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与光圈》麦丁丁

6、远望依然炽热

　　杜嘉蔚猛地惊醒，双眼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让她平静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钟。
　　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梦境中的紧张逐渐消散，可眼底依旧透着沉沉地失落。
　　人生有时就像迷宫，本以为自己一路过关斩将，冲破万难来到出口，却不知这只是另一个迷宫的开端。过去几年，杜嘉蔚努力克制自己，好好生活，可当再次遇上齐行时，还是迷失了方向。
　　杜嘉蔚起身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整个人略显疲惫。她简单给自己做了个早餐，煎蛋培根，两片吐司，还有万年不变的柠檬水。煎蛋有点糊了，她插起来看了看后扔回盘子里，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吐司，随意扒拉着手机。
　　“叮咚”有消息进来。
　　是齐行发来的。
　　“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杜嘉蔚刚入口的柠檬水瞬间呛住，咳个不停。
　　他这是在邀约吗？私人行程？
　　杜嘉蔚咽了下口水，疑惑不已：“只有我们俩吗？”
　　齐行马上回复：“嗯，你和我。最近天气不错，挺适合去爬山的。”
　　他的回答让她内心慌乱不安，可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是，这个邀约，她内心终究是开心的。
　　杜嘉蔚犹豫不决，这时又有信息进来。
　　“这周六早上八点我去接你，如果你有其他事的话再告诉我。”
　　言简意赅，非常干脆，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杜嘉蔚只能说：“好吧，有事我提前告诉你。”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
　　第二天，杜嘉蔚按时上班，一进门就热情的跟大家打招呼。
　　冯盈拖着椅子凑过来说：“嘉蔚，看你这精神状态的，这两天休息的不错啊。”
　　杜嘉蔚打开电脑，在她脑门上轻拍一下，笑着道：“没办法，下个月的评审，我可要冲刺优秀奖呢。”
　　一句话让冯盈瞧出了端倪：“你今天有点不对啊，老实交代，这两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冯盈随口问出的话，让杜嘉蔚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将情绪隐藏的很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破。
　　但她内心还是强装镇定，故弄玄虚的说：“还真有好事。”
　　冯盈立刻来了兴趣，眼巴巴的等着她往下说。
　　杜嘉蔚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年底这么忙，我连着休息两天，这还不算好事吗？”
　　冯盈无语到极点：“是啊，还真是天大的好事！”冯盈瞪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见冯盈不再追问，杜嘉蔚松了一口气，也赶忙工作起来。
　　杜嘉蔚提前将休息日调整到周六，周五下班时间一到，她便快速收拾好东西，开车离开了杂志社。
　　车里舒缓的音乐让杜嘉蔚心情格外愉悦，等红灯时，她的手指随着音乐打节拍，嘴里也跟着哼唱。
　　奔涌的车流，喧闹的街道，令人期待的周末已然拉开序幕，连空气都是轻快甜美的。
　　路过一家花店，杜嘉蔚将车靠边停好。她走进店里，馥郁芬芳瞬间侵入鼻腔，是浪漫的味道。花筒里的鲜花娇艳欲滴，她选了几支向日葵，金灿灿的，正肆无忌惮地绽放着。
　　到家之后，杜嘉蔚径直走到柜子面前，挑选出一个透明五彩珠光的玻璃花瓶，又把刚刚买的向日葵放入其中。喷壶喷洒了一些水后，雾气蒙蒙，在灯光的映射下，花瓶波光闪闪，花朵从容奔放。
　　她将花放到餐桌上，心满意足去准备晚餐了。
　　今天她打算早点入睡，这样第二天的气色会看起来好一些。
　　次日，闹钟在六点半准时将杜嘉蔚叫醒，她看了看时间，不迟疑地钻出被窝，起身拉伸了几下身体，顿时感觉神情气爽。接下来，她快速洗漱，吃早饭，选衣服，带好爬山装备，时间才七点四十。
　　杜嘉蔚坐在沙发上等着齐行。
　　“叮咚”，手机来了信息。
　　她点开信息，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已经准备好，齐行提前来了。
　　正走到玄关，信息的内容给了她当头一棒。
　　“抱歉嘉蔚，今天临时有事需要出国一趟，不能去爬山了。”
　　短短的一句话，连不去的理由都没有，就这么交待好了。不！是通知好了！
　　杜嘉蔚愣在原地，对着手机傻了眼。
　　临时出国？
　　是为了那天电话里的女人吗？
　　是为了那个女人吧！
　　这几天，她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真的可以毫不在意从前的事情吗？可无论问几遍，最终都没有得到答案。而今天的事情，无情的向她证明，她又一次，被他抛弃。顷刻间，多日来的期盼让她变成了小丑，一巴掌狠狠地抽在脸上，生疼的让人不得不清醒！
　　杜嘉蔚握着手机，缓步移到沙发坐下，双肩包仍背在肩膀上，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了五分钟。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有电话进来。
　　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手机，双眉紧促，眼神哀怨。
　　铃声一遍一遍地播放，屏幕由亮到暗。房间内寂静无比，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清晰入耳。
　　她打开与齐行的聊天页面，冷冰冰的回复：“知道了”。
　　信息发出后手机立刻收到回复，是5秒钟的语音。
　　她点开，齐行低沉的，充满愧疚的声音缓缓而来。
　　“我。。。对不起”。
　　杜嘉蔚面无表情，突然撒气一般到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手机顺势滚到了抱枕下面。
　　此时的她，像溺于河水中的可怜人，奋力挣扎浮出水面，好不容易呼吸到薄弱的空气，转瞬，再一次沉入。循环往复，死不能，生不易！
　　杜嘉蔚呆呆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将背包放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回原位。此时，她双眸湿润，眼底通红，可怜至极。
　　她挪开抱枕，拿出手机，点开齐行的微信，将“齐行”三个字的备注名，改成了“鸽王”。

