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孤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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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景理论认为，大多数人在面临获得的时候是风险规避的，在面临损失的时候是风险偏好的；即人们往往对损失比对获得更敏感……”
“不是，讲到哪儿了？损失比获得更敏感？这什么啊？”
夏一一就走神了一会儿，课程就从马里亚纳海沟飞驰到珠穆朗玛峰了？
“意思就是一般来说你丢了100块钱的痛苦感会比捡到100块的快乐感更高。”榆昔小声给同桌的夏一一解释。
“啊~懂了。划线划线！”
榆昔好笑地看着好友一股脑地把知识点都划上，目光回到书本，脑海里少年苍白的侧脸再次浮现，她忍不住未战先怯：
所以，再次失去一个人的痛苦也会高于再次重逢吗？
……
这周最后一节正课上完，下午大家的选修都不一样，榆昔选了艺术鉴赏，夏一一则是选了中医推拿与养生，艾欣一向独来独往，选课倒是破天荒和夏一一选在了一起，两个人互相嫌弃还次次都一起去，一起回。
“哎，小昔，你当初要是也选中医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上课了。”
榆昔有点好笑，“难道我们平时没有一起上课吗？”
准确地说，除了选修和社团活动，她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食堂、教室、图书馆、宿舍……
夏一一仔细想想，“好像也是哦。”
*
夏日愈深，白昼也越来越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榆昔总觉得今天的太阳比往常落得都更慢一些……
希望明天更慢一些。
“小昔，你回来了？刚刚有人送了东西给你，好像是衣服。”
夏一一摘掉一只耳机，对刚进门的榆昔指了指桌上的礼盒。
“好的，应该是我的裙子。”
“什么！裙子？！”夏一一一惊一乍的，顺手扔掉另一只耳机。
“我天，宝贝你终于舍得放弃你那些卫衣T恤了，每次打开你的衣柜，我还以为谁给我的世界调成黑白模式了呢！”
“我看看，”夏一一凑到榆昔旁边摩拳擦掌，盯着礼盒跃跃欲试，“好歹这盒子还挺粉嫩的。”
榆昔对好友的脱线已经习以为常，她顺从地打开包装，一件粉白色的刺绣薄纱碎花裙躺在里面，样式精致，绣上去的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又不显突兀。
“小昔！你这件碎花裙真好看，刚买的吗？这上面的花绣得很真哎。”
夏一一眼前一亮，来回摩挲上面刺绣的花朵。
“没有，之前穿过一次，所以你看，这里，”榆昔指着其中一朵小粉花，它旁边有团浅绿色的阴影，像是片花萼，这样的花萼还有好多处，配上花朵错落有致，倒更显生机。
“这里上次弄坏了，还染上了树叶的汁水，修补的人说最多只能改成这样，不然就得把整片纱都换掉。”
夏一一凑近一看，“真的哎，不过不影响啦，谁会看那么仔细。”
“不对，你怎么突然要补裙子？”夏一一后知后觉过来不对劲，“平时也不见你穿，说，补裙子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约会？谁约的？我怎么不知道？”
夏一一越说声音越大。
“不算约会，是明天林学长会请我吃饭。” 榆昔老实回答。
“谁？哪个林学长？林之遇？！！什么时候约的？我怎么不知道！是上次医院吗？他怎么约的？你明明一直和我在一起？！”
榆昔赶紧顺毛，坦白从宽：“就是学长发信息说上次谢谢我的帮忙，请我吃个饭而已，至于微信是刚进摄影社的时候和社员大家一起加的，之前也一直没说过话。”
夏一一信不了一点，刚好瞥见对面小艾同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太不爽了！
“小昔，过来。”
夏一一掏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翻出几篇涛林之遇和苏影恋情的帖子，直直伸到榆昔眼前，“你好好看看！”
榆昔听话地认真看了。
“嗯……逻辑清晰，情感充沛，图文并茂，”她把手机递回给夏一一，冲她笑笑，“写得不错。”
“不是，榆昔同学，我是让你赏析的意思吗？！”
夏一一按住好友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我的意思是，你搞清楚林之遇和苏影的关系了吗？”
“他请你吃饭到底安的什么心？”
榆昔偏偏头，有点不解：“我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夏一一：“……”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艾欣打断了她们，手下还一直刷新着手机页面。
“从上周五到现在，整整一个星期，上次的所谓‘修罗场’开始还来势汹汹，很多人留言讨论，结果却无人问津，只有伶仃几个回复说是误会，关于酒吧的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也没人提到过榆昔。”
夏一一仔细想想也是，“是哦，上次我冲上去对覃深学长放狠话的时候，看到对面一群人举着手机，还以为自己要火了呢？”
“一一，”榆昔凑过来牵起她的手，指尖微微蜷着，圈住她几根指头，抿着嘴眼里雾蒙蒙的，像是感激，也像是愧疚。
她当时就站在她的身后，自己背影的颤抖和仰头强撑的凶狠肯定一览无余。
“哎呀，别撒娇啊，”夏一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抽出手捏了捏对方软糯的脸颊，有点难为情地转移话题，“你的事还没搞清楚呢。”
夏一一转向小艾同学继续分析：“话说可能是覃深学长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吧，毕竟是他先挑衅动的手，乱踹花架，最后自己还被女生揍了，”说到这里，夏一一看向旁边的榆昔，瞥了她一眼，像是再说：‘你怎么这么厉害。’
