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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三十】Hadestown (1) ...

  •   作者注:我看过一种说法,说同人作者经常是为了一盘醋包了饺子,为了一个想法写了一整个小说出来。好了,那么接下来的两章欢迎品尝我的醋。这两章非常长,我也改了很多次,考虑要不要像之前那样分次发,但最终还是决定为了流畅一次性发出来。

      再一次推荐音乐剧Hadestown。这是一个sung-through musical,这种音乐剧歌曲之间是没有任何不被曲子收录的对白的,也就是说如果你打开专辑然后开始点击列表循环,你就能够听到完整的整部音乐剧。在阅读本章的时候推荐配合音乐来听,本章也有标注段落对应的曲子。

      歌曲的中文翻译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翻译,也有参考b站Hadestown完整版和网易云翻译。为了篇幅,有些段落是被缩略和删改的。

      ====================
      六月二十号的周二下午,距离学期正式结束还有三天,在午饭时间结束之后,费雯带领麻瓜研究课的学生和音乐剧社社员封闭了礼堂。她们挥舞魔杖,将组装好的舞台放到了礼堂。

      舞台被装上了一个圆形升降台和两圈转盘围绕着它的转盘。在这一步,科林显得比舞台组还紧张——排练的时候他无数次在转盘上摔倒,好不容易才和排练室的转盘有了一些默契。要是正式舞台安装错误,那些默契可就荡然无存了。

      绕着转盘,半圆的阶梯顺着转盘向后延伸出五六层台阶。右边摆上了乐器,大部分由费雯操控,除了钢琴——钢琴被摆在右边,由秋来弹奏。

      舞台的正后方是一个迷你吧台。吧台旁边,一架旋梯直通阳台。舞台的两侧还有两个通道连通着后台,演员们将会从这里进出。

      顶灯和吊绳安装完毕,道具组紧张地跑上来,和演员们一起组装矿灯。矿灯的测试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甚至超过了前面所有步骤的时长,但没有人抱怨。毕竟,上一次试演就是在这里失败的。赫敏、迪安和西奥多表情严肃,仿佛这关乎她们的尊严。

      终于,舞台安装好了。道具组成员们又挥舞着魔杖,将桌椅叠起来摆到舞台中央。

      这些就是在开场之后观众们能够一眼看到的。不过,真正的舞台比这更大,因为它的背后还另有乾坤。

      贾斯汀正和赫敏确认蜡烛和火柴的数量。确保火柴的库存至关重要——低年级学生对这种无需念任何咒语、在纸盒子的侧边一划就可以燃起火光的木棍很好奇。第一次见时,她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划亮火柴,亲自确认点亮火光的不是无声咒,这导致道具组的火柴频频失窃,以至于赫敏不得不亲自保存它们。

      这时,麦格教授到了和弗立维教授到了。她们一起将礼堂长桌变成了阶梯式的剧院观众席,让后排座位向上延伸,中间留了三条过道。这样的改动让观众们距离舞台更近了——在两次试演过后,费雯时常听到人抱怨长桌最远端看不清舞台。

      这一回她预留了充足的时间,甚至获得特殊许可让学校的晚饭在别处提供,于是在完成舞台布置之后,费雯发现她们还剩下接近一个半小时。

      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她放下魔法怀表,便注意到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她们都望着她,似乎在等她发号施令,或者说点什么。

      她环视周围,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一个学年里,她们花了远超一个社团和一门功课所需要的时间待在一起。

      这些时间并不总是愉快的,小型的争吵和摩擦几乎每周都在爆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做的工作便显得越发繁重,音乐剧的排练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艰苦。这几乎像是一场令人精疲力尽的马拉松长跑,大家都希望这一切能够尽快结束。

      费雯突然之间就抛弃了让大家再在正式舞台上排演一次的念头。“大家都辛苦了!”她望着所有人,“我知道,这堂课、这个社团在这一整个学年里向你们索取了太多太多——周末和朋友们去霍格莫德的时间、做魔法史作业的时间、和女朋友/男朋友约会的时间——希望不间断的黄油啤酒、南瓜汁和糖果的供应能够多少能够弥补这些?”她俏皮地说道,引来轻轻的笑声。

      “——但是,今晚,就是我们展现成果的时刻了。”费雯看着大家,“不管失望还是满意,今晚就是我们对之前这一学年做的所有努力交出的答卷。这份答卷不是交给任何人的,是交给自己的。而我希望,在今晚过后,每一个人都能为这份答卷自豪。”

      “我想再次感谢你们愿意支持一个空想,让它变成现实。”费雯对她们深深鞠躬,半晌才直起身来,“而就像我在学期开头对所有人说的那样,我最希望做到的,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她手臂一挥,说出音乐剧中的一句台词,“接下来,让我们的诗人来致辞如何?”她笑吟吟地看向了人群中的科林。

      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科林身上,科林没有想到费雯会这么说,顿时显得无比慌乱。但费雯说:“给我们唱一支歌吧。唱一支——能够带来春天的史诗。”

      众人突然安静下来。这句话有着许多意味,而即使听过一遍又一遍,大家依然会屏息等待着科林的歌声。

      科林镇定下来。他清清嗓子,眼神变得沉静,他张开口。演出前一个半小时,他还没有完全开嗓。可是或许因为他不是在面对观众,而是欣赏他、信任他的朋友,所以他的歌声依旧无比动听。

      当他唱完,费雯看着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俄耳浦思的感觉。

      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响起,“去让整个学校惊掉下巴吧,科林!”

      演员们进入了后台,不参与演出的成员们纷纷跑到观众席上,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

      有些人霸占了前排,有些人则更加好奇高处的座位——在这个位置,礼堂的魔法天空几乎近在咫尺。弗雷德和乔治尝试站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去触摸天空中的蜡烛,直到被麦格教授大吼着制止,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你说,不会最后没有多少人来看演出吧?”秋十分担心地对卢娜说道。

      “那样正好,”卢娜说,“说不定我们可以邀请鬼魂们一起,或者是家养小精灵?”

      “……卢娜,我不觉得鬼魂们需要空座位,她们完全可以找个地方飘着。”秋指出。

      “那样多没仪式感呀。”卢娜说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次是什么?”秋好奇地问道。“看上去颜色还不错。”

      “是草莓奶昔。”卢娜说。

      秋等着卢娜说出一些骇人的调料,在没有听到下文后大吃一惊,“只有这个吗?听上去还挺好喝的,不像……呃……”她在犹豫,不知道如果她直说这不是卢娜平时的风格会不会冒犯到她。

      “今天很重要。”卢娜认真地说,“我需要喝一些能让我高兴的东西。”

      在期待和紧张中,七点如约而至。礼堂开门一瞬间,几百个学生和老师一齐涌入了礼堂。显然,秋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在这个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的周二晚上,学生们正闲得没事做,哪怕是斯莱特林们也一齐来到了礼堂,虽然其中不少人是怀抱着观赏笑料的心态来的。

