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Sweet Venom/毒蜜酿》尽叙

2、第 2 章

　　寒来暑往，时间在霍格沃茨城堡古老的石墙上刻下又擦去季节的印记。庭院角落里那株虬结的山毛榉树冠日渐茂密，又在几场凛冽的初雪后被肃杀的霜寒染成银白。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悬浮着的那些蛇形壁灯投下的暗影，亦在学生们轮换的脸庞上悄无声息地流动，光影交错间，悄然带走三个流转的学年。

　　礼堂永远是城堡的心脏，每日三次强劲有力地搏动着。巨大的穹顶此刻模拟着夏末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慵懒、温暖而近乎透明的蓝色，仿佛凝固的海水倒扣在头顶。长桌上方的蜡烛依旧悬浮燃烧，照亮着下方密集的人头，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新出炉面包、煎培根香气以及隐隐约约来自草药课的泥土味道。

　　斯莱特林长桌的特定地段，气氛自成格局。卢修斯·马尔福早已习惯性地占据靠近长桌头部的位置。七点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照亮银质刀叉上精巧的蝮蛇纹饰。他慢条斯理地切开一块洒满霜糖的可颂，动作精确得不带半点多余晃动。淡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像熔化的白金固定在头顶。一个七年级的学生会主席正隔着几个座位向他汇报着什么，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敬意。

　　埃莉诺坐在他对面，位置同样靠前。蜂蜜色的卷发在晨光里像缠绕着金丝，随意地堆在肩头，发梢随着她翻阅手中那份厚厚《预言家日报》的动作轻轻晃动。巨大的头版标题是关于魔法部傲罗指挥部成功捣毁另一个反麻瓜组织的重磅新闻。

　　“啧啧，”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小片区域近乎凝滞的安静，食指用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在报纸上“傲罗伤亡名单更新”那一小块豆腐干大小的副稿上轻轻敲了一下，“三个傲罗重伤，两个轻伤。就为了一窝没头脑又冲动的害虫？”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纯然好奇的冷漠光泽，如同阳光下观察玻璃缸里蚂蚁群的小女孩，“迪尔本部长为了明年的预算拉票，还真是下足了血本。”

　　卢修斯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松软的可颂，拿起雪白的餐巾，极其优雅地在嘴角按了按，指骨修长。他灰蓝色的眼睛掠过埃莉诺指甲点在的位置，眼神锐利如同捕捉猎物的鹰隼。

　　“有效投资必然需要前期投入。”他放下餐巾，端起高脚杯，里面是颜色鲜嫩的橘子汁。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彻感，“麻瓜问题牵动纯血根基。迪尔本需要强硬态度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中间派，更需要让顽固的传统派相信魔法部有能力维持‘秩序’。伤痛……”他薄薄的唇边似乎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不带丝毫温度的微小弧度，目光再次扫过那份报纸，“是必要的宣传成本。人们只对流血印象深刻。”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水在地面流动的自然规律。旁边那位还在等待指示的学生会主席脸上肌肉似乎僵硬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闪烁。

　　埃莉诺的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在卢修斯那张英俊却如精美大理石雕像般缺乏真正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那饱满的唇弯了起来，形成一个明媚至极、足以照亮任何阴暗角落的笑容。

　　“精辟，卢克。”她合上报纸，将它随意地丢到桌子中间的空位上，动作利落洒脱，“所以说，无论那三个不幸的傲罗能不能熬过圣芒戈的治疗，迪尔本都已经赢了！多么划算的交易！”她的笑容如此坦荡，如此甜美，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赞许一场成功的茶点布置，“有时候我真羡慕部长大人，手下的资源可真丰富。受伤的又不是他自己，对吧？”

　　她清脆的声音带着奇特的穿透力，邻桌几个正在热烈讨论魁地奇球队选拔的低年级学生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谈话戛然而止，都困惑地转过头来。当意识到谈话内容的性质时，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学生会主席的表情也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眼神复杂地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

　　卢修斯的目光在她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那双冰一样的灰色眼眸深处，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赞许——那是对一种高度契合于自身、甚至是近乎镜像般的思维方式的认同，一种猎食者发现同类的微妙震颤。他拿起手边的杯子，杯子里是温度刚刚好的红茶，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清澈的棕红色。

　　“认清筹码的本质，”他呷了一口茶，声音依旧平稳、低沉，如同教堂穹顶下敲响的钟，“是避免成为筹码的第一步。”放下茶杯时，杯底与碟子轻轻磕碰，声音清脆却带着最终决断般的意味。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份报纸一眼，也没有等待身边的学生会主席，径直向礼堂外走去。长长的墨绿色长袍下摆垂落，随着他的步伐在晨光中划过冷冽的线条。银色的学院级长徽章别在胸口，在行走间折射出一点锐利的寒光。高年级们纷纷下意识地为他让开路径。