榆昔冲她尴尬笑笑，用眼神示意：‘下次不敢了。’
“他脸上无光，所以使了些手段把照片视频什么的买断了也说不定，”夏一一摊了摊手，“反正他钱多。”
“而且，当时应该也没人认识我们。”
榆昔配合地点点头。
“不对，”艾欣手下按键如飞，“不止是酒吧，如果是出于隐私保护屏蔽照片视频也就算了，而且林之遇和苏影依然有人讨论，但是……”
“我猜的果然没错，”艾欣再次刷新手机页面，屏幕的冷光打到她的镜片上，像某种动物的鳞片，她举起手机——
［“抱歉，您的这条内容因为涉及不符合论坛规范已被系统临时屏蔽，请调整内容后重新发布。”］
艾欣手指点开她刚刚编辑的内容界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榆昔］。
……
一室寂静，榆昔和夏一一同时沉下脸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止是这件事，我之前就很奇怪，明明榆昔长得很好看，成绩也好，但什么系花校花讨论从来没有她的数据，”艾欣还在用事实论据佐证自己的论点，
“上次表白墙一个侧脸捞人，我看着有点像榆昔，结果一刷新就又没了，所以其实……”
“艾欣！”
夏一一厉声打断了艾欣即将大白于众的“真相”。
艾欣被吓了一跳，夏一一自从开玩笑说她像个AI以后，就一口一个“小艾同学”的叫着……连平时吵架也是。
这是这么久她第一次叫她全名。
艾欣捏着手机不知所措，她抬眼望向夏一一，又转向榆昔，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可能是系统bug也说不定哈！”夏一一眼神躲闪，语气轻快得有些刻意。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管你输入什么都会被屏蔽，对吧？敏感肌，哈哈”
“是啊。”
“巧合。”
榆昔顺着话应着，低头聚精会神地叠着手里的连衣裙，没注意好友话里的飘忽不定。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巧合，覃深需要限制照片和视频，林之遇和苏影需要解释彼此关系，可能小林哥哥善良一点，不让八卦波及到自己。
但是……从她到这个学校开始，一切就都不是巧合，她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夏一一看着榆昔抚着裙子仔细对比花朵和花萼的样子，背影映在玻璃门上，像一座孤岛。
“小昔，别看了，不影响，明天我帮你化个妆，收拾一下，保证惊艳全场。”
对方用了点力气从她手里拿过裙子，刚刚还对她明天“约会”愤愤不平的夏一一，此刻柔着嗓子半命令半哄地推她去睡觉，还主动预订她明天的妆容。
榆昔不想杞人忧天，那是庸人自扰，她只是顺从地应了。
明天如何尚不清楚，不过今夜有人一夜无梦，有人辗转难眠。
*
“闭下眼哦，”夏一一左手托着榆昔侧脸，右手拿着气垫在上面拍拍打打，“小昔，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榆昔的皮肤很白，眼睑下的浅淡阴影便显得有些突兀。
“很明显吗？”榆昔睁开眼望着她，小鹿般的眼睛懵懂澄澈，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的都是自己的脸，夏一一感觉心都要化了。
“怎么会，不明显，一点都不明显，我帮你用粉底稍微遮一遮就OK了，遮瑕都不用。”
“还有这里，额头这，我也帮你遮一下哦~”
“好的，谢谢一一。”
确实一点都不影响，仰着头的少女笑得像橘子味的糖果，最甜的那种。
夏一一想，这世上会有人不喜欢榆昔吗？那他一定是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自己。
……
“好了，完美！”夏一一帮榆昔夹上最后的蝴蝶发夹，大功告成。
镜子里的女孩皮肤透亮清澈，长发微卷，一身刺绣纱裙，漂亮得像玻璃橱窗里的BJD娃娃，又精致又可爱。
“小昔，你就应该多打扮，平时好看是好看，但太乖了，哦，对了，重点是丢掉你那一柜子的黑白灰。”
夏一一对榆昔的衣品真是深恶痛绝，苦口婆心道：“小昔呀，你要知道美丽是需要攻击性的，要一出场就夺人眼球而不是等人靠近再引人入胜。”
“引人入胜不是形容人的。”
“哎呀，意思到了你懂就行，我是说你皮肤这么白，眼睛这么大，脸这么好看不要老是穿个卫衣，带个帽子，都浪费了！”
“那是因为我黑色素分泌相对较少，所以皮肤偏白，发色偏浅，瞳色也偏浅。”
“……”
榆昔像是小艾同学上身，夏一一有点想黑脸了。
“噗呲——”榆昔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拉着好友的手告饶，“好啦，好啦，我认真说。”
“一一啊，我觉得呢，”榆昔凑近夏一一，偏了偏头，笑着说：“我的美丽只需要靠近我的人看到，就好了。”
“你说对吧？”
一缕茶棕色的发丝拂过夏一一的脸颊落到她的手上，还带着股浅淡的柑橘香，是刚刚她亲手抹上去的……
夏一一忍不住有点脸热，伸手推开榆昔毛茸茸的脑袋，一如既往败下阵来：“……哎呀，你有这话留着和林大校草约会说吧！”
*
天公不作美，榆昔出门时刚好下起了小雨，林之遇发信息说在南门等她，车停在那边。
雨不大，也不是很小，是那种如果没有带伞，可以选择一鼓作气从A栋跑到D栋的程度。
榆昔撑着伞走到A大南门时，林之遇也正撑着伞在路边等她，旁边还围了几个组团搭讪的女生，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梦中的那个少年心有灵犀地回过头来，冲她温和笑笑。
一阵风吹过，榆昔看见周遭下落的雨滴瞬间停滞，然后，慢慢上升……
雨滴上升，天色由阴转晴，阳光从远处少年的身上慢慢向外蔓延，女孩粉白色纱裙上绿色的花萼消失，手上的雨伞也换成相机。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迈过明暗交接的边界，走进晴天里。
“学长，你好，请问可以帮我看一下我的照片吗？”
榆昔第一次和林之遇说话是一个很好的晴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