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孔雀遇上睁眼瞎》讨厌小鱼干

9、追光之外

　　运动会最后一天的颁奖仪式上，顾声舟脖子上足足挂了三个奖牌，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隔着半个操场都能听见，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朝观众席挥手，阳光把奖牌和他的白牙照得一起反光，活像个人形反光板

　　甚至还不知道他从哪儿掏出一副骚包的茶色墨镜戴上，对着台下疯狂拍照的许晴熠比了个又土又帅的剪刀手，嘴角咧到耳根

　　“同学，颁奖仪式严肃点”体育老师在一旁无奈提醒。

　　“好的老师！”顾声舟立刻站直，墨镜却纹丝不动，只在接过鲜花时，精准地朝着许晴熠的方向抛了个wink。许晴熠正举着相机，笑得眼睛眯成缝，脸颊红扑扑的，眼里全是光

　　颁奖仪式刚落，顾声舟就跳下领奖台，墨镜往头顶一推，拉起许晴熠就往草坪中央跑

　　“快快快，趁光还好！”

　　两个人就在满地金黄的梧桐叶里，在尚未撤走的红色跑道背景前，大拍特拍

　　许晴熠摆出各种夸张又可爱的pose，顾声舟则蹲着、趴着、躺在地上找角度，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像在收割这个秋天最后的热烈

　　“这张绝了！可以当屏保！”
　　“这张也好！我发朋友圈！”
　　“再来一张！你跳起来我抓拍！”

　　少年的喜悦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洒在午后的草坪上，连风都带着甜味

　　上午所有项目都结束后，运动会的喧嚣彻底落幕，下午的校园将切换成另一种节奏

　　十佳歌手决赛在即，除了参赛者、工作人员和少数拿到入场券的幸运儿，其余学生都被按在教室里自习

　　高三一班的教室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彩排音乐

　　江洺淮和顾声舟这对斜后桌，表面上都埋首于题海——一个在刷物理竞赛卷，草稿纸上列满复杂的公式；一个在背古文，密密麻麻的字在语文书上跳跃

　　但如果有人仔细看——

　　江洺淮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某道电磁感应题的图示旁停留了足足五分钟，画出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漩涡和线条，像他此刻理不清的心绪

　　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耳朵微微竖起，试图从远处飘来的杂音中，分辨出某个熟悉的、可能会在排练的嗓音

　　他的脚在桌子下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地，打着某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属于某人爱听的某首R&B的节拍

　　而顾声舟，语文书翻在同一页已经快一节课了

　　他左手撑着脑袋，右手转着笔，笔啪嗒掉了三次，捡起来继续转，眼神放空，嘴角却时不时莫名其妙上扬，大概是在回味上午领奖时许晴熠在台下为他欢呼的镜头，或者期待晚上某人穿着华服、在聚光灯下会以怎样惊艳的造型亮相

　　他甚至偷偷在草稿纸角落画了个简笔小人，扎着高马尾，穿着小裙子，旁边写着歪歪扭扭、带着心形的“晴熠”

　　笔在纸上走，心早已飞过走廊，攀上窗台，降落在有她的舞台侧幕

　　两个人，两种走神，一样的心思

　　傍晚时分，暮色像稀释了的蓝莓汁，缓缓浸染天空

　　礼堂外开始热闹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拿着荧光棒和应援牌入场

　　江洺淮左脚缠着绷带，被顾声舟半搀半架着往礼堂挪，画面颇有几分悲壮又滑稽

　　“你慢点，我是伤员，不是麻袋……”
　　“大哥，就你这龟速，还想不想看小清开场了？”
　　“那你也不能把我当跷跷板使啊！顾声舟！我脚！”
　　“我这是在锻炼你的能力?懂？”
　　“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待会记得把我拍帅点，我要发给我家晴熠看”

　　两人一路斗嘴，相爱相杀地蹭进了礼堂，在靠过道的位置坐下

　　灯光暗下，喧嚣渐息，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舞台空气里弥漫着期待的震颤

　　主持人充满激情的声音刚落，整个舞台瞬间陷入全黑，观众席响起一阵压抑的兴奋低语

　　忽然，一道清亮、带着些许颗粒感、又充满掌控力的女声，透过音响设备，毫无预兆地炸开在黑暗里

　　“Attention——”

　　随着这一声，舞台中央一束纯白的追光啪地打下，精准笼罩台上拿着话筒的岁清，她穿着一件帅气的黑色短款皮质外套，内搭闪着细碎银光的亮片吊带，长发微卷，蓬松地披散在肩头

　　脸上妆容比平日精致，突出了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和饱满的唇

　　下一秒，强劲而富有节奏感的鼓点与华丽的电子音效骤然响起，是她常听的那种

　　随着她的歌声，舞台两侧的灯光如同被唤醒的星辰，依次亮起，模特队的女孩们踩着精准而有力的台步，一个个从黑暗中亮相

　　她们妆容精致，眼神或冷冽或酷飒，在岁清的歌声中，每一步都踏在旋律的脉搏上，每一次转身都契合着音乐的起伏

　　整个舞台瞬间变成了时尚、音乐与青春荷尔蒙交织的地方，灯光流转变幻，音乐汹涌流淌，身影交错穿梭，场面壮观得让人屏息，又热血沸腾

　　岁清在她们中间穿行，时而与某个队员对视微笑时而侧身让出台步空间，她完全掌控着这个舞台游刃有余得像在自家客厅

　　许晴熠出来的时候，场面被彻底点燃
　　银色流苏长裙，每走一步都像把银河穿在身上 头发被盘起，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妆容精致冷艳，眼神却亮得灼人，她舞在台尽头定点转身，裙摆划出完美的弧

