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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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高处的孙权看着来人的嘴张张合合，吐出的每个字句都很熟悉，可怎么就感觉自己听不懂他说的话呢？公瑾怎么会忽然去了呢？他不是前几天还闯进府来把自己斥责了一顿么？他不是还高高兴兴地要去打巴蜀么？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呢？他是不是在骗我，他是在玩金蝉脱壳，然后弃我而去了么？不行，我要去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孙权站起身，负手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干巴巴的声音终于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孤将亲迎公瑾归来。”
下首坐着的张昭想劝孙权说这事办得有点太过了，哪有做主公的为臣下迎灵的，但看看孙权神色难辨的脸，想到孙权与周瑜复杂的情谊，深刻参透“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精髓的张昭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言。
孙权木着脸，让人换上素色衣服，前去迎灵。
行至芜湖，孙权远远地就瞧见一队身着丧服的队伍向自己走来。打头那个脸色蜡黄，眼睛浮肿，显然一路上没能好好休息的人正是庞统。
庞统上前对孙权一礼：“将军。”
孙权并没有看庞统，只是微微颌首，视线还胶着在停于人群中的黝黑棺椁：“你辛苦了，后面的事就都交给孤来操办。”跟着命令手下接过棺椁，先停进芜湖的官驿。
孙权各项事宜都安排好了，才转头看向庞统：“公瑾究竟是为何去世的？”
庞统被孙权的目光压得差点喘不过来气，心里不由纠结了，这让自己怎么说呢？总不能说周瑜听到个地名就伤心死了吧……
庞统还在踌躇，孙权厉声喝道：“说！”
“他听到所经之地名为‘巴丘’就晕厥过去，后来医师说他因箭伤而中的毒尙未除尽，最忌大喜大悲……”
孙权的牙齿咬得咯楞楞直响，半天才从牙缝中钻出一句：“是谁非要告诉他那倒霉催的地名的？”
庞统咽了口吐沫方答道：“是在下。”
要是孙权的眼光是刀子的话，庞统所站的位置上应该是一团肉沫。
鲁肃见情况不妙，急忙说道：“将军，还是先进去看看公瑾吧。”
孙权瞪视鲁肃一眼，然后掉头怒气冲冲地进了官驿。
鲁肃叹口气，冲庞统摇摇头，示意无事，才跟了进去。
庞统绷紧的全身这才松懈下来。我哪知道巴丘这地名是个禁忌呢……
鲁肃进屋的时候，孙权正一手扶着棺椁一手拭泪，见他进来，连忙在脸上又擦了两下想把眼泪擦干净，可是效果并不太好。
两人站在屋里，半天没说话，只有孙权低低地啜泣声在房间里回荡。
等孙权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才低声说道：“我开始是怎么都不相信他这么快就去了的。刚才听了那臭庞统的话我才相信了，这根本不用开棺验尸，隔了那么多年还能那么腻歪的除了他们俩还能是谁？”
鲁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静静地立在那。
孙权也不用鲁肃回答，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你知道他给我最后一份上表的第一句写的是什么吗？”以一种很不赞同的态度摇了摇头，“‘瑜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戎行’。他都要去见我哥了，还是要时时提他！”
鲁肃抚上孙权的后背，试图安慰他，但孙权情绪还是很激动：“我爹也好，我哥也好，他也好，他们是嫌弃我还是怎么的，一个个……”孙权说不下去了。
鲁肃干脆搂住他，像孙权还是小孩那时候地搂着她，语气肯定地说：“他们怎么会嫌弃你呢？你要是出什么事，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孙权半晌才回答道：“公瑾推荐你接替他。”
鲁肃点点头。
孙权冷笑一下：“你别高兴得太早，他就四千部曲。我让他尽管收部曲，他也才收了四千。”
鲁肃拍拍他肩膀，温柔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讲的话不能当真。”
孙权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闭上眼嘴唇微动：“我真是怕了……”
