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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灵魂黑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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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跟你说了什么?”五条悟看着她,月光里,她平静的跟没事人一样,敌人退去了,她的眼睛就变回原样。
是什么样的话,能让酝酿的杀招中止?
这是猜忌,但这双诡异威严的黄金竖瞳,足以让特级咒灵引以为同伴。
这是他当初强制绑架她的真正原因。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1次看见这双眼睛,一种摄人心魄的威压感,人类的心脏被无形之物捏紧,剥夺了呼吸的窒息感,有什么庞大远古的生物在凝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对视,但一个会救同伴的特级咒灵,说些招揽之词,也不足为怪。
重点是她什么都没做!放过了它。
虎杖悠仁站起来,这是自少年院一别后,他第1次认真地观察老师。
老师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白到反光,眉目间有一种人偶的淡漠感,眼瞳的虹膜有一圈金光流转,更显得晶莹剔透,光彩内敛。
面无表情,显得肃穆冷硬,失了气血的唇,仿佛樱花凋落后仅存一点柔软的细腻纹理,将温柔封闭在语言的寂静里。
和他记忆里随性放纵、亲昵松弛、咧嘴畅笑的李老师,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站得笔挺,用制服束缚身体,黑色的护脖和手套遮盖严实。
鬓边编织了小辫扎在耳后,坠挂着小巧的红色中国结,流苏微晃。
这抹红是冷色调里唯一的艳。
原来老师的审美品位这么好,以前只是太随便了,或许也是一种伪装。
全然的一种陌生感觉。
“如你所想。”
李雾月大方地承认了,既然他敏锐的观察到,也没什么好遮掩。
“如果你觉得我迟早会叛变,不如现在就解决我,一劳永逸。”
她非常坦诚地直视这双苍天之瞳,平淡的态度里透着一股冷漠的麻木。
爬行动物的黄金竖瞳恢复成哺乳类的黑色圆瞳,在背光处仍然亮着暗金色的光辉。
五条悟皱眉,她的态度摆明了要他确定用人不疑的立场,可她也没交付她的信任给他。
李雾月看向虎杖悠仁:“那老东西最近怎么样了?”
虎杖悠仁摸摸自己的心脏:“他最近很安静,都没出现,我都快把他忘记了。”
李雾月:“在少年院,你昏迷后还记得什么?”
虎杖悠仁老实地回答:“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雾月:“那你有梦到些什么吗?”
她的声音冷冷淡淡,像湖泊一样宁静,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不带什么指向性。
虎杖悠仁一僵,显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神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一些好像科技电影一样的画面片段,可能是我看了一些战争电影吧,有一些战斗的场面很逼真。还有一些恐怖电影的片段,在地下室的玻璃盒子里面养着好多婴儿,恒温,光着身体。”
好像幼猫幼狗被豢养着,瞬间他就惊醒了,在黑暗中感受到极致的悲哀和绝望。
真实又虚幻。
李雾月的瞳孔一缩,水泽在眼眶里一闪而过,随即被垂下的睫毛遮盖,风轻云淡地盖过记忆的惊涛骇浪。
五条悟看到了。
李雾月:“宿傩吃掉了一点我的血肉,可能会对你有些影响,如果身体上有什么幻视幻听,及时告诉我。”
虎杖悠仁惊愕:“吃了什么?”
他紧张地靠近,想从老师身上看出损伤。
李雾月后退几步,避开少年扑面而来的热情:“没什么。”
五条悟轻哼一声:“一颗心脏是一点血肉?你这么会忍!”
怎么就忍不了他一点。
虎杖悠仁瞪圆眼睛,呼吸骤停,脸色苍白。慌乱的视线在她浅浅起伏的胸膛上闪烁,又意识到呼吸的弧度并不能代表心脏还在跳动。
李雾月嫌弃地瞥了五条悟一眼,废话真多,木已成舟的东西,给孩子多余的自责。
虎杖悠仁喃语:“那些片段,是老师的记忆吗?”
