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标记》洛河清水

38、第三十八章

　　程锦年呈大字躺在床上，挣扎地想把眼皮抬起来，试了几次都睁不开，于是放弃，开始呼唤手机的语音助手。

　　他清了清嗓。

　　“嘿，小si，现在几点钟了。”

　　“嗯，我在，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十五分。”

　　“我去！”程锦年大吼一声，双手一撑坐起来，眼前很快变黑，发晕，他又再次倒下去。

　　夜里凌晨四点钟，脑袋终于听懂睡觉的指令，带着被困意席卷的他缓缓进入梦境。

　　梦光怪陆离，一个接着一个，程锦年睡得很浅，现在状态很糟。

　　按理应该来个回笼觉，但时间不允许，他必须得起床，赶去参加同学的婚礼。

　　这位同学，就是他曾经的排球搭子，章北亮。

　　章北亮也在首都念大学。读书四年期间，他们有空就会聚一聚。

　　毕业后，章北亮留在首都，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的程序员，程锦年则直接去东南市创业。

　　分隔两地，联系就少了。最近一次就是章北亮给他发请帖。

　　程锦年边给他发消息贺喜，边拆开请帖，看见新娘的名字时吓坏了。

　　赵宁宁，他初三时候的班长。

　　他们两怎么会在一起呢？程锦年到现在也没琢磨明白。

　　他思考着，顺便在镜子前检查今天的着装。

　　一身经典的黑色西服配红色蝴蝶结，头发用发胶认真地抓出型，银边镜框，没镜片那种，最后配合程锦年的一张脸，温润帅气，完美得不要不要。

　　本想穿那套酒红色的礼服，更扎眼，但他只是伴郎，又不是新郎，把风头留给章北亮吧。

　　看了眼手表，马上十二点，程锦年不准备吃午饭，直接在门口打车过去。

　　司机知道他赶时间，很体贴地加快车速，抵达的时候比导航预计的时间快十分钟。

　　程锦年匆匆走进章北亮的家里。一群人都到了，挤在客厅，把章北亮围个水泄不通。

　　但一看见程锦年，章北亮的眼睛立刻闪亮，拨开人群，自然地跟他拥抱。

　　“锦年，好久没见了啊。”

　　“好久不见。”程锦年同样兴奋地说。

　　章北亮松开手，笑着看他：“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程锦年满额头黑线，无奈地捶了他一拳：“一见面就挑我毛病。”

　　“这哪叫挑你毛病。我是挑黑眼圈的毛病。长谁身上不好，偏偏长我亲爱的锦年脸上。”章北亮油嘴滑舌道。

　　程锦年无语。他现在有理由怀疑，赵宁宁是被这种歪七扭八的蜜糖炮弹给骗了。

　　“李姐，麻烦帮我给这位伴郎也画个妆。”章北亮把化妆师喊来。

　　化妆师是位很有风格的女生，画着红唇和欧美款眼影眼线。程锦年生怕被画上同款妆造，连忙讲只要遮遮黑眼圈就行。

　　她心领神会，给程锦年上了淡妆。

　　即使妆比较淡，他看着镜子中的模样也不禁感慨，化妆是真能换头。

　　美滋滋地欣赏完自己，程锦年兴高采烈地跟着车队去女方家接亲。

　　结果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一盆面粉糊脸。没镜片的眼镜立刻印出两个方形，程锦年的脸看着跟机器人一样。

　　妆算彻底白化了，眼镜更是白带了。

　　伴娘们的鬼点子很多，整了一出又一出，让新郎和伴郎们叫苦不迭。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章北亮才把婚鞋找出来，给赵宁宁穿上。

　　两人手拉着手，于数台摄影机和众人祝福的眼神中坐上婚车，前往婚礼现场。

　　程锦年的睡眠本就不足，接亲再一闹，困得不行，靠着车窗直接睡着，还是旁边的伴郎摇醒他，才知道到地方了。

　　婚礼就在一家酒店举行。

　　这家酒店装修奢华，赫赫有名，程锦年却没半点观赏的心情，跟士兵似的，笔直走进宴会厅，在安排好的位置落座，把头埋进双臂间。

　　伴郎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只想一觉睡到婚礼正式开始。

　　可刚闭眼几分钟，就有人推他。

　　程锦年气恼地抬头，发现是车上坐他身边的那位伴郎。

　　“怎么了？”

　　“你应该是坐伴郎那桌吧？”他问。

　　程锦年点点头。

　　“那你坐错了。”他用手指了指桌面的名牌，上边写着硕大的两个楷体字“伴娘”。

　　程锦年连忙站起来，周围刚好出现两位伴娘对他笑，他尴尬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向旁边的桌子。