      所有人——包括部分教师——都对礼堂的变化大吃一惊,开始跑上跑下地给自己挑一个好座位。

      幽灵们也来了,她们盘旋在剧场上空,好一会儿才找到不会被学生们抱怨遮挡视线的位置。皮皮鬼尽情嬉闹着,无头骑士们差点要在这里进行一场游行,但是当血人巴罗把鼻息打在皮皮鬼的后脖子上,当邓布利多对着无头骑士们投去严厉一瞥,皮皮鬼飞快地缩到了角落里,无头骑士们纷纷摘下自己的头,对邓布利多敬礼,然后把头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台阶上能看到舞台的地方,身子撤出了礼堂。

      七点二十五,礼堂的门被关上,然后很快又在几个迟到者的呼唤下打开。七点二十九分,赫敏亲自把礼堂的大门关上,在外面张贴了告示——迟到者直到中场休息都不能进入——然后施了一个静音咒。看到赫敏干脆利落的施法,麦格和邓布利多都忍不住投去赞许的目光。

      “各位亲爱的霍格沃茨同学们,老师们,”费雯的声音突然在礼堂里响起,让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场演出将持续两个小时,分为上下两幕,中间会有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我知道我无需提醒,但是演出过程中,除非状况允许,请尽量不要高声交谈、不要嬉戏打闹。

      “温馨提示,本剧的所有演出效果全都可以由麻瓜科技完成,而本场演出由于条件有限,只能利用魔法对演出效果进行一些拙劣的模仿。希望大家依然能够享受它!”

      斯莱特林那边传来一阵嘘声,但很快,嘘声就被其他学院的惊呼和好奇声盖过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在教授们的手势下安静下来。

      七点三十五分,霍格沃茨的魔法天空慢慢熄灭,取而代之亮起的是舞台的灯光。演员们一齐入场,和声演员们从舞台两边走出来,将舞台中央叠在一起的桌椅摆开,穿着银色西装的弗立维教授缓缓入场,命运女神们也来到台阶上。

      随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穿着一身绿色裙子的费雯和穿着一身西装塞德里克从舞台最上方的阳台背后走出,在小桌子旁相对坐下。她的装扮和初演时不一样了,让人一眼就知道她饰演了不同的角色。

      “那个薇薇安·菲不做女主演吗?”有人小声问道。

      “你才知道啊?”另一个人说,“弗雷德和乔治还开盘让大家赌女主演呢……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斯内普教授、胖夫人肖像和皮皮鬼都押了注……”

      “但是好像没看到女主演啊?”那人望向台上。

      “可能还没到出场的时候吧……”

      灯光聚集到弗立维教授身上,所有人齐齐看着他转身,深吸一口气,“Alright?”他对着演员众人问道。

      “Alright!”众人回应。

      《Road to Hell》

      弗立维教授给了费雯一个眼神,一段悠扬潇洒的爵士乐响起,弗立维与和声哼鸣着一段旋律,仿佛火车运行发出的轮轴声。

      “很久以前曾有一条铁轨,别问何处,别问何时。那是通向冥界的道路,是世事艰难的时刻。”

      “那时世界属于诸神——”命运女神们和冥王冥后举起手。

      “——和凡人!”和声演员们站了起来。

      “让我为你们介绍今晚的神明——”弗立维走到命运女神们身边,“在通向冥界的道路上,有三个穿着相同衣服的女人,她们总会在你意识中歌唱——这便是命运女神们!”

      卢娜·洛夫古德、阿内丝·米切尔和瑞切尔·查夫金作为命运女神们向观众优雅行礼。

      “通向冥界的道路是一条铁轨,”费雯优雅地走下旋梯,扇动手中的团扇,“一位女士乘火车而来,她的手提箱内塞满了夏天,她是——珀耳塞福涅!”

      “而如果你坐上火车,顺着铁轨通向那太阳从不闪耀的地方——”演员们抬头看向阳台,“你会见到矿井之主,尊贵的冥王——哈迪斯。”塞德里克-哈迪斯举起手中的酒杯,向观众致意。

      “还有其他的神吗?噢,差点忘了。在通向冥界的道路上有一座火车站,和有一个脚上长着羽毛的男人,”弗立维在命运女神们的欢呼中跳起踢踏舞,这让学生们一片惊呼,“他会指引你去往终点的方向,他叫赫尔墨斯,没错,那就是我!”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神的,而别忘了,世道十分残忍,尤其对于人类来说——让我们为最辛勤工作的和声演员们致意!”

      和声演员们站出来,献上了一段舞蹈,一边舞蹈一边拍手。这无疑是十分有感染性的,观众席上立刻便有人和她们一起拍手。受到鼓舞,和声演员们跳得更起劲了,秋兴高采烈地加入了一段钢琴爵士的即兴,让控制其它乐器的费雯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在最后一个小节秋及时收住了。

      音乐慢慢安静下来,赫尔墨斯继续唱道:“在这条通往冥界的道路上,有一个贫穷的男孩正在写一首歌。”

      科林走了出来,弗立维慈爱地看着他,继续唱道:“他的妈妈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缪斯的孩子……你可以说他被神垂怜——”科林慢慢张口,唱出一段令人沉醉的哼唱。许多人注意到,这段旋律就是在第一次试演中科林唱的那段天籁般的春之旋律。

      “——因为他的才华有如神授。为俄耳浦思献上掌声吧,诸位!”赫尔墨斯大声对观众们说。

      “这条路上还有一个灵魂(soul),”赫尔墨斯对着演员后台吆喝,“姑娘,从寒冷中进来吧!在这条通往冥界的铁轨上,有一个正在到处寻找食物的女孩——”

      观众们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她们的眼睛。因为,在那一刻,穿过舞台走到观众们面前的是一个幽灵。

      桃金娘——玛特尔走到舞台中央的桌子旁边。

      许多人认出了她,但她的样子却和大家熟悉的模样大不相同了。她没有再带着眼镜,刘海被梳到两旁,头发被剪成层层分明的公主切,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霍格沃茨的学生服,而是一件黑色大衣。她的手里紧紧地怀抱着什么。

      “让幽灵做女主角??认真的?”有人太过震惊,顾不得规矩大声说道,引来了谴责的注视。

      “幽灵也可以?!为什么不干脆叫巨怪来演呢?”这位怨气很重的同学很有可能在弗雷德和乔治的赌盘上下了注。

      “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斯莱特林的一个女生用尖利声音说道。

      嘈杂声中,赫尔墨斯不为所动,继续唱道,“于是,属于俄耳浦思——”玛特尔-欧律狄刻向后退去,和科林几乎撞了个满怀,“——和欧律狄刻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她们触电一般分开,条件反射地向对方看去。

      台下似乎有人讨论鬼魂和人类如何撞在一起,但她们一点也不在乎。此刻,她们是俄耳浦思和欧律狄刻。俄耳浦思痴迷地盯着欧律狄刻,好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一般。

      “故事总要有人来讲,”赫尔墨斯注视着观众们,“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或许这一次,我们能得到好结局,但它是一首悲伤的歌——”弗立维教授欢快地唱着,和命运女神跳起轻快的舞蹈。

      “一首悲伤的歌!”和声们欢快地唱着。

      “是一首情歌——”赫尔墨斯唱着。“是一个久远时代的爱情故事,是一首古老的歌谣,但我们非要将它一直传唱。”在俄耳浦思和欧律狄刻痴迷的对视中,弗立维教授大气浑厚的爵士唱腔炫技般顶上高音,“是的,我们将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将它再次传唱!”

