻推开生锈的铁锁,无声地一步步踏在台级之上。
入目是粗糙的水泥地面,和几双名牌鞋。沈琼依靠在栏杆上,仰面吹着风,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嘴角带着笑意,穿着浅色的毛绒外套,被温暖包裹的样子像个小公主。
她本来也是小公主。
林夕叫了她一声,走到她面前。
周围人的视线纷纷扫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
“是你把我的档案改了?”她忍住眼眶的酸胀感,语气平静地问。
沈琼依昂着下巴,不屑于看她一眼,“你在说什么?有证据么?莫名其妙地在这血口喷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四周投来的目光闻言变得复杂,林夕余光瞥见角落里站着几个同校的男生,似乎有些眼熟。
“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知肚明,你敢发誓吗?如果你改了我的档案,你就一辈子考不上好大学。”林夕红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果然是个没家教的穷鬼,张口闭口就是咒人。”沈琼依生气地指着她鼻子,脸色变得通红。
“喂,你说什么呢?你哪来的?敢这么说我们依依?”
几个女生走上前,一把将林夕推到墙上。
林夕背抵着坚硬的墙面,听到呲拉一声,是学校发的羽绒外套被划破了。
她死死地盯着沈琼依,女孩眼里是一贯有恃无恐的倨傲。
林夕明白以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了,她眼里一片黯淡,轻笑道:“你放心,就算你改了我的档案让我落选不能保送,我照样能考上大学,而且是比你好的大学。”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推到她的女生们捂着嘴笑了起来,“依依,这人谁啊,这么不自量力,她不知道你要出国了吗?”
出国?
林夕睁大了眼睛。
看到她震惊的模样,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位同学,我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个寒窗苦读的好材料,想考上比依依好的大学,再去学十年吧。”
哄笑声一时间响彻耳边,林夕手撑在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她累了,不想和这些人理论了,她忽然觉得这世上的公平有时就像个笑话一样。
羞辱感被无力感取代,她刚想离开,却看见了角落里的程翌。
他旁边的男生似乎认出了自己,推了推他的胳膊,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夕看到他朝自己走了过来,红黑色崭新的篮球鞋踩在水泥地上,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一直在这吗?”林夕有些委屈地发问,眼眶里已经盛满了泪水。
程翌在她面前停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琼依,“证据。”
“什么?”林夕错愕一瞬,没有反应过来。
“把证据拿出来,我就帮你。”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进衣领,静默无声。
林夕难受地闭了闭眼,脑袋嗡嗡直响,“我没有证据,也不需要你帮我。”
说完,她难堪地别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离开了天台。
身后传来几个女生嗤之以鼻的声音,但她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