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型暗恋》七姜姜

3、初雪

　　会馆内，灯光耀眼的舞台对面是水天一线的阶梯座位，人声熙攘。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无聊的节目了。

　　赵琳看着身边瘪着嘴，目光发直地盯着台柱的林夕，理了理她额前柔软凌乱的刘海。

　　“夕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怎么这么不开心，衣服还破了。”

　　林夕抬眸对上赵琳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却摇了摇头，“我没事，摔了一跤而已。”

　　赵琳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后面露出的羽绒毛，一脸可惜地摸上去：“这么大一个口子，毛都飞出来了，夕夕，要不你和我回一趟寝室，我把我另一件外套拿来先给你穿一晚？”

　　“可是好像快到咱们班的节目了。”

　　“咱们班节目彩排都看了无数遍了，没关系，去一趟很快的，等咱们回来肯定还能赶上鼓掌。”

　　林夕点了点头，“那好吧。”

　　…

　　走出会馆，寒风迎面吹来，林夕的鼻尖耳根瞬间冻得粉红。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了？”

　　“可能真的要下雪了吧。”赵琳对着天空呵出一口白气。

　　林荫道两旁的参天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两个女孩走在路中间，蹦蹦跳跳地踩着斑马线。

　　“夕夕，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初雪的传说？”

　　“什么传说？”林夕好奇地问，她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几乎从没见过一片雪花，只在电视里看过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风光。

　　女孩说话软软糯糯的，带着南方人的音调，赵琳笑了笑，“我猜你也没听说过，就是啊，在十八岁这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和你在一起的人，将来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林夕眨了眨眼，“那要是这一年没有下雪呢？”

　　 “没有下雪，就说明你十八岁没有遇到真命天子咯。”

　　真命天子这四个字激得林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什么古早的传说，好土哦。”

　　“你不信？”赵琳歪头看着冷到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的女孩。

　　“我不信，要是下雪的时候，我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那不惨了。”

　　“怎么会呢，上天会安排你和喜欢的人见面的。”

　　“……”

　　林夕闻言停下了脚步 ，认真地看向好友，“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

　　寝室楼下，走读生林夕被宿管阿姨拦在了铁门外。

　　她抱着手臂，缩着脑袋把耳朵和脖子藏进衣领里，棕色的短靴在地面上跺了跺，试图驱赶走一些寒冷。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抬头，看到远处两个模糊的影子往这边走过来，其中一抹浅色，像是在天台看到沈琼依身上穿的衣服。

　　林夕咬着嘴里的软肉，往周围看了看，躲进对面小树林里一个高大的石碑后。

　　石碑上写着“立德树人”四个字，刚好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

　　她懒得再搭理这个家世优越却坏到了骨子里的大小姐，更不想再和她吵架，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的好。

　　“你在外面等等我，我很快就换好了。”林夕听到沈琼依出声，声音娇俏甜美。

　　“嗯。”一道清透中带着些许散漫的男声回应道。

　　林夕心跳漏了一拍，是程翌的声音。

　　他陪沈琼依回寝室？说要换什么？

　　本来刻意忘记的一幕又在脑海中重现，林夕想起程翌在天台面无表情地问自己要证据时，语调可不曾这般缱绻。

　　女孩无声地垂下眼睫。

　　…

　　淡淡的木质香气飘入鼻息，是程翌身上常带的香味。

　　林夕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曜石般的眼睛，眸中的情绪汹涌又压抑。

　　她的刘海被风吹成了中分，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小脸埋在领口，显得更加精致，无意识地撅起嘴，眉头也皱着，眼里的灵气和神采却依旧如往日一般难以掩盖。

　　像迷失森林懊恼的小鹿，不同的是她的气质少了三分纯真，倒是多了不少不自知的娇媚。

　　程翌略微低头看着她，缓缓扬起嘴角。

　　“你躲在这干什么？”

　　林夕后退两步，手扶在石头上，“等人。”

　　“为什么不在门口等？”

　　“为了避开几只苍蝇。”

　　“嗯？”程翌点了点她冻僵的鼻尖，笑容多了几分松散的痞气，“几只？”

　　“两、只。”林夕语气笃定，无所畏惧。

　　“你再说一遍？几只？”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

　　林夕不耐烦地别开脸，“说一百遍也是两只。”

　　“长本事了？”

　　“我向来都是这样，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林夕不肯服软。

　　程翌个子高大挺拔，女孩的身躯被他笼罩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娇小。

　　他脸色沉沉地看着她，眼睫扫下来，表情晦暗不明。

　　“你的档案被人改了？”