      大灯暗了下来,聚光灯集中在赫尔墨斯身上,一段大家多多少少有些耳熟的旋律响起。于是,大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试演的三首歌。

      试演中最好听的三首歌竟然被放在了音乐剧的开头,这让潘西·帕金森撇了撇嘴。然而,这并没有让潘西把目光从舞台上离开,因为,就像她身边的许多人一样,她们都在等待“哭泣的桃金娘”——那个哭起来惊天动地、让人耳朵泣血的幽灵——在台上出丑。

      更多人没有那么多的恶意,她们只好奇——一个鬼魂出演音乐剧的女主角?这可不是哪里都能看到的奇异景象。

      在命运女神们哼唱的风声中,聚光灯打在了玛特尔身上。白光和鬼魂周围散发出来的荧光混杂在一起,让人很难看清她的轮廓,她开始唱:

      《Any Way the Wind Blows》

      “天气早已不像从前那样——”

      她一开口就引起了小小惊呼。或许,如果歌唱的人不是哭泣的桃金娘,人们不会这样惊讶。但谁能想到,哭声尖锐刺耳的幽灵若是好好利用她的嗓子,歌声竟然如此清丽明亮?

      但是不止如此,她的歌声几乎可以称得上摄人心魂,哀叹从她悲戚婉转的歌声中传递出来,若是有心思敏感又伤春悲秋的人,几乎能一瞬间被她唱出眼泪。

      或许因为桃金娘早已习惯十年如一日地传达哀戚,但她的表演比起她平日的哭嚎收敛太多了,更吸引人的,是她歌声中的讲述感。

      当她在自嘲自己的漂泊命运,当她在抱怨世上“不管是何时都刮着残酷的风”时,她唱的悲或许只有一分,但观众自己会补足余下的九分。

      更何况,当观众们看着一位年轻的亡灵唱起哀婉世道的歌,那种视觉冲击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讲述,她是过早逝去的年轻生命,是人生如朝露的见证人。她的外表还年轻,因为她的生命早已永远停在了她死亡的那一刻。歌词中“残酷的风”真实地在她的人生中刮过,所以当她唱“你们听到了吗?命运让我离开这里”,当命运女神们嘲笑“而你对此无能为力”,那力量好像重锤,砸向学生们年轻的心。

      于是,大家愕然地发现,她们竟然真实地为之心痛。

      “有人有火柴吗?”亡灵欧律狄刻茫然问道。

      俄耳浦思手忙脚乱地掏口袋,但赫尔墨斯已经掏出火柴,为欧律狄刻点亮蜡烛。欧律狄刻着迷地注视火苗,但几乎是立刻,它被命运女神吹熄。欧律狄刻发出自嘲的笑,看着熄灭的蜡烛,唱阴晴不定的人们,唱注定孤身一人的自己,唱狂风永不停息。

      这一次,和初演时不同,蜡烛没有再被点燃。

      命运女神不肯放过她,嘲弄她的遍体鳞伤和她的饥寒交迫。而欧律狄刻站起来,在台上踱步,像是对着观众唱歌,又是对着自己。

      这一次,当赫尔墨斯讲述俄耳浦思的故事时,没有多少人关注正在制作一朵纸花的俄耳浦思。观众们几乎都被玛特尔吸引了。

      她身上本就有戏剧性的执着,平日里这让人厌烦,但现在,这让观众的注意力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这无关容貌,这是一种舞台魅力和戏剧张力,在观众们意识到之前它就无声无息地悄然渗入了。观众们不由自主的看着静静注视熄灭的火苗的欧律狄刻,希望她会做些什么,又期待她站着不动。

      她是沉默的,但也讲述千言万语。

      几乎没有人注意赫尔墨斯在询问科林-俄耳浦思是否想要和她搭话,而俄耳浦思的反应又是如何青涩。俄耳浦思像所有人一样注视欧律狄刻,他俯下身,举起手中的纸花。

      《Come Home with Me》

      “和我回家吧?”

      台下发出稀疏的笑声。

      “你是?”即使俄耳浦思说出如此出格的话,欧律狄刻不为所动,依然盯着蜡烛,而观众也一样。

      但是下一刻,科林开始唱歌了:“我是要成为你丈夫的男人——”和声与科林的声音一同发出,那是值得人倒抽一口气的美妙声音。欧律狄刻这才看向他,在这个瞬间,她和观众的注意力一起被拉向了俄耳浦思,“我是俄耳甫斯。”

      欧律狄刻笑着摇头,“他一直都这样吗?我是欧律狄斯。”

      “你的名字美得像是旋律。”俄耳甫斯唱道。

      玛特尔带上了一丝玩世不恭的调笑,用一个双关笑话把俄耳浦思逗得无比慌乱。但赫尔墨斯出来帮他说话,让俄耳浦思告诉她,他正在写一首会带来春天的歌。

      “带来什么?”玛特尔一脸不解。

      “带来春天——”

      “春天?我好久都没有见过春天和秋天的样子了。”

      “这就是我在写的歌谣,”科林-俄耳浦思同和声唱道,“……它能让春天再度来临,让世界的旋律重新和鸣,让花朵再度争相盛放,到那时,你会成为我的妻子!”他单膝跪下,将纸花递给她。

      “我为什么要成为他的妻子?”玛特尔不可思议地问赫尔墨斯。

      “或许因为,他能够让你有真正·活·着 ·的感觉。”赫尔墨斯说。

      “活着?”玛特尔喃喃道,“那可价值千金。”

      在音乐剧社成员的预想中,这其实是一个笑点——对于一个亡灵来说,活着的感觉当然价值千金。让一个幽灵说出来这句台词是一个双关地狱笑话,甚至,玛特尔在彩排的时候也尝试过用一种轻巧自嘲的方式对这一幕进行演绎。

      可是,此刻,台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包括斯莱特林那些原本抱着恶意坐在这里的学生。或许,她们低估了幽灵说出这话的冲击里、低估了玛特尔歌声和演技的感染力、低估了十几岁孩子们的同理心。

      有着很大反应的是幽灵们。差点没头的尼克响亮地吸了吸鼻子,皮皮鬼停下了它不安分的扭动,无头骑士们的头颅看似没有动静,但附近的学生们感觉身上好像增添了一分寒意。

      《Wedding Song》

      “好吧,让我听听你要说什么,”欧律狄刻甩去了片刻的阴沉,与俄耳浦思唱起一首欢快的情歌。就像试演中那样,俄耳浦思对欧律狄刻承诺,当他唱起春之史诗,河水会推开矿场送上黄金做戒指,树木会献上果实做婚礼宴席,鸟儿会抖下羽毛为她们铺上婚床。

      欧律狄刻对此表示怀疑,但当俄耳浦思唱起那未完成的歌谣,当和声与科林的歌声飘荡在礼堂上空,当它如此轻易地让你大脑中的每一根神经随着歌声舒展共鸣,你便不得不相信,或许这样美妙的歌声真的可以带来春天。

      《Epic I春之史诗(一)》

      在弗立维-赫尔墨斯和科林-俄耳浦斯探讨春之歌的来源的时候,台下的观众们——尤其是斯莱特林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巫师们对希腊神话并不陌生,但对于冥王哈迪斯和春之女神的爱情使得世界运转这个概念,她们嗤之以鼻。

      这是愚蠢的麻瓜故事,有人一点也不小声地说,企图影响科林的歌声,而她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它会被这样郑重其事地写进音乐剧里。

      也许因为,音乐剧这样的艺术形式本就愚蠢透顶?说实在的,怎么会有人说着话就唱起歌来呢?