据说有些器官会携带一些记忆。
仅仅只是不全的片段,就沉重如淤泥黑水,吞没心绪。
李雾月蹙眉:“别想这么多,你也挺惨的。”
年纪轻轻,遭遇数位人渣。
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完全的掌控,才是最大的失控。
虎杖悠仁苦笑一下,但担忧的眼神还是望向李老师。
显然老师不想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平淡地看向五条老师:“该回去了。”
五条悟夹着两个人飞过夜空,回到了高专。
李雾月和悠仁道别后,回宿舍,她投在地面的影子被身后更大的影子覆盖。
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沉默,隐藏着更大的冲突。
“你还没有回答我。”
当她站在宿舍的门前,五条悟终于开口。
“无论过程怎么样,我都希望人类万古长青。”
永远保持活力和生命力。
李雾月开门,木门的转轴声在静谧的环境是噪音。
五条悟:“悠仁看到的片段,是什么?”
李雾月冷淡地总结,不愿多谈:“是地狱。”
门关上,一如没有敞开的心扉。
五条悟抱胸,靠在过道的窗台上,卓越的听力能听到浴室里水声淋淋,这短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够脱掉外套,她直接淋吗?
看来这家伙以前给学生讲课时,那些看似话唠地自曝,过往经历全都是美化的版本,将真正的黑暗和残忍都剔除掉,只留下了欢乐的部分转述给学生。
倾诉,就这么困难吗?
或者,只是不想跟他说而已!
五条悟也确实想象不出来,她会躲在别人的怀里,哭唧唧的、软绵绵地倾诉内心的痛苦。
她只会僵着一张脸,让几滴的眼泪,吝啬地落下,就在这期间,她就咬着牙想好了反击的计策。
他离开了。
浴室里。
李雾月闭眼站在温热的水流下,如滂沱的雨,浇透了身上的衣服,沉重而紧贴。
潮湿的雾气里,起伏的呼吸,伴随着冥想的深入,感受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在{无量空处}里,有0.2秒,五条悟还没有触碰到她。
龙王的精神力量被动激发,将时间拉长,变成60秒。
漫长的60秒。
近乎无限的信息,同时不间断地输入进大脑,已经吸进肺部的空气扩散、身体每一个细胞的流动、龙血的灼烧与愈合......
她闭眼,将炽亮到顶峰的黄金瞳遮住。
脑中无形的屏障迸裂,古老的记忆和言灵知识,迅速地铺展开,在“无限”中构筑一个自己的精神领域。
曾经用来稳定精神状态的自我催眠,层层碎裂。
她是混血种。
卡塞尔学院的富山雅史教授说,区别于纯种人类。
她是中国人。
汇集各个国家、各个种族的卡塞尔学院,在对比中,将无法选择的出生,被动圈定。
更在各种歧视和偏见中,更坚定的坚守自己的立场。
她是理想主义者。
在执行专员的任务时,一切的算计和力量,在真正的命运前一文不值。
她因名字被破格提拔,因真正的血统屡次逃生,饮鸩止渴的爆血,在她使用时,没有悲壮的牺牲感。
她在模仿领袖的事迹,当一名老师,观察世界,写下著作,改变现实。
但她只是一个失败的模仿者,一直如此。
她是一条带来灾难的龙,由她领导的小队,此时沉眠在万里高空的倒悬岛上。
她躲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大义和变革,收取经验,只不过是一种逃避和拖延。
侥幸于这里的人并不知道龙王的价值,否则这里的人会陷入狂热的狩猎状态。
人性能感知到的温暖,在渐渐的凋零。
她的痛苦也在消失。
置身事外般淡漠。
李雾月睁眼,将一件件沉重湿漉的衣衫剥离,好似破茧重生。
黑色的血管,更加浓墨地绽放在肌肤的纹理下,仿佛呼之欲出。
她的手掌将镜子上的白雾抹去,倒映出清晰的图像,镜中的女人湿漉漉,除了耳边的一抹红,其余只剩下黑白。
她与镜中人对视。
“此间事毕,我们就回去吧。”
“旧王已至,礼该相葬。”
将梦魇终结,将轮廓祓除。
她披上浴袍走出浴室,环视房间,以局外人的视角,观察这个她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
以专业的执行部专员的收尾模式,将这个地方恢复成原样。
将堆积起来的杂物用言灵序列号98{罡风归尘}化作尘土,打开了落地窗,扬到了外面的草堆里。
李雾月看着,物质的分子断裂,从致密形态变成松散结构,瞬间无声无息的毁灭掉。
至于序列号116的{极风陨穹},极致的风暴和雷霆,大范围摧毁和精准狙杀。
她还没有用过呢,主要是长的前摇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有这个功夫,她的脑袋都掉了七八次了。
用{时间零}来给自己的大招缩短蓄力时间?这两套叠加,她的肉身可以爆炸了。
至于序列118以外的规则系言灵,没给她解锁,黑王还是藏锋了。
正在运行状态的电脑还在跑数据分析,但比起博士后水平的诺玛,她复制的玩意儿只是小学一年级。
她只存了1/10的心思,想看看五条悟摘取的优秀种子,能不能经过她的培养,来比肩卡塞尔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们,
完全没有把他们挖走当做自己的队友的心思,毕竟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三条冰棍还冻着,又是一笔仇恨。
但是过大的差距,还是让她觉得有点挫败,最终还是要沦落到王对王和王清杂兵的下场吗?