　　埃莉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礼堂巨大的橡木门后，那扇门缓缓合拢，吞没了最后一点袍角的墨绿。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明媚生动。她优雅地拿起桌上一颗鲜红欲滴的浆果，像是欣赏艺术品般端详着那饱满欲滴的光泽。贝齿轻启，鲜红的汁液在她唇齿间悄然弥漫开来，染红了一点唇角。

　　她随意地抽出绣着弗利家徽的手帕，姿态完美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然后将那张染了一点可疑红痕的纸帕轻轻揉成一团，丢弃在脚边冰冷的石阶上。随即站起身，蜜金色头发跳跃在晨光里。

　　“托伦斯学长，”她转向身边因卢修斯离席而显出一丝茫然的学生会主席，刚才卢修斯在时对方还只是个背景板。此刻，她的笑容如同融化的蜂蜜，带着某种天然的亲和力，让托伦斯不自觉地立刻站直了些，“关于下周五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参观联谊’活动的布置细节，我有些很有趣的小建议呢……”

　　托伦斯看着眼前明艳不可方物、态度突然变得如此亲近的埃莉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忘记了刚才那点寒意，脸上堆起惊喜的笑容：“当然！弗利小姐！我非常想听……”

　　礼堂巨大的窗户透进来的、属于十月底的午后阳光失去了大部分暖意，只留下一片澄澈但缺乏温度的金黄。空旷的庭院里，落叶在微冷的穿堂风中打着旋儿。

　　草药课的黑色沃土还顽固地留在指甲边缘，混着温室植物特有的、浓郁到有些黏腻的湿润气息。埃莉诺站在冷风中，毫不在意地对着光举起自己的手指，试图看清那些细小的污迹。旁边站着西里斯·布莱克，他那张继承了布莱克家非凡俊美的面孔此刻被一种无聊又傲慢的神色占据着。

　　“弗利，”西里斯用他那种惯常的、玩世不恭的拖长调子，眼神却像钩子一样滑过埃莉诺线条优美的颈侧，“下周霍格莫德？考虑下三把扫帚？听说罗斯默塔夫人新弄到了点口味奇特的火焰威士忌……”他那双遗传自家族的深灰色眼眸里有种不加掩饰的、热切的光。

　　埃莉诺放下手，转过头看向他，脸上立刻绽开那个西里斯已经非常熟悉的、足以点亮整个阴郁庭院的笑容，甜美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让少年心头更热了几分。

　　“新口味？”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真令人期待呢，西里斯！”她往前靠近一小步，距离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草药味和一种阳光晒过棉布的气息。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密，“不过……布莱克家的家规小精灵们，耳朵真的那么灵通吗？”她的尾音轻柔上挑，像羽毛搔刮着耳膜。

　　西里斯被她突然的靠近和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弄得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那种混不吝的傲慢褪下去一点，染上一点男孩的窘迫和更深的冲动：“哈！埃莉诺，你在质疑一个布莱克挑战‘高贵规章’的意志力？”

　　埃莉诺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清脆如银铃在风中碰撞。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指，极其迅速、如同蝴蝶掠过花朵般在西里斯敞开的校袍领口内侧那个不太显眼的格兰芬多狮子绣章上点了一下，指尖的力道轻柔但明确，触感温热。

　　“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勇气，布莱克先生。”她看着他领口那只小小的金红色狮子，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近乎崇拜的赞叹，像清泉在阳光下发亮。她抬眼时，长睫蝶翼般颤动了一下，眸光清亮纯澈，“只是……也许我们该选个……更隐蔽的地方分享冒险？”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纯然的、属于少女的好奇心。

　　西里斯的脸颊泛起一阵可疑的微红，刚要开口说什么，埃莉诺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庭院拱门投下的那个瞬间移动的、异常高大的阴影。阳光勾勒出高挑熟悉到骨子里的轮廓和一丝跳跃的铂金发丝。

　　埃莉诺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眸光深处却极细微地闪动了一下，如同湖面被微风吹皱。她的反应快得如同呼吸，就在西里斯因她话语心跳加速、注意力完全聚焦在她脸上时，她身体已自然而轻巧地转了半个角度——那动作如同被风吹动的花枝，不着痕迹地将她与西里斯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稍稍拉远，正好让她的侧影完全暴露在拱门外的视线中。

　　然后，她用一种比刚才高出一点、却依旧清脆甜美的声音对西里斯道：“那就说定了？真期待下周。”笑容依旧绚烂夺目，但字句结束便已是一个清晰的信号。她不再等待西里斯的任何具体回应，甚至没有去看那道拱门下的阴影是否再次停滞，只给了他一个礼貌又明快的眼神，便迈开脚步，朝着庭院深处通向城堡主楼的那条铺着不规则石板的小径走去。

　　西里斯看着她突然结束话题、干脆离去的背影，脸上尚带着刚才被她点燃的悸动和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空白，有些茫然地愣在原地。他想开口叫住她，说点什么具体的时间地点，但她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