      但即使如此,科林的歌声依然飘荡在礼堂上空。

      “春之女神深爱冥王和她们的王国,但没有了她,地上只剩下凛凛寒冬,没有任何花朵愿意盛开。于是哈迪斯同意,一年中的六个月,她会待在他身边,而另外六个月她可以在人间行走,令太阳照耀得比从前还要强烈。

      “这便是四季的由来,循环往复,植物生长收获,人类赖以为生,飞鸟依此迁徙——”

      赫尔墨斯循循善诱:“而她们一齐唱着——”

      春之史诗的旋律从科林的歌声中自然流泻,仿佛温柔的泉水,森林的氧气,而和声与他的歌声交织共鸣,仿佛万物在这一刻共享一次呼吸。在这样的歌声中,议论纷纷的观众们沉默了。

      如果歌词所描绘的是梦境,那么至少在这梦境般美好的歌声里,人们可以短暂相信,地府、人间与万物可以合唱,让神明们歌唱爱,而世界也会与之共鸣——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是在我们站上这条通向冥府道路之前。”赫尔墨斯叹息道。

      短暂的静默之后,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费雯深吸一口气,拎起行李箱走下阳台旋梯。

      《Livin’ It on Top》

      “在这条冥府的道路上,有许多人在等待——等待一个拿行李箱的女士。她从不早到,总是来迟,但愿意等待的人总有好运气,看啊——她来了!”

      费雯-珀耳塞福涅举起花束,“就像他说的,我属于户外与自然!”

      “你又迟到了。”赫尔墨斯无奈地说道。

      “——却嫁给了地下世界的统治者。”费雯踏着欢快的舞步,把花束抛给卢娜。

      “要问我去哪儿了?去了一趟地狱,又回到了人间,”珀耳塞福涅随意地甩掉身上的厚大衣,“但,要是在地下,那就忍受黑暗……而当你回到人间,那就尽情享受生活!让我们不要谈那过去的苦难,倒一杯酒庆祝吧,”她对着观众高呼,“现在是夏天!”

      欢呼声在台上响起,而台下竟也响起同样的欢呼声。这句话是多么应景,笼罩学校的阴霾已经退去,现在是霍格沃茨的夏天。

      费雯带着和声一起歌唱起舞。几乎是立刻,观众们能看出费雯舞蹈水平的出众。舞蹈是不会骗人的。台上有些人的舞蹈明显是临时学会的,虽然动作整齐,但缺乏协调感。

      费雯的舞蹈则拥有一种自然的韵律,她的舞步律动完全和角色融合在一起,它来自长年累月的汗水和练习,来自舞台经验积累的自信。没有魔法可以代替它们,而当她尽全力释放它的魅力时,观众们迅速地被感染了。即使没有弗雷德和乔治在下面起哄,这活力四射的音乐和珀耳塞福涅对观众们的带动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痒,想要让人站起来,随着音乐一起跳舞。

      珀耳塞福涅举起酒瓶,“是谁让夏日的阳光再次闪耀?”她转了一圈,把头发甩到身后,“没错,Persephone!”

      “是谁带来硕果累累、渔获丰足?”珀耳塞福涅问?

      “Persephone!”和声演员们殷勤地答道。

      “是我!”珀耳塞福涅骄傲地说, “是谁让花朵盛开,是谁在让世界变好?是珀耳塞福涅!”

      “有些人会说,天气好像不如从前一样好了,”费雯滑到玛特尔-欧律狄刻身边,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让我给你一些忠告吧——珍惜你所有的,活成最好的样子!”

      珀耳塞福涅转身分发红酒。赫尔墨斯在欢声笑语中讲述着:“那是冥府路上的一个夏日,在那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个一直流浪的女孩,决定留在那弹奏里拉琴的男孩身边。”

      “谁说世道艰难?”费雯举杯,“有人想喝一杯吗?”

      和声演员高声呼应,在酒馆中快乐起舞,而费雯转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翻身跳下了舞台,“霍格沃茨,夏天来了,让我们跳舞吧!”

      在激昂的鼓点中,费雯越过教师桌冲着格兰芬多的看台跑去,弗雷德和乔治跳起来迎接她,她和双胞胎跳了十六拍的牛仔。

      接着,菲利普·芬利从赫奇帕奇的人群中站出来,和她跳着桑巴滑向拉文克劳。

      玛丽埃塔接过她,女孩子们笑着一起跳着踢踏舞转圈。

      和声演员们也在台上舞蹈,她们没有理会观众,只是各自在跳着。台下不少性格开朗的人已经站起来,在音乐的邀请下和朋友们一起笑着跳一支傻傻的舞蹈了。

      不需要受过专业的训练,只要朋友和音乐在旁,舞蹈就是快乐的共同语言。在看到弗雷德和乔治的舞蹈之后,大家更受鼓舞了。比起舞姿优美流畅的费雯来说,他们两个就像是肢体不协调的傻大个,但是费雯和他们一起的时候笑得是最灿烂的——谁说一定要会跳舞才能够享受舞蹈呢?

      而当费雯和玛丽埃塔跳完舞之后,好事的人们又开始好奇了——她也算是学校的名人了,大家都知道她和斯莱特林之间的那些龃龉。她此时的舞蹈明显是设计好的与每个学院里的朋友起舞,那么,当她与玛丽埃塔的舞蹈结束,大家便开始好奇了——

      费雯会和斯莱特林的人跳舞吗?她在斯莱特林是否有朋友呢?而即使有,那个朋友又是否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她的手呢?