　　那个瞬间，岁清刚好走到台前，两人目光相接岁清朝她伸出手，许晴熠几乎同时抬手，指尖在空中短暂相触像

　　刚好是那句
　　“I'm taking over so watch me shine”

　　许晴熠回以微笑，冷艳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熟悉的温暖

　　云城中学两大校花同框，场面一度失控
　　尖叫声如同海浪，一阵又一阵，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荧光棒疯狂挥舞，汇成一片光的海洋

　　台下顾声舟正激动的看着台上的许晴熠，还不忘腾出手摇着江洺淮
　　“我靠！！！！！”
　　“看到了吗兄弟！我女朋友就是这么漂亮！”

　　江洺淮根本没心思去理他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舞台中央的那个人吸走了
　　他手指紧抓膝盖，镜片后的眼睛一瞬不瞬，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岁清如此陌生又如此迷人像突然撕开日常伪装露出锋利内核

　　他的心跳快得离谱，喉咙发干，某种强烈的情绪在胸腔冲撞——骄傲，悸动，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表演在最后一个音节与模特队全员完美的定格式造型中达到高潮，随即戛然而止

　　寂静了一瞬，然后掌声如同暴风雨般雷动，尖叫和口哨声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灯光大亮，岁清和模特队的女孩们手拉着手，跑到台前，笑着鞠躬谢幕，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红晕和汗湿的闪光，眼睛里亮着星辰

　　——

　　“怎么样怎么样？没出错吧？”
　　岁清额发被汗濡湿了几缕，贴在鬓边，喘着气问，鼻尖还有细密的汗珠，卸下舞台上的霸气，变回熟悉的、带着点紧张期待的女孩

　　“帅炸了！美呆了！我录了好多！回家慢慢看！”顾声舟拿着相机，正和许晴熠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照片和视频

　　“一般般吧，”江洺淮别过脸，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可他耳朵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有点可疑的红

　　“没跑调，算超常发挥，就是互动有点多，晃眼”

　　“江水水你找死！”岁清笑着作势要捶他肩膀，被他早有预料地微微侧身躲开，然后被他顺势抓住了抬起的手腕

　　“伤员！注意你的脚！”
　　她立刻缩手，紧张地看向他被绷带包裹的脚踝，表情瞬间切换成担忧

　　“知道我是伤员还动手？”
　　江洺淮挑眉，松开手，语气里藏着一丝很淡的笑意

　　四人相视一笑，空气中满是演出成功的兴奋、好友相聚的雀跃，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温暖的默契

　　“走走走，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拍照去！今晚月亮超圆，光效绝佳！”

　　顾声舟晃了晃手里的微单相机，眼睛弯成月牙

　　于是，夜幕完全垂落、星辰初现的操场草坪上，出现了四个与刚才礼堂内的光鲜亮丽截然不同、疯疯癫癫的身影

　　他们远离了喧嚣的礼堂，各自拿出偷偷带的手机，在空旷的、带着青草和夜露气息的草地上，拍起了各种时下流行的抽象小视频

　　最近爆火的舞蹈，顾声舟负责教学，结果自己四肢不协调得像刚出生的婴儿

　　许晴熠笑到蹲在地上，岁清勉强跟上节奏却在转身时左脚绊右脚，江洺淮挂着单拐站在圈外一脸“我不认识这些人” 却被顾声舟强行拉入，被迫用单脚完成了一套残疾人版

　　当然了，古怪特效也少不了

　　“哈哈哈哈！水水！你这个悲伤蛙简直为你量身定做！别动！让我截个表情包！”
　　“晴熠你别晃！你头上这个旋转的猫耳朵快飞出去了！哎呀笑死我了！”
　　“小清你看回放！你刚才那个触电式wave好像帕金森早期！重来重来！”
　　“有声穿你录的什么鬼！全是虚影！手抖得跟食堂阿姨打菜似的！”

　　欢声笑语像一群挣脱了缰绳、在夜色中肆意奔跑的野马，撞破了秋夜的宁静与微凉

　　最后，玩累了，也笑累了，四个人肩并肩坐在草坪边缘冰凉的水泥台阶上，背后是依旧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歌声和掌声的礼堂，像另一个喧闹的世界；面前是空旷的、笼罩在清辉月色下的操场跑道，寂静而温柔

　　夜风拂过，带来青草和远处桂花残留的香气顾声舟举起手机，调到自拍模式，屏幕的光照亮了四张年轻而鲜活的脸

　　“来，最后一张，正经的！”顾声舟喊道
　　“一二三——”
　　“茄子——！”
　　夹杂着“别挤我！”“你头太大了！”的嬉闹声

　　镜头定格
　　画面里，江洺淮微微侧着头，目光没有看镜头，而是落在身旁岁清因为笑闹而泛着粉红的侧脸上

　　岁清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露出一小排白牙

　　许晴熠亲昵地靠在顾声舟肩头，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顾声舟则咧着嘴，对着镜头比着他万年不变的、有点傻气的剪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们身后，是深蓝色的、缀着疏星的夜空，和一弯清亮静谧的弦月

　　月光安静地铺在他们身上 像一层柔软的银纱

　　…………

　　夜晚还很长，青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