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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去有光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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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嘉蔚结束相亲回到家已经快十点,她赶紧换下衣物洗了个热水澡。
相亲对象是一个儒雅斯文的人,在博物馆担任宣传教育工作,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然温和的气质,跟她太不一样。
杜嘉蔚擦拭着湿发,顺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鸽王”上有一个红点,她点开来。
“杜嘉蔚,我真心向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对。我不想强迫你,如果明天你愿意去的话,就回复我一个好,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出乎意料,杜嘉蔚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回复了一个“好”过去。
他欠她一个具体的解释,她需要得到这个解释。
就像一个拾荒者。
跟上次约定的时间一样,次日八点,齐行早早来到杜嘉蔚家楼下等她。
洛霞山,是海兰市最高的山脉,山顶有一块平地,站在那里,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天气好的时候,在傍晚登顶,能看到大片红霞映于苍穹,非常壮美惊艳。只要景点不因恶劣天气情况关闭,一年四季,都有人到那里去。
两个人到达山脚下,并肩向上走。一路上,有全家一起来爬山的,小孩子活力四射,跑在前面回头招呼大人快点。也有情侣互相搀扶,如胶似漆。还有一个人的,享受着独处时光。
杜嘉蔚和齐行各自走着,没有交流。
爬到半山腰,杜嘉蔚渐渐落于齐行身后。齐行扭过头,见杜嘉蔚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汗珠正顺着额头往脸庞两侧划落,脚下的步伐也变得有些吃力。
他两手叉腰,环顾四周,等杜嘉蔚赶上来,他问:“你累了吗?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杜嘉蔚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又抬头看看上面的台阶,点头道:“也好,休息一下吧。”
路线沿途修建了许多供歇脚的凉亭,里面摆放着水泥制成的桌椅。快到冬季,周围树木有些光秃秃的,很是凄凉。
二人来到稍微偏僻的一处凉亭,齐行把背包放在水泥石桌上,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叠座垫,展开平铺在石凳上,然后抬头招手,示意杜嘉蔚过来坐。
杜嘉蔚没想到他准备得这样细致。
齐行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温水,待她平缓了呼吸,齐行问:“要喝点水吗?”
杜嘉蔚摇摇头,客气地笑了下:“不用了,谢谢。”
她转过头不看他,右手在脸庞扇着风,眼神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齐行还是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掉后,手仍紧紧捏着水杯,开口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正色道:“杜嘉蔚,上周的事,我想我必须跟你正式道个歉,你也需要一个解释。”
杜嘉蔚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齐行:“当时我已经到了你家楼下,事发突然,我不得不回去。”他的声音低沉,但充满真挚。
杜嘉蔚回:“我不想说我无所谓,关于上周的事,我确实有些生气。所以我今天来,也是想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行忙接过话,解释说:“在国外时,我受人之托,照顾一个女孩。那天她遇到一些事,所以我必须赶过去。”
杜嘉蔚没应声,双眸盯着他。
他继续说道:“半年前,她在国外找了一个男朋友,这男的吧,经常酗酒,喝多了骂人,还砸东西,平时也没有正经工作。可她像着了魔一样,一直这么跟他耗着。我劝过几次,但都没有什么用。”
齐行尽可能解释的详细些,他不想让杜嘉蔚再有任何误会。他停顿下来看杜嘉蔚的反应,见她仍旧直挺挺地盯着他。显然,目前的解释她并不买账。
他接着说:“那天早上我到了你家楼下,正准备给你发消息,她打来电话。那个男人赌输了钱,偷偷在她的饮料里下了药,趁她意识昏沉时把贵重的东西都带走了,她强撑着给我打了求救电话。我赶忙让我的朋友去她家里,我也赶了过去。”
杜嘉蔚面色稍有缓和,问道:“那后来呢?她怎么样了?”
齐行说:“我朋友去的及时,给她送去医院,没事了。”
杜嘉蔚又问:“这是你全部的解释吗?”
齐行不明所以,疑惑地望着她。
杜嘉蔚冷目灼灼,毫不委婉地问:“所以,采访结束我们吃火锅时,来电话的人是她吗?你还冲她发脾气的那个人?”
齐行怔住,眸子黑沉沉的,不置可否。
见他沉默,杜嘉蔚仿佛印证了某种猜测,“受人之托”,她自嘲一笑,目光下沉,“性命攸关,确实可以理解,也必须得理解,不是吗?”
