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孔雀遇上睁眼瞎》讨厌小鱼干

5、酸度超标

　　时间在粉笔灰与试卷的缝隙里溜走下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刚歇教室便漾起一阵松动的活气 岁清站起身目光越过几排凌乱的课桌落在靳斯叶身上

　　他正微微侧身收拾笔袋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棂给他柔软的栗色短发镀了层浅淡的金边侧脸线条温润得像浸在暖光里的玉

　　她深吸口气，攥了攥微汗的手心走过去，脚步很轻心跳却敲着鼓点

　　“靳同学” 声音响起时靳斯叶恰好抬起头，他眼里有片刻的茫然，随即化为清浅的询问，目光柔和得像春日湖水被微风拂过

　　其实她还是觉得今天中午麻烦人家了那份被稳稳接住的安心，还有他从容引开主任的背影，总在脑海里晃

　　“今天中午……真的谢谢你”

　　岁清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指尖却无意识地卷着校服衣角，把那点布料揉得皱皱的

　　“那个三号窗口的酸菜肉丝面听说今天特别好吃，我请你，就当是谢礼，好不好”

　　江洺淮闻言心里一紧像有根弦被突兀拨响但他正将摊开的物理课本一页页慢条斯理合上，垂下的眼睫严严实实遮住所有情绪只有握着书脊的指节隐隐泛白

　　靳斯叶显然怔住了，他搁在桌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睫毛轻颤，随即一抹极淡的薄红悄然自耳根后方升起，慢慢晕染到脖颈，被他微微偏头的动作掩饰大半，他抬起眼，目光温煦而真诚，声音放得轻缓
　　“真的不用客气 只是碰巧”

　　他停顿一秒，唇角弯起很浅的弧度，带着恰到好处的腼腆 “不过……酸菜面，听起来确实让人期待”

　　他说话时视线温和地落在岁清脸上，既不闪躲也不过分热切，只是耳后那片愈发明晰的红晕泄露了平静表面下的些许波澜

　　“那就这么说定了” 岁清立刻接口，眉眼舒展开来，两人前一后走出教室，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走廊光洁的地面上

　　江洺淮此时终于合上课本，封面与桌面接触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嗒” 他抽出纸巾慢悠悠擦拭本就干净的桌面连橡皮屑的微小颗粒都不放过直到那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他才将纸巾团起

　　手腕一扬纸团划出精准抛物线落入垃圾桶，然后拎起校服外套，姿态从容地跟着早已等候在门口、脸上写满“看好戏”的顾声舟和努力绷着笑的许晴熠走了出去

　　其实他看似平静的步履下 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食堂）

　　小食堂三号窗口前已排起队伍，空气里浮动着酸菜特有的咸酸气息，混合着大骨熬煮的醇厚浓香，窗口上方的小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今日特供：秘制老坛酸菜肉丝面” 旁边还用红笔画了个冒热气的碗，滑稽又可爱

　　岁清和靳斯叶排在队伍中段，岁清正侧身说着什么，大概是学校里的趣闻，手势轻快，靳斯叶微微倾身听着，不时轻轻点头，回应一两句声音不高，带着令人舒适的温和，岁清不知说了什么趣事，他抿唇笑起来，那笑容很干净，眼尾弯起细微的弧度，像微风拂过湖面漾开的涟漪，只是他笑完后会不甚自然地用指尖蹭一下鼻尖

　　斜后方一张靠承重柱的餐桌旁

　　江洺淮“刚好”选了这张视野绝佳的位置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许晴熠和顾声舟坐在他对面，许晴熠正挖着果冻酸奶，眼睛却时不时往那边瞟，顾声舟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彻底出卖了他

　　江洺淮面前摆着刚端上的酸菜面，白瓷碗里根根分明的面条浸在油润的浓汤中，深绿的酸菜丝和酱褐的肉丝铺了满满一层，香气扑鼻，但他没动筷子，只是用左手手肘支着桌面，掌心托着下颌，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桌面眼镜后的目光，看似随意扫过喧闹人群，最终稳稳锁在取餐窗口前那两个身影上

