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与光圈》麦丁丁

3、枯木又逢春

　　齐行停了车，杜嘉蔚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又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可齐行不客气三个字还未说完，杜嘉蔚便解开安全带匆忙下了车。
　　人群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是她对门邻居刘阿姨，平时没少关照她，此时正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长外套。
　　杜嘉蔚走上前问她：“刘阿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旁，扭头一看，是齐行。
　　“我们这个单元发生了入室盗窃，是一个邻居起床喝水，发现家里被翻找过便报了警，没想到这一报警，发现好几家都有同样的遭遇，应该是连续作案，这坏人真是张狂！刚刚民警帮忙挨家挨户地查看，就怕坏人潜伏在谁家，不过现在没有发现异常，大家也都陆续回去睡觉了，一会你也跟他们说一下，麻烦他们帮你看看，毕竟你一个人住更要加强防范。”
　　“知道了刘阿姨，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夜里凉。”她安慰道。
　　刘阿姨上去后，杜嘉蔚转头看向齐行：“你也早点回去吧，时间很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齐行面色严肃，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说：“好，那我走了。”
　　他离开后，杜嘉蔚也转身上了楼。
　　这是一个老旧小区，杜嘉蔚在搬进来时换掉了一开门就吱吱作响的大门，或许是因为新的门才防住了盗窃的贼。确认屋内安全后，杜嘉蔚快速洗漱好躺到床上，脑袋里像过电影一样回味这一整天的事情。她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内心五味杂陈。本应疏远却不自觉想去靠近他，她只能在内心不断提醒自己曾经的伤有多痛，即使不甘、无奈，也别再重来一次。
　　在酒精的作用下，不一会儿，杜嘉蔚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酒后的口渴感将她唤醒，她努力从床上爬起，墙上的时钟指向夜里2点半，外面夜色正浓，还微微下起了小雨。
　　一杯冰水下肚，瞬间将身体中的燥热一扫而光。
　　杜嘉蔚回到床上，发现自己竟忘记拉窗帘，她打着哈欠，慢吞吞走到窗边，瞥了一眼窗外，一辆黑色SUV停在单元门不远处。
　　平时这个位置都是空着的，今天回来的时候那里有车停着吗？
　　是齐行？他还没回去？
　　杜嘉蔚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自恋，他怎么会留在这里呢，他可是世界上最绝情的人，最擅长一走了之的人！