杜嘉蔚语速越说越慢,齐行慌了神,他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在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尽量向她靠近。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他解释。
杜嘉蔚身体往旁边撤,与他拉开距离,反驳道:“我没有误会,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和身份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像现在这样,你想解释,我也需要一个理由,说完就好。”
“可你分明就是在生气。”齐行声音很温柔,是在哄她。
杜嘉蔚:“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杜嘉蔚顿了下,“我生气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完杜嘉蔚别过头不看他,也不再说话。
齐行急切地转身在杜嘉蔚面前蹲下,“当然重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杂志社找你,下着雪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慌忙之下他说话的声音变大,眉头揪成一团,眼底充斥着焦急。
杜嘉蔚也情绪上头:“所以你去杂志社找我,我就应该对你感激涕零。你说临时有事就不去,再约我我就要立刻跟着你的决定走,任由你的安排。从前你就是这样,说什么做什么全凭你自己决定,可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杜嘉蔚了!我是你消遣的工具吗?你想丢弃就随意丢弃,想找回来我就要回来?”
杜嘉蔚一股脑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她起身走开,背对着他,眼眸紧闭,双拳握起,指尖紧紧攥着袖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双肩止不住颤抖,即使穿了厚厚的登山服,仍然看起来单薄清瘦。
齐行上前一步,眼含歉疚,他局促不安的伸出手想要安慰她。
倏然杜嘉蔚开口,声音低哑:“对不起,是我失控了,你解释过就好,我知道了。”
齐行想要触碰的手悬在半空中:“嘉蔚,我。。。”
他不再说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重逢后第一次单独行程被自己搞砸了,也惹得她伤心了。
她转过身不看他,说:“我们继续走吧。”她从石桌上拿起背包,齐行也跟着收好东西,继续前行。
杜嘉蔚喉咙处一直哽着一口气,像是吃馒头噎住了,上不来下不去。
她在心里问,自己有必要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吗?自己是他的什么人?老同学?还是旧情人?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通牒,狠狠告诫自己不要再跟他扯上关系。
剩下的路程两人一口气登顶。
正午时分,暖阳毫无保留地铺洒大地,为人间抵御着即将到来的寒意。山顶的风竟也轻柔,像一层薄薄的羽纱触碰肌肤,让人感到无限的舒适和惬意。
站在山顶眺望远处,天地辽阔,万物渺小,让人瞬间原谅了一切。
杜嘉蔚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享受这一刻大自然带来的欢愉。
风从她的脸颊拂过,两侧碎发飘起,又顺着发丝,吹向了齐行的心里。
齐行偏过头看她,她的侧颜很美,白皙的脸蛋透着红晕,小巧的翘鼻,丰腴娇嫩的嘴唇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眼前这一幕,他想起了高中的时候私下给她补习功课,也是这样的侧脸,那时的她扎着马尾辫,不施粉黛,却闪着光,对着数学题目唉声叹气。
想到这,齐行宠溺地笑了。
杜嘉蔚睁眼转过身,撞上齐行垂眸凝视她的目光,如此平静,又异常热烈。
这一次,她没有躲闪,反而迎上他的目光。
杜嘉蔚轻声说:“还记得吗,楚晴、觉深、你、我,我们四个第一次来这里,是刚上大一的时候,那天我们还撮合了他们俩。”
齐行眉眼带笑,道:“是啊,我记得那天,本打算让他们彼此熟悉一下,结果这俩人,早上认识,晚上就确定关系了。”
杜嘉蔚接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来到这还是能想起当时的场景。”
齐行说:“是啊,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心里想,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杜嘉蔚。
三天后,杜嘉蔚和冯盈带着行李和设备,出发去了金光村。
金光村,是贺连市经济最落后、地理位置最偏僻的乡村。村里的成年人大多外出务工,剩下老弱幼小,守护着村庄的朝暮晨昏。
杜嘉蔚之所以选择金光小学做报道,是因为一张照片。
二十年前的教学环境,破旧的门窗,大小不一的桌椅,斑驳的墙壁,一块老式黑板孤零零的挂在上面。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射在黑板一侧,就像穿透乌云缝隙的光,带来的是新生,是希望。
没有刻意的布局摆拍,深深震撼了她的内心。这个时代,如此破落的校园竟真实的存在,它需要被外界看到。
从县里通往村子的路,不是城市常见的柏油路,而是天然形成的泥土车道,坑坑洼洼,尘土飞扬。
一路上车子颠簸,中途冯盈吐了好几次,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到了村口。
刚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与海兰市不同的气温,气候很好,温暖舒服,即使在冬季也不冷。
村干部和校长已经在等候了,见他们下车便快步迎上,满脸笑容。村干部身穿西装衬衫,上面还别着党徽,足以见得对报道的重视。
村干部介绍说:“这位是校长,之后二位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配合。”
校长笑道:“二位记者,我是铁黎明,金光小学的校长,学校宣传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
寒暄一番后,杜嘉蔚和冯盈被安顿到学校宿舍。
宿舍的环境跟学校的风格一致,十分简陋。杜嘉蔚和冯盈的床铺上摆放着崭新的床上用品,跟破旧的周围格格不入。冯盈也管不了太多,直接躺倒在床上,像汽车熄了火。杜嘉蔚也简单休整一番后,打算独自出门转转,了解一下周围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