      答案在转瞬之间揭晓——在踢踏舞步的最后两拍,玛丽埃塔,将费雯的手举高,然后轻轻一转,费雯顺势跳到了斯莱特林的观众席前。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西奥多·诺特站起来,接住了费雯。

      费雯挽住他的手臂,跳起一支英国乡村舞蹈。接着,她一手挽着西奥多·诺特,另一只手牵着玛丽埃塔,和菲利普、弗雷德和乔治他们一起冲上了舞台。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费雯发现,台下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在演出前,费雯对这个设计很担心。在她的想象中,只要有十几个人乐意站起来捧捧场欢呼两声,她就觉得很满意了。

      她也有做过冷场的噩梦——当她跑下台,企图呼吁其他人和她一起跳舞,但大家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那样的尴尬,她一定会记到她这辈子闭上眼睛的时候。

      然而,大大出乎费雯意料的是,对于这略显蹩脚由学生自导自演的麻瓜音乐剧,巫师们竟然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

      这台演出在一所麻瓜的高中里都不一定受到如此热情地欢迎,但是此时,整个学校都在随着音乐摆动身体。邓布利多兴高采烈地站起来,和麦格教授交换舞步,麦格教授脸上则带着完全不像她的开朗笑容。

      海格随着音乐拍着硕大的巴掌,差点把他旁边的卢平和小天狼星撞翻,但等他们稳住,小天狼星忍不住站起来跳了一段即兴的舞蹈,引来女生们的阵阵欢呼。卢平在旁边一脸无奈的看着,似乎已经习惯了好友爱出风头的模样。

      看台上,红色、黄色、蓝色和绿色袍子的学生们混做一团,一齐狂欢。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一开始还犹豫着是否应该加入,但是当她们看到她们其中的一员被费雯拉上了台,一瞬间,许多人就忘记了对于这出音乐剧的嘲弄。哪怕她们事后可能不会承认,但是在当下,她们随着音乐摆动的时候可没有想着这事。

      如果这是一场学期末的狂欢的话,那所有学院都应该参与其中才对。

      乐段结束循环开始向下推进,鼓点重音收尾,费雯-珀耳塞福涅再度唱道,“我们拥有的东西不多,但我们物尽其用、尽情狂欢!只要我们还能倒满酒杯——”

      “我们便还能得到快乐!”和声回应。

      “让我们的诗人说下一轮祝酒词吧——”赫尔墨斯说道。

      科林跳上一张桌子,“敬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她终于回到我们身边,带着足够和所有人分享的酒。她不求任何回报,只希望我们能像兄弟姐妹一般相处。只要没有人太过贪心,所有人都可以填饱肚子,而她会永远填满我们的酒杯——”科林说。

      “我会。”费雯郑重地说。

      “而我们,永远都会为此举杯。”科林说道,音乐安静下来。费雯忍不住瞥了一眼观众。她发现,学生们几乎都还保持着站姿,好像与台上的人一起身处这个小小的酒馆,与所有人一齐举杯。

      “敬,我们理想中的世界。”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科林对着斯莱特林看台的方向说道。

      “也敬,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俄耳浦思对着所有人说。

      他跺着脚打节拍,“因为我们正置身其中!”

      “我们该如何享受?”和声欢呼。

      “纵情歌舞、苦中作乐、把酒当歌!”随着这首歌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是一首能够让人心脏发热的歌,观众们稀稀落落地坐下时,似乎都还意犹未尽。然而,当玛特尔轻轻张口的时候,观众们的心却再一次揪了起来。

      《All I’ve Ever Known》

      欧律狄刻是个年轻但饱经风霜的姑娘。可是,若是身处于美好夏日,唇边是美酒,耳畔是春天的歌谣,身边是爱人,那么哪怕从前的一生中,她都只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在此刻,她也想要与爱人相拥。

      俄耳浦思或许一无所有,只有一颗纯粹的心,可是若他能让满心疲惫的她找到心的归属,那她也并不需要更多。

      当玛特尔和科林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暂时忘记了玛特尔是一个幽灵。她的声音婉转如百灵鸟,而他的声音空灵如枝头雀,哪怕科林伸出双手,只能握住一片幻梦,歌声依然让人相信她们相爱。

      她们在舞台中央跳一支奇怪的舞蹈——一个人类拥抱一个幽灵——而幽灵祈求着一个承诺:“说,你将会永远这样拥抱我?说,我们的风向永不会改变?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说,我们将永远如此相爱?”

      人类欣然应允,“我们将永远如此相拥,我们的风向不会改变,我们会永远都在一起,永远都如此相爱——”

      “要是这样的话,”有学生小声吐槽道,“那恐怕后面就要出事了……”

      这话被邓布利多听到了。他笑眯眯地回头,“接着看嘛!或许,这次会有所不同呢?”

      那个学生缩起脖子,显然被校长听到了自己的小声评价让他尴尬不已。

      小天狼星咳嗽一声——虽然摄魂怪已经走了快两周了,但是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打算和哈利一起回去,毕竟这里几乎所有人都非常欢迎他。“但是,邓布利多,我看过这部剧,”他低声说道,“它……”

      “小天狼星,开头不是说了吗?”邓布利多依然笑着说道,“不管上一次结果如何,我们总要期待这一次的结局会不一样啊。”

      《Way Down Hadestown》

      火车汽笛突兀地响起,费雯-珀耳塞福涅跑出来,打断了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的小情侣。“不是吧?”她愤怒地对着天空说,“还没到六个月!”

      “最好收拾行囊,到时候离开了。”命运女神们适时出现,催促珀耳塞福涅离开。

      赫尔墨斯唱道:“要是跟随金钱一路向下,离开贫困街区的大门,要么下地狱,要么进入冥府,但二者毫无区别。

      “听那猎犬嚎叫,哨声尖啸,火车来去,轮轴作响。每个人都想得到一张火车票,而去了那里的人,从不归来——”

      钢琴如狂欢般弹奏起爵士乐,费雯知道秋现在一定把自己弹开心了,因为琴声也将费雯的热情点燃,她跳着复古爵士舞,“冬天来临、夏日结束,当听到那高昂又寂寥的汽笛,我的丈夫便要把我带回冥府——

      “冥府之下只有死人和荒凉,我只能从人间带回一些乐趣,”她接过箱子,“给我一罐罂粟果,给我一摞红酒香,”她穿上大衣,“要灌下多少醉人汤药,才能度过凛冬寒凉——”

      “许愿井的硬币,每只鼓上的镍片,”命运女神们对着欧律狄刻和俄耳浦思炫耀,“所有闪光的金属,都来自六寸之下,冥府王国——”

      “人人皆渴,人皆劳苦,人人汗如雨下,”赫尔墨斯唱着,“薪水低微,工作煎熬,这是坟墓中的地狱,地狱中的坟墓。”

      明明唱的是丑恶的事情,音乐却如此欢快。但纵然台上的人载歌载舞,在这讽刺意味浓重的歌声里,台下无人想要舞蹈。

      “哈迪斯是个苛刻的老板。”赫尔墨斯说。

      “他带着银色口哨,手握金色天平,”珀耳塞福涅嘲讽着说。

      “‘以牙还牙!’他计算着利弊。‘以谎圆谎’,他购买一个个灵魂。”

      “成交!”和声吆喝道。

      “灵魂出卖给金属王座上的神——。”珀耳塞福涅嫌恶地说道。

      “盖印!”和声再度吆喝。

      “——而后被关到地底深处的监狱。”

      “那里小轮子吱吱作响,大轮子低声呻吟,任何许愿井都救不了你。”

      火车汽笛再度响起。塞德里克穿着一身精致的西装,带着黑手套,戴着墨镜,缓缓从阳台上走下来。就光是这一场景,就已经令不少女生们发出一阵惊呼了。

      珀耳塞福涅抱怨道:“你来早了。”

      塞德里克-哈迪斯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很想你。”

      哈迪斯向珀耳塞福涅伸出手,在她向哈迪斯走去的时候,命运女神们在欧律狄刻和俄耳浦思耳边唱道:“哈迪斯是掌握权力的王,他看上去拥有一切——”

      “……而拥有一切又是什么感觉呢?”欧律狄刻低声呢喃,忍不住向前一步,好奇地向冥王投去一瞥。

      而哈迪斯也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打量着欧律狄刻。

      在俄耳浦思向前挡住哈迪斯对欧律狄刻投来的视线时,哈迪斯和珀耳塞福涅站到中央升降台上。

      在冥王和冥后缓缓下降时,玛特尔唱着歌来到升降台边,站在深渊边缘对冥府投去好奇的凝视。在最后一个小节,随着拉长的鼓点和长号,她拉长了自己的高音。

      在人类听来极为艰难的30秒高音,玛特尔却能轻而易举地完成——有人意识到因为幽灵不需要呼吸,因此,只要方法正确,就能做到完美的气息控制吗?

