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与光圈》麦丁丁

4、往日回想

　　杜嘉蔚之所以拒绝齐行的邀请，是因为关键时刻那不争气的设备架，加上自己的偷看行为被抓包，所以她此时恨不得赶快离开。
　　“老李安排的，让我务必带你去吃饭，说是你们主编如果知道午饭时间都没留他的人吃饭，定要收拾他。”齐行歪了一下头，无奈解释道。
　　她欲要开口，齐行抢先说：“你是想躲着我吗？其实没必要，一起吃饭而已，或者你就当老朋友叙旧，行吗？”
　　齐行双眸盯着杜嘉蔚，脸色认真，言语中甚至有点请求的意味。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嘉蔚只能点头答应。
　　两人上车，齐行先开口说：“今天天气挺冷的，去吃火锅可以吗？暖暖身子。”
　　她点头：“好啊。”
　　火锅是杜嘉蔚最喜欢吃的，他还记得。
　　大学时，每周她都要去吃一两次辣火锅。齐行吃不了太辣，但是每次都陪着她，自己辣的满脸通红，汗水直流，她还总嘲笑他是“小红脸”。后来她于心不忍，他们便改成了吃鸳鸯锅，不过齐行不太喜欢清水锅那一半的味道。再后来，杜嘉蔚觉得齐行每次都迁就她，便自己放弃了辣火锅，提议去吃清淡的潮汕牛肉火锅，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下来，直到他们分开。
　　到了地方，二人找了店内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没太多交流，便“默契”地点好了菜。
　　还是固定的几样菜式，是他们之前总点的，吊龙、雪花、匙仁、牛肉丸和其他菜品，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等了一会服务员把锅底和食物端了上来。
　　清澈的牛骨汤中漂浮着几片白萝卜，红色的枸杞点缀其中，显得汤底更加透亮。烧滚后，齐行在一个小碗里放入适量芹菜碎和蒜酥，舀了一勺汤倒入小碗，芹菜碎和蒜酥瞬间被热汤冲散，散发出清甜的鲜味。
　　他将这碗汤放在杜嘉蔚面前，示意她先喝汤。
　　杜嘉蔚双手捧起碗喝了一口，牛骨汤的鲜香瞬间充满口腔，热流从上到下冲散了天气给身体带来的寒意，身体顿时感觉暖暖的。她看着齐行，他正左手拿漏勺，右手从一盘吊龙里夹了几片放进去。
　　新鲜的肉片在滚烫的汤中瞬间变成了夹杂着微红的褐色。用筷子轻轻搅拌几下，肉片则全部浸入汤中，漏勺拿起，又放下，几秒钟的时间，肉便熟了，此时是最佳食用口感。
　　齐行还是先把肉放到杜嘉蔚盘中，随后又接着烫下一个。
　　以前杜嘉蔚总是嘴巴着急，一股脑将一整盘肉倒进锅里，肉熟了来不及夹完，吃的时候也错过了最佳口感。这略显粗鲁的行为，齐行从来都不责怪，反而都是宠溺地笑，觉得她特别可爱。但为了让她吃到最佳口感的肉，齐行便像今天这样，一点一点烫给她吃。
　　吃法和味道正不正宗不知道，但每次这样做，她都特别开心。
　　齐行照顾杜嘉蔚，是肌肉记忆，身体机能不受控制的优先考虑她的需求。
　　杜嘉蔚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番，心中想，还是齐行烫的肉最好吃。
　　见他一直在烫肉，杜嘉蔚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吃吧，别忙活了。”
　　齐行转过视线，目光柔和，手上动作不停：“没关系，你吃吧。以前我们一起吃火锅，我不都是这样弄给你吃嘛，习惯了。”
　　听到这样的话，杜嘉蔚的心脏落跳一拍。这种氛围令杜嘉蔚有点难过，明明两个人是连再见都没机会说出口的结局，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感觉到她有压力，齐行放下漏勺，自己也吃起来。
　　杜嘉蔚脑海中飞快地寻找适合两人的话题，想要打破此时的窘境。
　　“你现在。。。”
　　“你现在。。。”
　　两人竟又同那晚在车里一样同时开口，视线也交汇到一起。
　　想要缓解尴尬的场面结果变得更加尴尬，杜嘉蔚收回目光，低头扒拉碗里的肉：“你先说吧。”
　　齐行看她的样子，微笑说：“没关系，你先说吧。”
　　杜嘉蔚抬头拿起漏勺，但不敢跟他对视，一边烫肉一边问：“那天听你说在国外的时候，工作之余会去拍照片，你都拍些什么？”
　　齐行回忆了一下，杜嘉蔚说的，应该是自己送她回家在河边两人的谈话内容。
　　他说：“内容不限，什么都拍，拍我看到的一切，活着的一切。我的假期比较多，一个国家拍够了，就换个国家接着拍。”
　　“别的国家？”杜嘉蔚放下手里的筷子，喝了一口饮料，“这么有时间？”
　　她觉得不可思议，之前只知道有的国家假期多，没想是这样的。
　　他耐心说：“其实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清闲，只不过那些国家面积太小，一个国家，甚至几个国家间风土人情差异化都不是特别大，不像国内，东西部，南北方都有不同的文化底蕴。”
　　“你这么说我心里还能舒服一些”，杜嘉蔚嬉笑的耸了下肩，“不然跟你比，我也太可怜了，每天忙的吃饭都是抽空吃。”，她将刚刚烫好的肉递给齐行，眉眼弯弯，灵动可人。