旁边围观的孙策拍拍周瑜：“要不今晚的托梦名额就给权仔好了，他也怪可怜的，你好好安慰他一下，免得他太难过。”
周瑜看看鲁肃，再看看孙权：“我怎么觉得还是托梦给子敬好一点。免得子敬太负责，把自己的小命玩掉了，然后仲谋又得难过一场。”
孙策提醒道：“他要是不负责，估计权仔自己会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周瑜以手抚额：“那我就叫他既负责又不负责好了。”
等到鲁肃入睡的时候，周瑜跑来向他泄露些天机。
“子敬，醒醒。”周瑜推推鲁肃。
鲁肃睁眼一看：“哎，公瑾你来啦，有事么？”
周瑜很是诧异，这子敬怎么接受鬼怪的程度这么高，但还是为不用多做解释而高兴，直接进入正题：“子敬，未来几年，你最好不要太操心。”
鲁肃眨眨眼：“你平常讲话不是这么含糊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呢？”
周瑜指了指自己作为例子：“操心容易早衰。”
鲁肃眉头微蹙：“可是现在不操心不行啊。现在你刚去，仲谋心绪不稳，军心也不安定，刘备、曹操也不知有何异动……”
周瑜连忙举手阻止：“停停停，你太操劳的话小命就没了！”很遗憾，这话说完，周瑜就给弹出了鲁肃的梦。
鲁肃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次日，鲁肃的表现与平常没有两样，周瑜也不知道鲁肃到底听进去了没有。莫非他压根就以为那是一般的梦？周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待鲁肃出了房门，大为诧异地发现院子里放了好几口棺材，他走到呆立着的庞统身边，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庞统一字一顿地答道：“将军命人准备的。”
鲁肃吓了一跳，急忙问：“给你准备的？”
庞统无力地摇摇头：“他要是真给我准备的，那肯定就没有棺材了，给我卷草席那都算好的。你把棺材打看就晓得了。”
鲁肃走到一口棺材边，推开一看，里面摆着衣服、铠甲、头盔、长剑等物，而且看上去很是眼熟。
鲁肃沉默了片刻：“公瑾的那口呢？”
庞统深呼口气才答道：“将军刚刚让人抬回吴了。”
“那这些？”
“他让我们随便找几个地方埋了，只是上面一定要标清是公瑾的墓。”
“那他准备把公瑾埋哪？”
庞统摇头：“他没说。”
鲁肃思索了片刻，也就点头不语。只有一个地方是公瑾愿意呆的。也难为他费了那么多功夫就为把公瑾和他哥埋一起。
鲁肃又看看庞统：“你还是不要在将军面前晃了，他定不喜你。只不过让你常年做小官也太委屈你的才智了，我写一封信把你推荐给刘使君如何？”
庞统考虑一会，点头答应：“那就有劳子敬了。”
吴，郊外，孙策墓，土新翻过，墓上没有杂草、蜘蛛网、蘑菇。
“你们俩要呆就呆一起吧。”
没过几日，鲁肃跑来找孙权：“将军，你还是把南郡借与刘备吧。”
孙权很是不满，口气也就有些冲：“南郡是公瑾辛辛苦苦打下的，甚至因此中了那致命一箭，我怎能借与他人？我凭什么借与他人？”
鲁肃并不着恼，只是平静地反问孙权：“敢问公瑾去后，何人能领军？”
孙权哑口无言，愤怒地在案上捶了一拳。公瑾才去，自己就得将他用命搏来的地盘以求生存么？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细数军中众将，子敬不长于军事，子明虽善于计策，但在统军上还差点火候，公绩、兴霸他们更是不行了。只有给刘备一些生存空间让他发展，两家才能共同抗曹。
孙权叹口气：“就按你说的做吧。”顿了顿，又提笔写了封信给刘备：“现在曹操的耳目张鲁据汉中而图益州。刘璋武力不强，自己定然守不住。若曹操得了蜀地，荆州必危。望使君同吾一起先攻取蜀地，再讨伐张鲁，届时，哪怕有十个曹操，我们也无须害怕了。”
刘备收南郡收得很爽快，回信也回得很迅速：“益州民富而地险，刘璋虽弱，但能自首。张鲁也不是完全忠于曹操。虽然曹操自赤壁一战后元气大伤，没有了以往的雄心壮志，可我们要是跟刘璋兵刃相向，内部相斗，曹操定会乘虚而入。更何况荆州尙定，我实在不敢立即兴兵。”
孙权看到书信，真想自己直奔公安，把刘备活活撕了。当下撇开刘备，直接命孙瑜率领水军前往夏口，准备单方面向蜀地进军。
刘备也不含糊，一边嚷着：“你要是打蜀地，我身为刘璋的亲戚和你的姻亲只好披头散发隐入山林，以免失信于天下。”一边派关羽屯江陵，张飞屯秭归，诸葛亮据南郡，自己前住孱陵，挡住孙权的去路。
孙权深知自己无法同时和刘备、曹操、刘璋开战，只好将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召回孙瑜。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