　　“不关你的事。”

　　“你怀疑她？”

　　林夕愣了愣，“她？她是谁？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你为什么不说她的名字？”

　　程翌皱着眉头，“这有什么区别？”

　　“就是有区别，你不懂的区别。”她反驳，语气冲了起来。

　　她厌倦了这种好像时时刻刻都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第六个人在的感觉。

　　可是她并没有资格指摘。

　　“林夕，别闹，我有话和你说。”

　　“呵”，林夕冷笑一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被人改了档案，没法保送到想去的学校，还被人羞辱，这么冷的天衣服也破了，你觉得我有心情听你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说废话吗？”

　　气氛僵持着，程翌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无关紧要？”

　　林夕冷着脸不否认。

　　喉结滚动，眉眼凌厉的少年盯着她坚定的神色，“行。我无关紧要，我不说。”

　　“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说话了。”林夕闭了闭眼，心沉了下去，“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就像在天台上，他说出证据两个字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林夕想，那也是在划分界限，他始终是站在沈琼依她们那边的。

　　她忽然想到，程翌在沈琼依面前提到自己时，一定是直呼其名吧。

　　“林夕，你想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的语气又变得戏谑起来。

　　程翌总是喜欢在架吵到一半的时候逗弄人，那些低下头来好好哄女孩子的手段，他明明信手拈来，却从不用在自己身上。

　　林夕心如死灰地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想，程翌。”

　　“我真的，很讨厌你。”

　　……

　　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林夕牵着赵琳的手，走回会馆。

　　她扯了扯嘴角，眼睛蒙上一层看不清楚的水雾。

　　结束了，2016。

　　学校钟楼钟声响起的一刻，漫天飘起了雪花。

　　林夕一愣，身旁的赵琳已经兴奋地叫喊起来。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宿舍楼门口那两个人还站着，女孩背对自己，男孩略微弯腰，面容带笑。

　　浅色和黑色重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雪落在眼睫上，视线一瞬间被遮挡。

　　她庆幸——

　　十八岁的初雪，至少没有和自己讨厌的人待在一起。

　　自那以后，林夕真的再没和程翌说过话，不仅如此，她还把所有有关他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初雪的夜晚，就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他们原本就不在一个班，要不是几次偶然的机会让他们遇见，其实根本没有相识的机会，从此陌路，好像是个很理所当然的结局。

　　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她正常发挥，考上了一所离家很远的985大学，读的是建筑系，从此再没有听过任何关于程翌的消息。

　　青春的故事就这样草率而仓促地画下了一个句号。

　　——

　　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林夕脱下油乎乎的一次性手套，伸手拿了过来。

　　来电显示“付小琦”，她按下接通键。

　　“喂？”

　　略微沙哑的女声迫不及待从话筒里传出来：“林夕！你在干嘛？”

　　“吃饭。”

　　“在家？”

　　“嗯。”

　　“吃什么？”

　　“外卖。”

　　林夕秉承着一问一答的原则，绝不开口问什么事。

　　果不其然，付小琦憋不住了，她啧了一声，压低语气，依然掩盖不住想八卦的兴奋。

　　“说说呗，你那个曾经喜欢过的人，程翌？诶，他是不是巨帅，还贼有钱？”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林夕语气无奈。

　　“我好奇嘛，上大学的时候，咱们系那么多男生追你，你都看不上，我倒想知道是何方神圣曾经拒绝过我们建筑系系花，林夕大美女？”

　　“拒绝什么？我又没表白，我是暗、恋，懂吗？”她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什么？暗恋？我靠，这不像你啊林老板，就你这海王气质，你喜欢人帅哥还不得直接扑上去啃两口？！！”

　　林夕脑补了一会自己啃人的凶残画面，一脸黑线，“你找我就为这啊？”

　　“有什么比这个还重要？我男朋友出轨了都没这个刺激。”付小琦理直气壮地说。

　　林夕忍不住想翻白眼，“琦姐，我忙着呢，挂了啊。”

　　“诶诶诶，别别别”，电话那头连忙叫住她，“你有事啊？”

　　“下午要去医院看我奶奶。”

　　这句话一出，付小琦立马收敛了激动的情绪，“啊……你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不知道呢，下午出报告，得看看这次化疗的效果怎么样，再做进一步的诊断。”

　　“哦……那，那你要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嗯，谢了。”

　　“那我挂了？”

　　“好，微信联系。”

　　“OK，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