　　“吃饭都没时间？”齐行心里心疼她。
　　“是啊”，杜嘉蔚发觉自己的话有卖惨的嫌疑，于是又说：“不过也还好啦，也不是每天这样的，而且我们主编经常请大家吃大餐的。”
　　齐行叹了口气，眼里毫不掩饰的地发出怜惜，他有些担心杜嘉蔚的作息是否会影响到健康。
　　这样的眼神另杜嘉蔚感到害怕，便接着问：“拍过什么有意思的吗？”
　　见杜嘉蔚感兴趣，齐行说：“百年建筑，历史文化，甚至是路人，所有美好的，我都会记录下来。有一次遇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看样子刚会走路，在路边跟妈妈撒泼打滚，他妈妈就站在旁边看他闹，当时的场景特美好。”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齐行问。
　　“在想什么？”
　　“我在想，原来全世界的小孩都一样，撒娇卖萌。”
　　两个人都笑了。
　　杜嘉蔚：“那你现在一共去过多少个国家了？”
　　齐行：“差不多几十个吧。现在回国了，可能会忙一点，不过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继续流浪。”
　　杜嘉蔚：“嗯～原来是想做浪人啊，浪迹天涯的浪。”她逐渐卸下防御，开起了玩笑。
　　齐行的心被融化，她还像一个小太阳一样，让人温暖舒服。
　　“拍摄的照片我都按照国家分类整理成册，几个非常喜欢的做成了特别大的单独收纳，免得自己老了想回忆的时候老眼昏花看不清。”
　　眼前这个“新的”齐行也开起了玩笑，不是从前那个不苟言笑冷冷的扑克脸。
　　“你呢？现在还总去户外拍摄吗？”齐行一边夹菜一边问。
　　杜嘉蔚嘴里咀嚼着，好像认命了一样：“现在的拍摄都是跟工作相关的，自己的相机早就落灰了。哎，从前多好，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说到这，杜嘉蔚想到了什么。她和齐行能走到一起，拍摄是起点。
　　高中时期的杜嘉蔚学习成绩中等，平时嘻嘻哈哈，是班级里面的活跃分子。校服里面热衷于多巴胺穿搭，肤白胜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时刻闪烁着小太阳般的光芒，她在哪里，哪里就有惊喜和乐趣，是个绝对的可爱又迷人的正派角色。
　　齐行则是学霸，成绩稳居于年级前三名，一米八五身高，长相帅气，星眉剑目。他平时不太跟同学交流，所以全校女生都叫他高冷神秘男神，情书一封接一封，有女生直接来班级向他表白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都被他利落的拒绝了。
　　有一次课间时间，杜嘉蔚的同桌林苗苗递给她一个信封，拆开之后发现是一张“街头摄影展”的门票，时间就在周日。
　　其实这是林苗苗自己想去的，这个摄影展的作品全都是无偿征集而得，展览的收入全部捐献给福利院，她觉得非常有意义。不过她爸妈临时要带她去亲戚家，时间冲突，票又退不掉，就只能忍痛割爱送给了杜嘉蔚。
　　杜嘉蔚的父母保守传统，加上她的成绩普通，所以不是很支持她做学习以外的事。
　　不过能暂时逃离父母的唠叨，偷跑出去玩又很刺激，她没多想便留下了票。
　　因为这张门票，杜嘉蔚和齐行，两个没有说过话的同学，走向了同一目的地。
　　在验票处，两人擦身而过进入了展厅。
　　不知不觉，两人停留在一幅作品前。
　　尽管在学校没有交流过，杜嘉蔚还是很热情打了招呼。
　　当她瞧见面前这幅画的作者名字：齐行。
　　她有些惊讶，向他投去求证的目光，得到肯定后一脸敬佩，伸出一个大拇指。
　　杜嘉蔚赏析着齐行的作品，灯红酒绿万家灯火，可又透着强烈的孤独感，小太阳的神色也黯淡下来。她疑惑，齐行是何种情况下拍出的照片，会不会跟自己的感受一样。
　　“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齐行低下头，看着杜嘉蔚。
　　“本来是繁荣的夜生活，可是感觉很悲凉，好孤独。”杜嘉蔚眨眨眼，说出了心里所想。
　　齐行的心咯噔一下，这张照片，第一次有人一针见血地看出作品的意境，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读懂了他的心声。
　　后面，两个人一起看展到结束，又一起散步去地铁站。夕阳西下，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拉的很长，阳光也铺满整个河面，微风拂过，河水泛起层层涟漪，金光灿灿。整个世界变成了金色的，散发着耀眼的光。
　　青春年少，无限美好。
　　思绪收回，杜嘉蔚说：“还记得吗？我们虽然是同学，但是第一次说话还是在摄影展上。”
　　“是啊，那时候我也没想到能遇见你。”
　　“别提了，那天我是趁着爸妈午睡偷跑出去的，回家之后他们把我好一顿骂。”
　　齐行打量着杜嘉蔚，他在心里窃喜，还好自己回来了，自己才能有机会再见到这样的她。
　　其实杜嘉蔚提到摄影展，也将齐行的思绪拉回了记忆中。不过他想到的不是摄影展的相遇，而是前往摄影展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