　　自许楚晴婚礼结束后，杜嘉蔚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生活，除了外勤采访，就是杂志社和家里两点一线。杂志社规模不大，人员有限，所以忙起来的时候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天蒙蒙亮杜嘉蔚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床收拾好，早早的去了杂志社。
　　坐到工位上，杜嘉蔚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打开电脑，脑袋里思考着前一晚加班的采访要怎么出稿。
　　过了一会，同事也都陆陆续续到了。临近年底，除了日常要做的，年底复盘总结也要抽时间赶出来。大家泡茶吃早餐，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自己的苦水。
　　旁边工位的冯盈脑袋探过来：“嘉蔚，你今天什么安排啊？”
　　“今天把稿子出了，确认一下之前没有敲定时间的采访，还有就是看看排版啊，做做总结之类吧”。
　　“好羡慕你，我今天要出外勤，偏偏昨晚下过雨，今天冷得要命，真是命苦啊！”冯盈像霜打的茄子，两只胳膊挂在杜嘉蔚的脖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呼，还好不是我。”杜嘉蔚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胸口做惊吓状。
　　冯盈听罢作势要打她。
　　正在这时，主编满脸笑容走了进来。
　　“今年的年度优秀奖评审要到了，下个月花落谁家即将揭晓。这一个月大家努力加把劲儿啊。”
　　魏兆礼四十多岁，比大家年长一些，戴着金丝框近视镜，文质彬彬。杜嘉蔚他们这群年轻人跟着他，敢拼敢做，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工作产出一点不含糊，他自然也把大家当作“孩子”一样来爱护，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需要他帮忙的地方绝不吝啬。
　　魏兆礼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他停下脚步转身道：“冯盈，我差点忘记了，上次你要去采访的科技公司，昨天我刚好跟他们李总一起吃饭，顺便就约好了这个事，今天10点半，你过去一趟。”交待完转身推开门进去了。
　　这个消息对于冯盈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两个外勤采访怕是要分身才能完成。
　　冯盈苦恼不堪，她耷拉着脑袋，思索片刻后猛地抬头，转过脸对着杜嘉蔚，一脸谄媚，“嘉蔚，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家来到。。。”
　　杜嘉蔚：“欸，打住打住，有话快说。”
　　“科技公司的采访你能不能帮我去啊，今天原计划的这个采访一直是我对接的，如果换人的话怕是不太好。而且，你知道的，我从小就。。。”
　　“欸，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去我去，真是服了你。”杜嘉蔚一脸无奈，万分“嫌弃”。
　　她跟冯盈是同天入职的，工作几年，两个人一直并肩作战，从不谙世事的职场小白到现在的独当一面，其中的情感不是几句话能代替的。
　　杜嘉蔚准备好访前资料和设备，按照冯盈给的地址，便出发了。
　　天气确实很冷，才十一月初，因为这场雨，甚至嗅到了冬天的气息。道路两旁的树也披上了金黄的外衣，落叶时而随风飘落，纷纷扬扬。
　　杜嘉蔚到达地点，前台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时尚年轻女性，说明来意后，前台踩着恨天高，屁股一扭一扭，引领她到会议室等候。
　　没一会儿，一位西装革履，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杜嘉蔚起身微笑道：“您好李总，我是杜嘉蔚，今天来采访的记者。”
　　“杜记者你好，请坐请坐，我跟你们主编是老朋友了”，李总拉开椅子坐下，面容和善，“这次借你们杂志社的的东风做宣传，也是十分幸运啊！”
　　“李总您谦虚了，网络安全是国家安全建设的重中之重，贵公司的技术一直处于领先水平，能够采访到您也是我们的荣幸。”
　　李总满脸微笑：“这要归功于我们总技术，哦，对了，一会他过来配合你采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正说着，“咚咚”两下，敲门声传来。
　　没等屋内应声，一个身穿灰色帽衫，黑色休闲裤的人推门进来，姿态也分外慵懒。
　　杜嘉蔚觉得此人推门而入的行为稍显没有礼貌，再看一眼，齐行？！
　　同样，齐行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
　　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
　　两人对视几秒间，李总这个阅人无数的老狐狸一眼瞧出了端倪，便问齐行：“你们认识吗？”
　　两人回过神，杜嘉蔚别过头假装在包里找东西，齐行则漫不经心地走到李总旁边，拉开椅子坐下，说：“认识，算是。。。朋友吧。”
　　齐行说话的时候眼神游离在杜嘉蔚身上，杜嘉蔚没有抬头，仍然在“找”东西。
　　“你们认识就太好了。杜记者有什么问题你们沟通，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总离开后，杜嘉蔚开始手忙脚乱地架着设备。
　　前段时间这个设备架就有些要坏的趋势，本着节约原则能用则用，所以一直也没有换新的，好巧不巧，今天这个设备架，彻底罢工了。
　　齐行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顺势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随便翻了几页，又不经意地问：“今天的采访需要影像资料吗？我听老李说只是采访，就回答一些问题。”
　　杜嘉蔚专心跟设备架较劲，听到询问声慌忙一抬头：“是的，今天主要就是访谈，不过也需要采集影像资料备用。”
　　她的额头冒出细汗，几根刘海凌乱地飞舞着，可能是空调太热，脸颊也微微泛红。
　　齐行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翻书耐心等待着。
　　过了一会，杜嘉蔚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说：“今天这个设备架彻底坏了，我用手机录制吧。”
　　齐行放下书，表示认同。
　　架好手机，两人坐定。
　　齐行发现杜嘉蔚眼神正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他的衣着，于是他不好意思地轻扯了一下衣襟，解释道：“我今天是临时被叫来的，平时穿的比较随意，需要我去换身正装吗？”
　　小动作被揪住，她面露囧色，忙不迭回道：“不用不用，没关系。”
　　事实上，是齐行今天少年感十足的风格，让她想起了学生时代的他，身姿挺拔，神色冷峻凛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今日与彼时不同的是，这清澈的眼眸中，多了成熟与深沉。
　　“如今是数字化社会，网络应用不断发展，您如何看待两者之间的关系呢？”她微笑着，字正腔圆，专业且亲和力十足。
　　齐行正色道：“网络技术发展迅速，带来了很多便捷，同时，安全性问题也很严峻。网络安全保障就像我们头顶的防护罩，关系着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甚至是经济的发展，所以维护健康的网络环境是每一位公民的义务，做为网络工作者，抵御外来入侵，守好信息之门是我们职责所在。”
　　“贵公司网络安全技术遥遥领先，做为总负责人您功不可没，想问下您主攻哪方面的研发？”
　　“我主要负责防火墙技术的更新迭代，现在的成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离不开每一位研发人员，是大家共同的智慧成果。”
　　采访持续了二十几分钟，眼前这个人，让杜嘉蔚对他产生了新的认识。从前的齐行，想法与见解都藏在心里，表面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的他似乎比从前更健谈一些，时不时还会爆出诙谐语句，这都是她从前没见过的。最重要的是，面对专业领域，他侃侃而谈，思维缜密，工作中的样子，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采访结束后，杜嘉蔚确认好手机录制的视频没问题，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向齐行礼貌道别。
　　可齐行压根不这样想，如此巧合的遇见，他不想就这么放她走，于是说：“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杜嘉蔚微愣，着实没想到他会邀请她一起吃饭，心里悄然炸开一丝甘甜，但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她说：“不了，年底工作多，我得抓紧时间回去。”
　　意料之中，她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