      所以当玛特尔的高音结束,台下自然而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A Gathering Storm》

      当春之女神离去,命运女神们再度唱起寒冬的旋律,配合尖锐的小提琴,明明没有雪花飘落,却仿佛目视风雪。

      “她走得太快了,他来得太早了,世道不该如此——”俄耳浦思不忿地看着天空,仿佛盯着暴风雨。

      “直到世界回到正轨,世界的旋律重新和鸣,”玛特尔-欧律狄刻轻声说道,“世道会一直如此。”

      “……我该走了。”俄耳浦思突然说,“我必须完成那首歌!”

      “那要尽快,因为——”欧律狄刻看着天空深深叹气,“风声在变了。暴风雨要来了,我们需要食物,我们需要火种——你听到了吗?俄耳浦思?”

      她转头去看,俄耳浦思已经沉浸在乐谱中。她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请你完成它——”

      《Epic II春之史诗(二)》

      科林轻轻拨动吉他。当然,他十分清楚这只是做样子的,因为他并不会弹吉他,这把吉他是薇薇安操纵的。

      科林一直觉得这一点十分不可思议,也央求过她教他,可是薇薇安自己都不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只要她脑中有旋律,她周围的乐器就会听她使唤,哪怕她自己不会弹奏那个乐器。

      春之史诗是全剧最重要的一首歌,也是科林最熟悉的一首歌。它在这部剧中被重复了三次,在科林的练习中却被重复了几千次。

      他对这首歌太熟悉了,以至于他有时候唱得几乎会觉得像是做梦——这是真的吗?他真的从一个平凡小孩,变成一个要出演一部要在一千多人面前表演的音乐剧的男主角了吗?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的嗓子真的动听吗?这首歌又真的动听吗?

      他在学校里出名了,这事有好有坏。有些人叫他百灵鸟,有些人诅咒他嗓子坏掉,嘲笑他在舞台上笨拙的样子。

      第二次的演出失败让他沮丧了很久,他几乎每天都想和费雯说放弃。但是在他一次次怀疑自己,一次次在转盘上摔得想哭的时候,身边的朋友会赞美他的歌喉,把他扶起来;每次当他推开排练室的门,看到和声演员们聚在一块学习舞蹈,看到命运女神们努力练习和声,他就会鼓起勇气,继续歌唱。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表现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自信了。是的,他可以。虽然,他没法杀死黑魔王、通过魔法石关卡、取得魁地奇球赛的胜利、斩杀蛇怪,可是在这个舞台上,他自信他能够比哈利·波特做得好。

      于是,他看向观众,做他能做的事。

      第二次唱响春之史诗的时候,俄耳浦思在思索、在创作、在回忆。他企图摸索冥王的心历路程——在珀耳塞福涅离开的半年里,哈迪斯待在黑暗的冥府。孤独使冥王胡思乱想,他想象珀耳塞福涅在阳光下尽情奔跑享乐,将他完全忘怀。嫉妒和恐惧填满了胸膛,让他怀疑她再也不会回来。

      于是作为砂砾之王,他命亡灵用石头和砖块砌成高墙;作为矿井之王,他要圈起他挖掘出的所有财富。于是,在钉镐落下、机械运作的声音中,爱之歌逐渐淹没在冰冷单调的节奏里。

      在他歌唱的时候,和声演员们换上了矿工的服装,被升降台送到了舞台上。她们在内圈正顺时针旋转的转盘上站定,而科林努力镇定,一边继续唱着春之史诗,一边走到了外圈正逆时针旋转的转盘上。

      他顺利地走上去了。

      还好是春之史诗啊,是这首他最熟悉的歌……科林想。

      《Chant》

      当春之史诗的旋律落下尾声,一阵强烈的钢琴声骤然响起。旋律被骤然转变,温柔的爱之歌里加入了冷硬强烈的节奏。

      随着旋律转变,和声演员在转台上做出挖矿的舞蹈动作,一边走,一边唱着:“低下头颅,伏身苦干……若是你还想留下头颅,那你就不得不低下头……”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许多小巫师愕然地问周围的人。

      “好像是体力活吧?”对麻瓜世界有些了解的人说。“很多麻瓜需要做很辛苦的苦力活来维持生计。”

      “可是她们不是神明?”还没搞懂剧情的人疑惑地提问。

      “她们不是神明。”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是被神明奴役的人。”

      “可是如果在冥府,难道她们不是死了吗?”

      “是啊,但谁说死了就不能干活呢?哈迪斯是死人的国王啊。”一个人说,“更何况,在干活的时候,有时候人是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的。”

      音乐剧仍在继续。珀耳塞福涅和哈迪斯被升降台送到舞台上,灯光突然变成灼热的橘黄色,观众仿佛就置身在工厂里,即使她们可能并不理解它的意义。那里肯定很热,这是观众们的第一印象,而埋下头干活的人们……也必定很苦。

      珀耳塞福涅不敢置信地环视周围,哈迪斯把冥府变成了血汗工厂,他让亡灵用地下的钢铁制作金属、挖掘石油、制造汽车,让工厂火炉一刻不停地运作,以至于地下炎热如炼狱。

      然而,当珀耳塞福涅质问他,哈迪斯却狡辩,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冥后的思念,使得爱之火点燃了冥府。

      乐声骤然和缓,橘色灯光从珀耳塞福涅和哈迪斯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打在外转盘的俄耳浦思和欧律狄刻身上的蓝色灯光。灯光的明暗在同一个舞台上分割出两个世界,即使此时工人们和冥王冥后还在台上,观众也能理解俄耳浦思和欧律狄刻身处另一个场景。

      俄耳浦思沉迷于自己所要寻找的旋律中,任凭欧律狄刻如何呼唤,他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总是这样吗?”欧律狄刻几乎是绝望地看向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叹了口气:“是……”

      “绞尽脑汁、到处寻觅,但是食物和柴火始终不见踪影,”玛特尔唱道,越是焦虑,她的歌声越是优美得令人心碎,“我只能勉强找到急需品,并尽量把希望寄托于那首歌,相信它能提供安全的港湾,躲避呼啸狂风——”