　　一周后。
　　天灰蒙蒙的，像是要迎来今年的初雪。
　　杂志社在大厦的五楼，杜嘉蔚的工位能轻易看到路况。
　　她望向窗外，路上行人两两。道路两旁树枝极尽干枯，一夜间落叶将马路铺了厚厚一层，清洁工来不及清扫。
　　“嘉蔚，我有事先走了。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你也早点回去”。冯盈的声音打断杜嘉蔚的思绪，她转过头，定了定神，微笑道：“嗯，知道了”。
　　最近杜嘉蔚提交了一个选题，她想要做一个乡村支教的跟踪报道。今天主编告知选题通过，一共分为三期发布在周刊，分别刊登支教志愿者的教学体验，日常生活，支教结束回归后的文章。
　　筛选意向院校的名单是目前第一步工作。
　　办公室里几名同事还在加班，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只有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
　　杜嘉蔚的手机振动响起。
　　她瞥了一眼来电人，手上打字不停。
　　是她的妈妈。
　　她拿起手机，深深叹一口气，脊背也跟着打弯。犹豫片刻，按了接听键。
　　“嘉蔚，下班了吗？”郝洁问。
　　“还没有，今天加班”，她将手机夹在脖颈与肩膀间，小声地回答。
　　“今天答应妈妈的事情别忘了，你叔叔。。”
　　没等郝洁说完，杜嘉蔚打断，说：“妈，我知道了，我会按时去的。”
　　对面浅浅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说：“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妈妈希望能有个人照顾你，多余的你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记得别迟到。”
　　“嗯，知道了。”
　　杜嘉蔚挂断电话，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关掉电脑，穿上外套出了门。
　　她与齐行刚分开那段时间状态非常不好，父母虽然没有多问，但也有所察觉。这些年女儿一直单身，给她介绍对象的时候，不是被搪塞过去就是以吵架收场。直到半年前她外婆因病去世，亲戚聚在一起，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随意评头论足她的终身大事，妈妈伤心难过却也极力维护。看到妈妈这个样子，杜嘉蔚很是心疼，所以才答应下来可以开始相亲，自己也从家搬到外婆留下的房子里独自居住。
　　其实父母的婚姻貌合神离她都看在眼里，父亲大男子主义，在家趾高气昂衣来伸手，稍有不顺心就要数落人。母亲软弱不反抗，默默承受这一切，背地里却偷偷将家里的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
　　两人被封建思想禁锢，即使不爱也绝不离婚。
　　吵吵闹闹二十几年过去，杜嘉蔚成了这段婚姻中的第三个受害者，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她从小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虽然她表面是阳光少女，内心却十分敏感极端。
　　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起雪花，温度却不低，一颗颗晶莹的雪花随风轻舞，落地即消散，地面一片潮湿。
　　杜嘉蔚心不在焉，拿出准备好的纯黑色雨伞，“啪”地撑开。
　　撑着雨伞抬头之际，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齐行笔直地站在雨雪中，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他的黑色呢子大衣上沾着一层水雾，额前的碎发已经被雪水打湿，一缕缕垂下。湿发后面双眸湿润，眼底透着焦灼与坚定，目光紧紧锁定在杜嘉蔚身上。
　　他走上前，低头睨杜嘉蔚，两人间隔着雨伞，又近又远。
　　齐行开口道：“你下班了，我请你吃饭吧，上次是我的问题，给你赔罪。”
　　杜嘉蔚将雨伞往上抬起，让自己能完全看到他的脸。她对着齐行浅笑一下，说道：“没关系，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拔腿就要走。见状，齐行慌忙伸手拉她的胳膊，杜嘉蔚手上的雨伞在突然的用力下一歪，贴着他的脸划了过去。
　　杜嘉蔚一愣，将雨伞收了回来。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事发突然我不得不去处理。。。”
　　不等他解释完，杜嘉蔚抬起另一只手拨开胳膊上的束缚，仰起头，语气清冷，暗含薄怒说道：“你不用解释，有事情需要处理我可以理解。”
　　杜嘉蔚冷淡的态度让齐行意识到她还在生气。过去这一周，齐行每天都联系她，却只收到过一次回复，还是“在忙”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齐行不敢再像第一次约她那样直接说出决定，于是试探问：“那明天，我们还去爬山吧，好吗？”停顿一秒后，他立刻补充道：“我查了天气，明天是个晴天。”
　　杜嘉蔚没吭声，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说：“我真的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快步离开。
　　齐行愣在原地，眉头紧皱，他不知道杜嘉蔚是不是因为自己直接到杂志社来找她而不悦。他的目光紧跟她的背影，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慌张与不安，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即将失去什么。直到杜嘉蔚走远，他才回过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