　　另一边，拱门短暂的阴影深处，卢修斯灰色的眼睛如同淬火后又急速冷却的金属，扫过庭院中这一幕的尾声。他的视线冰冷、快速，带着精准的刻度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国王在战场上审视微不足道的一处侧翼骚动，旋即彻底移开，仿佛那片区域内的事物已不值得再消耗他哪怕一次多余的眨眼。他挺拔的身影迈步离开拱门，墨绿色的级长徽章在消失前划出一道冷硬的轨迹。

　　庭院的风打着卷，旋起几片枯叶，擦过西里斯僵硬的靴边。

　　深秋的寒意渗进了城堡的每一块古老石砖。有求必应屋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走廊上残存的学生嬉闹声和脚步声。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闭合着，将这个私密的角落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幽暗王国。屋子里悬浮着数盏低矮的、形态宛如纠缠双蛇的水晶球灯，发出幽冷而稳定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中央一张覆盖着墨绿锦缎的长桌。

　　卢修斯靠着桌沿，双手撑在锦缎上，身体微微前倾，姿态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松懈。他身上那件银灰色、边缘用银线绣着繁复斯莱特林徽纹的便服衬衫领口敞开了一粒扣子，显露出少年人初具轮廓的锁骨线条。一丝不苟的金发在幽暗灯下如流动的熔银，眼神在暗处凝注，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穿透力，落在几步之遥的埃莉诺身上。

　　埃莉诺站在那里没有动。午后的光线从窗帘唯一的缝隙溜进来，吝啬地打亮了她一小半侧脸，蜜金色的卷发垂落肩头，几缕发丝俏皮地拂过她的下颌。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模糊柔和的阴影，双手轻轻地、无意识地绞着自己长袍上一条细细的银色束带，那动作带着点少女的扭捏，仿佛一个被老师撞破了小秘密、不知所措的害羞女孩。刚才在庭院里面对西里斯时那种明媚到耀眼的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安静。

　　空气中充满了某种无声的张力，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在沉默中颤抖。

　　“西里斯·布莱克。”

　　卢修斯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没有用质问的语气，甚至没有抬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深水潭面，清晰、冰冷，带着沉重的回响，敲打着这个幽闭的空间。话语里的那个姓氏，被他用一种奇特的、带着审度意味的节奏吐出，仿佛在掂量一件物品的内在成分。

　　埃莉诺绞着丝带的手指顿住了，随即又更加用力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她没有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情绪的光。

　　“……只是一个同学，”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不易辨别是羞涩还是不安的鼻音，像花瓣边缘细微的卷曲，“你知道……他总是……出现得有些突然……”

　　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卢修斯身体微微前倾，离开了桌沿的支撑。灯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更立体的暗影，那份冷漠的审视瞬间变得更具压迫感。他向前迈出一步，脚步无声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一步，又一步，不急不缓。

　　“出现？”他又向前一步，此刻距离埃莉诺只剩下不足两步之遥，他微微低下头，靠近她垂着的发顶，声音放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蛇类滑动过光滑石面的低磁质感的危险感，清晰无比地送入她耳中，“还是你允许他靠近？”

　　温热的气息拂过埃莉诺额角垂落的一缕头发。

　　埃莉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意。她终于抬起了眼睛。

　　就在那抬头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急剧变化。那份羞涩、那点局促、那丝委屈，如同夏日晨雾被强光骤然驱散，消失得无影无踪。琥珀色的眼瞳深处，一丝冰冷的、近乎刀锋般的戏谑光芒如流星般划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挺直的脊背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方才的少女柔态在她身上被某种强大的意志力抹去。

　　她不仅没有退后，反而猛地向前逼近一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减到呼吸相闻的危险境地。她的动作突然而猛烈，卷起一小股气流。蜜金色的发梢几乎扫到卢修斯的喉结。她毫不回避地迎视着那双距离极近的灰色眼眸，瞳孔深处像是有小小的火焰在冰下燃烧。刚才那丝转瞬即逝的锋利被一片明亮的、带着某种奇异纯真意味的、闪闪发亮的炽热所取代。

　　“卢克·马尔福，”她的声音失去了刚才的微弱，变得清晰、有力，甚至带着一种灼热的尾音，轻轻咬在“卢克”这个名字上，不再是童年称呼时的柔软，“如果你也像布莱克那样……”

　　她刻意停在了这里，带着某种挑衅的停顿。气息急促而灼热，毫不退避地喷在卢修斯的唇边，像是最微小的火焰在灼烧皮肤。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硝烟味，混合着她身上隐约残留的、来自温室的湿润草木气息。

　　那近乎宣战的停顿之后，少女猛地踮起脚尖，主动将两人之间那层薄得如同烟雾般、几乎能被呼吸穿破的距离彻底归零！

　　她柔软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蝴蝶扑向花蜜般凶猛地撞上了卢修斯微凉的薄唇。动作莽撞、直接、毫无技巧可言，像一头被束缚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幼兽。那触感温软而急促。

　　“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抓住我！”她的声音从紧密相贴的唇齿间逸出，是含混的，却像裹着蜜糖的锋利鱼钩，直直抛向他。

　　窗外，不知哪个塔楼传来沉闷的钟声，如同迟来的撞击，一下下凿在寂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