      乐声再度变得强烈,灼热的橘色灯光再度打在珀耳塞福涅和哈迪斯身上。珀耳塞福涅质问哈迪斯,为何最黑暗的季节里,这里却亮得如同狂欢节。哈迪斯说,在她不在的时候,他过度思念她的光芒,所以他在这里铺下电网,使到处都是霓虹灯和银幕,以至于亮如白昼。他恳切地请求她,将这刺眼光芒当做他对她的渴望。

      ——“她们找不到曲调!”俄耳浦思高声说道,冰蓝色灯光再度回到他的身上,“她们感受不到韵脚,因为冥王被那挖掘矿产的敲击堵住了耳朵——”

      “俄耳浦思!”赫尔墨斯呼唤俄耳浦思,他充耳不闻。

      ——“而冥后珀耳塞福涅则被酒池蒙住了眼睛。” 俄耳浦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们都忘记了过去。”

      “他没有看到风暴来临。” 赫尔墨斯叹息。“看天空!“

      ——“他的矿脉在地底延伸,而她的乌云在人间翻涌,”俄耳浦思低头沉思。“所以我们才会走在这条通往冥府的道路上。”

      “我知道你可以看见这世界本能成为的样子,”赫尔墨斯劝诫他,“可是你必须要在活在当下……”

      ——“这就是为什么四季不再,寒风刺骨,世道残酷,因为神明忘记了她们的爱之歌!”俄耳浦思激动地对着观众们说,“那旋律是这样唱的——”

      俄耳浦思张口,再次哼唱春之史诗。他的背后,工人们重复着“低下头颅,伏身苦干”的旋律。有着巨大反差的两段旋律巧妙地交织在了一起,与舞台上的双场景重叠完美呼应。这种视觉和听觉上的对应交织,对于拥有鉴赏力的人来说是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视听盛宴。

      人间,欧律狄刻为食物挣扎;地底,工人们为生存挥汗如雨。或许,不管是地上寒风呼啸,还是地底炎炎炼狱,本质上都没有区别。

      “我只是想要相信,”玛特尔紧紧抱着手里的那个包裹,她看上去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奇怪的是,“哭泣的桃金娘”在过去几十年里大半时间都在掉眼泪,但这一次,人们真心为她感到难过,“那首他正在完成的歌能够庇佑我——”

      命运女神冲过去,一把抢过欧律狄刻手中的包裹。

      ——“不!还给我!”玛特尔绝望地喊道,“那是我们仅有的了!”

      “但这只是她苦难的开始——”赫尔墨斯哀叹。“就像她头顶的暴风雨一般。”

      “不!”玛特尔在地上缩成一团,命运女神围着她,对她拳打脚踢。明明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一个幽灵,可是她的悲鸣伴随着婉转的高音冲上云霄,“庇护我——”

      旋律和灯光一齐切换到地底,珀耳塞福涅嫌恶地看着冥府,悲愤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每一年这里都会变得更恶劣,面上繁华,却是人间地狱!你以为我会被这感动吗?与此同时,在人间,作物枯萎、人们忍饥挨饿,海平面上升,洪水泛滥?”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哈迪斯愤怒地说,“都是出于我对你的爱!”

      俄耳浦思的春之史诗、工人们的劳苦低吟、和欧律狄刻的绝望之歌交织在一起。争吵过后,哈迪斯走上内圈转盘,珀耳塞福涅沉入地下,灯光的颜色逐渐统一,哈迪斯从地下负气来到地上,舞台场景合二为一,旋律也褪成单一旋律。

      “如果你不想要我的爱,那我会把它给会珍惜它的人……”哈迪斯唱着,“给会感恩镀金牢笼的人,给能够爱上围墙的人——”

      他停下了脚步,他的对面,欧律狄刻正跪坐在雪地里。这一刻,手握金钱权力却被爱人拒绝的冥王,遇上了为饥饿哭泣的百灵鸟。

      哈迪斯摘下墨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欧律狄刻。

      《Hey, Little Songbird》

      欧律狄刻在地上瑟瑟发抖。在饥寒交迫的女孩面前,或许是在珀耳塞福涅面前受挫,哈迪斯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所做一切的价值,于是,他尽情炫耀财富,对一无所有的女孩提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交易——他给了女孩一个金币,那是一张前往冥府的车票,代价是她做乖巧的笼中雀。

      欧律狄刻手中握着俄耳浦思送给她的红花,然而,腹中空空的疼痛和刺骨的寒风提醒她,她或许没有选择。她又是多么想要有人施舍她一些食物、一张温暖的床?她只想能够安然入眠,甚至,永远长眠——

      《When the Chips are Down》

      命运女神们永远不会放过嘲弄不幸的机会。她们绕在欧律狄刻的身边,跳着优美的舞蹈,唱起欢快的歌谣,“你会怎么选择呢?你得保护自己呀!在这绝境时刻,你可没有多少选择,即使这意味着要抛弃你的爱人。”

      欧律狄刻心在滴血,高声抗议命运的不公,但命运还是不放过她,将她逼到角落,“抓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管需要付出什么,因为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在这危难时刻,你还能做什么呢?

      “无人觉得这是正义的,无人为此感到自豪,没有人是无辜的,”欧律狄刻痛苦地伏在地上捂住耳朵,但命运在她耳边高歌,“可在这危难时刻,你必须做出抉择!”

      《Gone, I’m Gone》

      欧律狄刻痛苦地唱道:“俄耳浦思……我爱你,但我太饿了,我的心在叫我留下,可是我的身体给出了另一个回答。那条冥府之路又黑又长,而我已然离去……”

      她扔下了花朵,痛苦地举起了金币。

      火车的汽笛声中,欧律狄刻缓缓沉入地府。

      命运女神们踏着优雅的步伐,仿佛想到了观众们要说什么,用手中的团扇指着观众,“好呀,责怪她吧,高谈阔论忠贞和罪恶吧!但难道换做是你,你不会做出同样选择吗?是呀,当你生存无忧,当然可以坚持原则,但当饥饿袭来,谁都不敢说自己不会臣服。”

      《Wait for Me》

      清脆悦耳的钢琴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俄耳浦思终于从乐谱中抬头。

      “欧律狄斯在哪里?”他慌乱地问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却回以嗤笑,“大艺术家,你总会找到另一个缪斯的。”

      “噢,这就是那首歌了吧?”有人从前奏听出来了,“这就是她们第二次试演搞砸的那首?”

      “哈!”潘西·帕金森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笑,但她的嘲笑明显没有刚刚的那么坚定了。“我希望她们这回也搞砸——”

      “为什么?”西奥多·诺特问,“因为之前的演得太好了,只有这首歌搞砸了,你才能嘲笑它,是吗?”

      潘西对西奥多怒目而视,“诺特,要是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嚣张——要是你父亲知道你在学校参与什么麻瓜音乐剧……”

      “嘘——”西奥多轻蔑地说道,“小声点,你还是那么没素质。”

      “她到底在哪里?”俄耳浦思焦急发问,单膝跪地看着地上那朵被留下的花。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赫尔墨斯问道。

      “她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噢?如果我告诉你她在六寸之下的冥府。她曾向你呼救,可我猜你没听到吧?”赫尔墨斯讽刺地说,俄耳浦思脸色发白,“那么,你愿意为她做到什么程度呢?”

