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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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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皇家历史学院的教师研究楼第七层,是整栋建筑日照最佳的位置。这里常年光线充足,暖暖地烘烤着书架上密密麻麻堆着的千页起步的典籍,使得房间弥漫着一种古朴的气韵。
伊洛站在门口,看了眼门牌:
【历史学院·特设讲师办公室】
“阎博士”三个字端正地印在铭牌上,用一种过于乖顺的字体。
静悄悄的,他抬手正要敲门,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
“…你是有什么感应能力么?”伊洛皱眉。
里面的人正站着换衣服,一件黑底银边的内衬刚刚解到锁骨。他侧头,眼里没有意外:“我本来就在等你,脚步声早就听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这是什么会令人很意外的事么?”那少年转过身,低头一边扣扣子一边说,“教师和学生住在一个寝室;我这么年轻就读完了博士学位;政治哲学院的为什么做历史方面的研究;这么多谜团,你不会不来的吧。”
“……”被他说中了,条条不落。
阎念巳这才抬头。他的头发今天未束,银色部分顺着肩胛滑落,尾端打着自然的弯。金属冷光从他的猫耳边缘流过,在左眼泪痣上停留了一瞬——仿佛那里原本有伤,现在只是残余的柔光。
伊洛对上他的眼神。
“所以你等我来,是为了给我解惑?”
“是为了喝茶。”
桌上已经放好两个杯子,红茶冒着雾气,颜色恰好是干净的赭红色,茶碟边放着一块精致点心,上面撒了很少的桂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桂花。”
“我不知道,”阎念巳给自己续上一杯茶,“只是恰好我也喜欢。”
鬼才信。
“所以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没问题。坐吧。”阎念巳指了指对面那张拉开的椅子,整齐、干净、有点过于刻意的安排方式,故意不碰你,但却主导着每一步。
伊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伸手去拿那杯茶,却被对面将茶杯推过来的那只手擦过指尖。
——轻微的静电。
他微微一愣。
阎念巳则眨了眨眼,猫耳也跟着轻轻动了下,像是不自觉的微反应。
“你想从哪开始问?我可不会自己开始自说自话地解释。”
“你为什么和我住一起?像你这种地位的学者没有自己的房子再不济也有教职工宿舍吧?”
“历史系没有空的了;我家太远了;我不喜欢和那群老头住一起;所以干脆住学生宿舍了,反正我和你们同龄,学生宿舍条件也不差。”阎念巳耸了耸肩。
“那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会有我这么多信息?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不喜欢,我搬走就是了。”
伊洛没再接话。
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让他不由得心生厌恶和敌意,好像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对其像正常同龄人一样袒露心扉。他不喜欢高高在上和有很多秘密的人。
可是…
如果我不和他住,他一个人…会孤独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身边没有什么同辈的朋友吧…
或者说像他语气暗示的那样,他只是恰好被概率选中的一个随机数,如果他真的如此表示了,也许就是别人会拥有着现在这专门为他提前的半小时吧?伊洛的脑海中又浮现那些奢华的装饰和那片细腻的肌肤…少爷的秘密触手可及。昨晚躺在他身边的或许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独特的人,他不敢想象让除他之外的其他人染指这片秘密花园。
还有就是,他真的好美。
“不要。”
伊洛原本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是掩饰不住的急切。对其身份的诸多疑问也烟消云散。
阎念巳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这么喜欢我?那…谢谢哈。”
“这是我现在在做的研究,你感兴趣可以看看。”阎念巳推了一份文档过去
伊洛接过,低头翻着那份研究提案。字迹是阎念巳手写的,字极为整齐,是那种“写给自己看却不能太随意”的谨慎感。中性笔的墨还带点轻微的晕染,一定是刚写完没多久。
忽然,一张纸从文档中间掉出。
是一张旧报纸剪影,上面是某年帝国杀手排行榜的记录,最上方那一栏被红笔圈出:“Jormungand,任务成功率:100%。”
伊洛抬头。
“……你对这玩意儿也感兴趣?”
“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帝国非正规暴力体系的论文。”阎念巳漫不经心地说,“你想看也可以。你不觉得这些人的出现和皇权建制之间的关系,很有趣么?”
伊洛盯着他半晌,忽地说:“你其实不是历史讲师吧。”
“……你觉得我是什么?”
“你是研究者没错。但你身上那种眼神……”伊洛语速慢下来,“看人的方式,太像那些旧资料里写的——猎人。”
阎念巳左眼微眯,没否认。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身,在光线交错的投影屏幕下慢慢走近伊洛,步子很轻,像猫走路从不发出声音。
伊洛本能地想后退,却被背后的椅子碰住。
对方忽地俯身,贴近他耳侧。
“我可以是猎人,”声音轻得像春天树枝落下的花瓣,“但我也可以……不狩猎。”
“如果猎物不逃的话。”
伊洛怔住,空气陷入一种近乎暧昧却不明朗的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阎念巳笑了,露出一点调皮的犬齿。
“你今天看起来挺紧张。”
“你今天看起来挺开心。”
“是的。”
“为什么?”
阎念巳走回去坐下,轻描淡写:“……因为你梦见的那个名字,我好像认得。”
“什么?”
“你昨晚梦话里出现了一个叫‘安托里乌斯’的名字。”他用食指轻点桌面,“你觉得陌生,但我有印象。有趣的是,我对这个名字有一种十分熟悉但很模糊的记忆,而且远早于我进入学术界之前。”
伊洛猛地抬头,眼底一瞬间涌出某种灼热的情绪,却被他自己压住。
“伊洛,我们分到一间宿舍看来不止是巧合。”
“…你不该知道这些。”
“谁让你说梦话的。”阎念巳吐了吐舌。
“你到底是谁?”
“我啊。”阎念巳歪了歪头,笑得天真无害,“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头上的猫耳是不是真的吗?”
伊洛一愣。
他根本没说过。
这一刻,空气彻底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