李雾月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电脑跑出来的数据:
御三家资金流向...
看来她的异动已经被盯上了,接下来应该会面对Q的斩首。
新出现的那两只会说人话的特级咒灵,有一点儿意思,就是不知道背后有没有聪明一点的敌人。
希望他的智商能够高一点。
希望他的野望可以狠一点。
至于出现在虎杖悠仁梦境里的那一幕,让她想起来一点旧事。
性.贿.赂只是那座邪恶岛屿上的一层遮羞布。
一群被排斥在混血种势力范围之外的新晋政治精英阶层,用高科技来复刻前人走过的路。
用试管的精挑细选,代替直接的注入。
用精心照顾的顺产来取代破肚而出,一定要顺产的原因,是拒绝剖腹产后腹部肌肉纤维化,影响二次怀孕。
出生的婴儿,有一些非人特征,即刻遭到销毁。他们的指标是培养与人类外貌一模一样的混血种,而不是特殊。
能够躺在规模化的育儿箱中的小孩子,已经是精挑细选的成果。在焚化炉和餐桌上,多的是失败品。
这些话轻描淡写地出现在科研日志上,被入侵后的她看到。
孩子被统一的豢养,经过多轮测试之后,才有一些高血统的幸运儿,进入抚育院,他们还是做着超级士兵的美梦。
事实证明他们的野心计谋是会变强的,尽管过程如此的恐怖和邪恶。
可惜他们的行动方向只是在践行密党的老路,而从黑洗到白的卡塞尔,收割了他们的研究成果,以审判者的姿态给予沉重一击。
那场行动结束后,因为拒绝上交核心机密情报的李雾月,一个人被关在禁闭室的一周里。在纯粹的黑暗中,突然串联了很多的事情。
董事会的老贼们,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岛在研究什么吗?
那为什么她接到任务并侵入时,研究阶段已经到达了尾声,产品已经成熟。
她只让她的队员接触到最表面的一层,就把他们打发走,独自继续调查,这会是一种对她的心理考验吗?富山老师会下评语吗?
为什么是她在即将成功入职执行部专员的那一次回家探亲时,才有国内的分校负责人找到她,来测试她的立场,并给予她联络的号码。
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事,未成年的混血种,得先在本国的分校里培训到成年18岁,要通过一场考试,才有资格进入卡塞尔学院。
所以在她还是少年孩童时,就已经因为名字和言灵属性,遭到了一次筛选。
她的资料薄薄的一张纸,在谁的桌子上被放下了?
队长德米特里都知道吧,他说了些当时她听的似懂非懂的话。
不过他两都是蜘蛛网上的黏翅蝴蝶,谁也逃不开。
纷乱驳杂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闪烁,或许是失掉了心脏的缘故,她的身体只有呼吸的起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没有身体的兽性冲动,就只剩下一念之差,是人性还是龙性?
一念之差。
不过她喜欢有始有终,在这里的这场游戏得玩到结局,才能意志舒畅。
要杀掉五条悟,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把留在港.黑的箱子取回来,本来就是当做质子留在那边的,既然不需要森欧外的助力了,就可以舍弃他的势力了。
只不过是一局死亡率最大的玩法,但凶手不是她。
病态的念头一闪而过。
高精狙的威力,可以让贤者之石破开咒术最强的无敌术式,洞穿大脑。
再无敌的自愈术式,也无法修复贤者之石带来的创伤,这是规则的力量。
化为尘土,死的轻蔑。
黑暗中,响起低哑的呵笑。
透着一股无可救药的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