      “我愿意为她去到世界尽头、时间尽头!”

      “你有去冥府的车票吗?没有?我想也是。”赫尔墨斯耸肩,“当然了,还有其他的路……”

      “其他的路?”

      “那是凶险的歧路,不适合你这样的感性灵魂。你确定你想去吗?”

      “全心全意。”俄耳浦思坚定地说。

      “哼,全心全意……这倒是个好开始。”赫尔墨斯将欧律狄刻扔下的花朵插回他的胸前。

      “要去往冥府,你需要走一段漫长的路,”赫尔墨斯说。

      灯光几乎完全暗下,工人们扛着矿灯围绕她们行走,雾气让赫尔墨斯和俄耳浦思的脸看上去若隐若现,只是转瞬之间,她们仿佛就已经置身那地底的黑暗矿场。

      “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屏息前行。没有罗盘,没有地图,只有电话线和铁轨,向前走不要回头,直到你走到尽头——”

      “等着我!我现在就来找你——”科林-俄耳浦思坚定地唱道,而当他注入十足的殷切爱意,他能唱碎任何人的心,“等着我,我正要去到你身边!”他开始在转盘上缓缓走动,手提矿灯的工人在他周围晃荡,命运女神们手提煤油灯隐没其中,审视他的勇气,测试他的决心。

      “你要度过冥河宽广,越过高大的混凝土高墙。门前巡逻的三头犬,若是你手中有骨肉,那恶犬会乖乖在你面前俯首,但若是你除了双腿一无所有,那便庆幸你还能留着它们吧!”

      “你是谁?”命运在黑暗中举灯质问,“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去哪?你凭什么相信你能走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俄耳浦思全身发抖,然而,他闭上眼睛,开始唱春之史诗。矿灯将他包围,他看上去那样渺小,然而和声却愈发响亮地回荡,乐器开始和鸣,和声慢慢加入他,而随着他的歌唱,矿灯开始升高,观众们愕然地发现,舞台正在慢慢地打开。

      春之史诗的乐声越发明亮,而仿佛被歌声托起,茫茫雾气中,天花板在上升,墙壁在开裂,光芒从墙的另一边投过来,俄耳浦思纵身一跃,朝开裂的墙壁奋力奔跑。灯光再度熄灭,只剩下在俄耳浦思身上的光。

      转盘开始飞速转动,科林跳上转盘,跟着内转盘迅速转到舞台另一侧,然后踏上向相反方向旋转的外转盘。他必须以和转盘同样的速度向前,才能一边看上去像是奔跑,一边还能够留在原地。

      弗立维教授对他投来担忧的一瞥,继续解说:“在地府中逃窜时,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名字,不要和任何人对视,她们会吸干你的脑髓,掐断你的呼吸,榨取你的神智和呼吸——”

      科林差点又一次摔倒,但他稳住了,他借着内圈转盘回到刚刚的位置,再纵身一跃跳下转盘,“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科林用歌声高声宣告,“我听到这堵墙的回应——”他不再是一个人歌唱,和声开始加入他——

      “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如同深沉的鼓。我不再是一个人,我听见那坚硬的石头,也在回应我的歌声——”

      命运女神中气十足的呼应,和声演员们的呐喊,玛特尔和卢娜轻灵缥缈的高音,弗立维教授几乎呢喃的低吟,她们汇聚着站在他身后,她们的声音托举着科林的歌声。当礼堂的墙壁开始回荡这交错的合唱,当矿灯的黄光交错相映着打在他身上,目视这一切能让人浑身发抖。

      这种触动不光属于观众,也属于台上的演员。这是几百次排练都不会有的感觉——在只有一次机会的舞台上,与为这个机会共同泼洒汗水的朋友们共享同频的心跳,一齐为同一段旋律和鸣。在这一刻,科林几乎觉得自己在燃烧,而当他瞥见同伴们的眼睛,就知道她们和他有同样的感受。

      于是那些努力、疼痛、犹豫和恐惧,在这一刻变成值得。

      随着俄耳浦思如愿沉入地底,观众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首歌里有太多东西她们弄不明白了——如果这是麻瓜的科技,那她们是怎么让天花板上升的?如何让雾气充满舞台?如何将麻瓜那些有限的手段结合起来,创造出能夺走观众的呼吸的美?

      缺乏对美的理解,就算能够施展再高深的魔法,也不如麻瓜的那些“拙劣的小手段”。而麻瓜的世界里就算没有魔法,也从来不缺少美。

      巫师们来不及消化这些她们尚未理解的东西了,因为音乐声再度响起,舞台灯光再度亮起,观众们愕然地发现舞台给人的感觉变了。

      明明阳台还在那里,两边的台阶也还在那里,但是舞台展开后的两片新空间巧妙地利用视觉错觉,将这里从小酒馆变成了宽敞的大堂,而当塞德里克风度翩翩地出现在阳台上,高高在上地俯视底下穿着工装的和声演员,人们明白了,她们来到了冥府。

      《Why We Build the Wall》

      哈迪斯从阳台上走下,走到麦克风架子面前,对着他的子民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建墙?我们的孩子?”

      “为了保证我们的自由。”子民们回应他。

      “墙为何使我们自由?”哈迪斯再问。

      “因为墙能够把敌人挡在外面。”子民机械地说。珀耳塞福涅穿着一袭黑色的裙子,冷面站在人群中,和子民一齐答道。

      “谁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的敌人是贫穷,而我们建起高墙来抵挡敌人的入侵。”子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没错,因为我们有她们没有的东西,她们想要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哈迪斯笃定地说道,在子民们中间昂首踱步,子民们重复着他的演说词,或是虔诚、或是无奈。欧律狄刻缓缓地乘着升降台,来到了冥府。

      “那我们到底拥有什么东西,令她们如此渴望呢?”哈迪斯发出低沉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他盯着欧律狄刻说道。

      “我们用拥有一堵保护我们的高墙!我们有工作,而她们没有……”子民们回答。欧律狄刻又好奇又激动,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

      “而我的子民们,这份工作永远都不会完成!因为这面对贫穷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哈迪斯对着子民们呐喊,“因为贫穷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需要高墙来挡住敌人,这高墙使我们自由,这就是我们要建墙的原因!”

      《Papers》

      “……然后哈迪斯告诉欧律狄刻……”赫尔墨斯叹道。

      “我们需要签署一些文件,”哈迪斯用充满暗示的眼神审视着欧律狄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然后他把门关上了。”赫尔墨斯意味深长地说,“关上的门背后能发生许多事情……这是毋庸置疑的。”

      珀耳塞福涅看着她们消失的身影冷笑一声。

      “……但同时,当工头转过去身去的时候,”赫尔墨斯转向珀耳塞福涅,“在工厂里也能发生许多事——”

      珀耳塞福涅翩然转身, “有人想喝一杯吗?”

      灯光骤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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