　　看着岁清仰脸笑得眉眼弯弯看着靳斯叶微微低头倾听，甚至眼尖地看到当队伍移动时，靳斯叶不动声色将自己这边更靠近队伍的站位让出半分，江洺淮觉得嘴里还没入口的酸菜面那股酸味好像已经钻进心尖

　　他慢悠悠拿起筷子，在面碗里漫无目的地拨弄将一片酸菜挑起又放下，开口时语气平淡得像点评天气 声音却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对面听见

　　“看见了吗” 他用筷子尖极其细微地朝靳斯叶方向点了点，嘴角勾起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那种表面温良恭俭让，说话轻声细语得像怕吓着蚂蚁，眼神干净清澈得能照见人影，实际上——” 他刻意拉长语调筷子轻轻敲在碗沿

　　“一举一动都透着精心设计过的无害感每个表情都卡在刚好令人舒服的阈值上”

　　他顿了顿将那片酸菜送入口中咀嚼得有些用力 “标准的高级男狐狸，段位不低……初级狐狸才张扬，这种是深藏不露的”

　　“噗——” 顾声舟呛得满脸通红一边咳一边找纸巾
　　许晴熠死死捂住嘴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眼睛却亮得惊人

　　江洺淮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顶灯光线继续他的研究报告

　　“注意他的肢体语言，始终保持既不疏远也不逾矩的黄金礼貌距离，微笑的弧度”

　　“还有最关键的一招” 他看着靳斯叶因为岁清递来纸巾而再次微微泛红的耳廓，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懂得适时适度地示弱，利用容易害羞这种特质，完美激发对方的保护欲和关注”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说完他狠狠夹起一大筷子面条塞进嘴里，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那边，看到岁清端着两碗面转身，靳斯叶上前伸手去接

　　两人的手指在碗沿下方不可避免地短暂碰触又迅速分开，似乎都愣了一下，随即岁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靳斯叶则微微侧脸，耳后的红晕有蔓延的趋势

　　“碰到了！碰到了！手指！他绝对是故意的！装作不经意地碰一下！老套路了！” 江洺淮内心的警报瞬间拉响，尖叫到破音

　　他觉得今天这碗酸菜面淡得出奇，面无表情地拿过醋瓶，对着面碗毫不犹豫地倾倒下去，深褐色的醋液汩汩流入汤中，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烈的酸味，他感觉自己心里仿佛被不由分说地扔进了一大把各式各样的跳跳糖，噼里啪啦、毫无章法地疯狂炸开，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共鸣

　　“男狐狸！绝对是修炼成精的千年男狐狸！道行深不可测！

　　"岁清你这个笨蛋！？还对她笑！笑什么笑！"

　　他继续嚼着那碗酸得惊人的面条，心里那坛陈醋已经彻底煮沸

　　许晴熠终于憋不住了，凑近些压低声音，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水水，你这醋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软骨呢”

　　顾声舟擦着嘴跟着调侃“就是，人家就是礼貌客气了点，怎么到你这儿就成男狐狸了，你这滤镜开得比啤酒瓶底还厚”

　　江洺淮抬眼扫过他们，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有些人天生带着迷惑性，表面越纯良，内里越危险，这叫生物学拟态”

　　许晴熠眨眨眼“那你这叫什么，生物学警报？”

　　“叫防患于未然”江洺淮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边，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有些狼，披着最柔软的皮毛，却能精准找到防线的裂缝”

　　顾声舟和许晴熠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讯息——某人这缸醋 怕是三天三夜也挥发不完了

　　傍晚橘红的光线温柔穿过玻璃窗在瓷砖地面投下温暖光斑空气里食物的香气与少年少女的喧嚣热烈混杂无人知晓在这片温暖的嘈杂中某位表面清冷的江同学内心正翻涌着怎样酸涩的潮汐

　　而这场无声风暴的中心，靳斯叶正将面碗仔细摆在岁清面前，指尖轻轻将筷子调整到方便拿取的方向他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她，温声提醒
　　“小心烫”

　　他耳后那片尚未褪去的浅浅红晕在窗外漫射进来的夕阳光线下 仿佛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颜色微妙地加深了那么一点点

　　风吹过盛夏的窗台，有些故事刚刚起了个头
　　而有些心事，已经酸成了陈年的泡菜坛子
　　盖子一掀，满屋子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