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蛇》养不活的剑鱼

4、第一课

　　太阳尚未跃出天际，缕缕晨雾还围绕着教学楼的高塔，犹如昨晚的梦境，徘徊不散。

　　伊洛又做那个梦了，那条蛇依然冷冷地俯视着他。他不安地意识到，自己做怪梦的频率在增加。

　　昨晚伊洛睡觉并未拉床帘，不知为何，他不想和新室友有过远的距离。物理意义上的。

　　他转过头，却失望地发现少年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团揉乱的被子，床单上有翻滚的痕迹，显然某人的睡相不是很好。

　　伊洛下床走到水池边洗漱，却发现吧台上摆着一杯尚存余温的咖啡，上面散落着几朵金黄的桂花。杯子通体翠绿，雕刻精美，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玲珑精巧的字体写着：

　　“早，新的一天记得打起精神来。但是记得自己洗杯子。 —— 4”

　　伊洛只用了半秒就反应过来“4”指代着什么，“真是方便的署名。”伊洛微微一笑，浅尝了一口咖啡。

　　伊洛惊异地发现，咖啡味道出奇的好；甜度和涩感把握地堪称完美，桂花则是其母会加的特殊调味料，不知为何阎念巳也放了。

　　…真是奇人。伊洛并未多想，穿上衣服便准备出门。只是在走向门口的时候，他不禁又看到了那个乱糟糟的床铺…

　　好想扑上去猛吸一口。

　　伊洛又想起了昨晚看到的场景，差点没克制住冲动。

　　“那我帮他整理一下床铺…应该很合理吧？嗯，就说我有强迫症好了。“半晌，伊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伸手向阎念巳的枕头抓去。

　　可是不及他碰到，枕头缝里便飘落一张纸，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体：

　　“嘻嘻，猜到了”后面还画了个吐舌的鬼脸。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某个办公室内，显示屏后的少年也端着一杯桂花拿铁，发出一声嗤笑。

　　“色鬼。”

　　宿舍内。

　　伊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他非但没有少年意料中的羞愤，定了几秒后反倒直接毫不掩盖地将头埋进了少年的枕头里猛吸起来，人也恬不知耻地趴了上去，还动个不停。

　　“我呸！！人怎么能这么下贱！”少年被呛到，一口咖啡喷出。“亏我还给你留了杯咖啡！”

　　阎念巳骂完才想到，自己昨天好像也是这么爬人家床的来着，还是自己故意脱衣服勾引他的。

　　呃…

　　他还不能发作，不然就被知道自己在监视他了。

　　越想越气啊！

　　阎念巳又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这么招人算计却又无能为力。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监视工作的麻烦，以前百试百灵的技巧在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神人身上竟然失灵了。

　　“呼…”阎念巳长出一口气，时间不早了，他也得上课去。

　　半小时后。

　　伊洛走进教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寻找那少年身影。可阎念巳就像昨晚梦境里的蛇影，四处留下印痕，真去定神寻找时却又消失不见。

　　教室里已经坐了七七八八的学生，或耳语，或翻阅课本，或者和伊洛一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其他的面孔。伊洛找到一个窗边的座位坐下，期待着教授的到来。

　　他的新室友应该不会迟到的吧？阎念巳神出鬼没，却从不会缺席关键场合。

　　当伊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两个脚步声进入了宽敞的教室。同样是皮靴底与大理石的碰撞声，一个厚重，一个轻巧。

　　科瓦尔教授今年四十三，戴着一副斯文的银质眼镜，发丝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扎成一个发结，而鬓角却已微微泛白。在帝国深不可测的历史系中，在如此年纪当上正教授，已然是一代天才，然而，帝国学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一道更为娇小的少年身影悄然随行其后，他并未身着学生制服，而身披一袭长衫，黑紫为底，低调而温顺，唯有近观才能发现绸面以细银线绣出一整面金枝藤影，花蔓缠绕，自左肩延至后腰。

　　“我是科瓦尔教授，本学年《帝国史引论》的主讲人。今年我则有幸请到了我另一位部门的同事，政治哲学学院的阎博士，担任本门课程的助教。”

　　“大家好。由于本人最新的研究涉及历史学，历史学院方面十分慷慨地为我开放专属史料库。而作为回报，本人自愿担任科瓦尔教授的助教，以缓解一些教学方面的压力。”

　　“我将协助本课程的日常授课以及负责实训。”阎念巳眼角微挑，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当然，若有同学在学业上遭遇困难，也随时欢迎来找我讨论。”

　　讲台下隐隐泛起一阵骚动。

　　“哇…不是吧，听说他比我还小，竟然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

　　“真的假的？可是他好漂亮！要是我有这么可爱的弟弟肯定供起来养。”

　　…（有人把手伸进了裤子）

　　“咳咳，同学们。现在由我作一个开场讲话。”

　　少年声音依然软糯，伊洛却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茫然----讲台上那人不再是宿舍里喝着果汁、裸着上身肆意伸懒腰的美少年，而是一位官方授权的帝国学者，是他的讲师。

　　那双纯净的碧瞳扫视着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审阅，最后落在伊洛身上时，却短暂逗留了一秒。

　　有人心跳停了一拍。

　　然后，阎念巳笑了，笑得如此娇艳，如此动人心弦，像是预料中的事情成真的满足。

　　伊洛低头避开那道绿光，却止不住心中泛起的涟漪。打开讲义，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开始书写吧。”

　　阎念巳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恰到好处的开口道：“想必大家看到了讲义的扉页，从今开始，各位便是未来的文官、史官、政务官和研究员，帝国的历史由你们书写。而我----已经开始书写你们。”

　　——————

　　伊洛不记得这节课是怎么过去的。他只记得，当他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教室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唤住了他：

　　“喜欢今天的课吗，伊洛同学？”

　　“你到底……是谁。”

　　对方只是笑了笑，贴近他耳边轻声道：

　　“我现在是你的讲师，喜欢我今天的样子么？”

　　“哦对了，我正式的office hour是下午2-3点，如果是你的话…提前半小时来。”

　　“还有，”少年眨了眨眼，顽皮地靠近，“我的床很香吧？”

　　伊洛身体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