　　认真确定自己没再坐错后，程锦年重新趴着睡觉。但刚刚的乌龙害他紧张了一下，没那么困了，又坐起来，看手机。

　　“不睡了吗？”那位伴郎问。他坐在程锦年的左手边。

　　“不了，也睡不好反正。”程锦年侧过头，苦笑着回答。

　　他的打扮跟程锦年一样，整洁的黑西装，只是染得一头红发，面庞也瘦，穿出一种贵公子的感觉。

　　“你是章北亮的高中同学？”他跟程锦年寒暄起来。

　　程锦年解释：“初中一个班，高中校区就在对面。”

　　两人随便聊了会儿。程锦年知道他叫周岚，大学跟章北亮同班，后来还进同一家公司当同事，虽然目前离职了。令程锦年惊讶的是，周岚是alpha。

　　“你一直没发现吗？”周岚哭笑不得。

　　“没有。不过你说完，我倒闻出来了。”程锦年挠挠头，同样不解。

　　自从注射过不合规的抑制剂后，程锦年辨别他人信息素的能力变弱了一些，今天状态又差，这才没察觉周岚的情况。

　　周岚没深究，看向会场四处：“其实今天的AO不少。”

　　程锦年也跟着看了看：“还好吧。十来个，二十来个。”

　　“对于云州，这样的密度算高了。”他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般来说，AO都会选择在几个知名的大城市居住生活，不仅方便找到同类，大城市还能提供更完善的社会保障，比如给单身的大龄AO发放抑制剂。东南市便是其中之一。

　　“你要喝吗？”

　　“行。谢谢。”程锦年把杯子伸过去，周岚帮他倒满。

　　“你应该有对象？”周岚突然说。

　　程锦年愣住，明白身上alpha的信息素被闻出来，边笑边“呃”了几声，最后实话实说：“是个意外。”

　　“哦？”周岚期待他说下去。

　　程锦年想了想，觉得并非什么秘密，就把事情的大概讲述出来。

　　“警官也有克制不住的时候啊。”周岚感叹。

　　“是，是。”程锦年答应着，默默地把自己和白拓翕的关系隐去。

　　周岚看向程锦年，两只眼睛眨了眨，忽然讲：“也能理解。你的信息素的确挺吸引人。”

　　“没有啦。”程锦年谦虚地摆摆手，之后反应过来，诧异地说，“啊？”

　　被一位刚认识的alpha夸奖信息素有魅力。程锦年敏感地察觉其中的言外之意。

　　周岚不是扭捏含蓄的做派，直接摊牌，明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认识认识？”

　　在别人的婚礼上遇见桃花，程锦年是第一次，并且这朵桃花外表不错。

　　但最近发生的事让程锦年有点疲惫不堪，没精力认识新朋友，决定礼貌地拒绝。

　　“抱歉，我不喜欢异地，你知道的，我在东南市工作。”程锦年找了个理由。

　　周岚并未退缩，挑挑眉：“我可以去东南市，你也知道的，我现在没工作。”

　　程锦年暗拍大腿，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思量果断点，直言没兴趣，又怕初次见面，伤了人家的心。纠结着，旁边竟然多出个声音，替他回答。

　　“目前不考虑。”语气冰冷。

　　程锦年回过头，眼睛瞪大。

　　“你，你怎么在这？”他惊呼。

　　白拓翕站在程锦年和周岚之间，故意将他们隔开，手还特意撑着程锦年的椅背。

　　“这位是？”周岚对白拓翕的出现倍感疑惑。

　　突然，四周的空气像被侵占般，一种独特的信息素逸散出来，和程锦年身上的味道重合。

　　周岚瞬间懂了，似笑非笑地看向程锦年。

　　程锦年尴尬地把眼神挪开，但也不知道朝哪里放，丢下句“我去上厕所”，就要逃跑，下一刻就被白拓翕牢牢按住肩膀。

　　“等等吧，我跟你一起。”白拓翕说。

　　上厕所还要一块去，小学生啊。程锦年歪着眼睛，肚子里嘟囔。

　　还好周岚比较识趣，说要去其他桌打招呼，起身离开。

　　“干嘛挡我的桃花？”程锦年立刻质问。

　　白拓翕不以为意：“不是你拒绝在先吗？”

　　说得有道理，但程锦年不服气，转而问：“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章北亮竟然邀请你了？”

　　“什么话，想来就来了。”白拓翕说得轻松，但他的衣服一点不轻松。

　　那件白衬衫明显码数不够，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扣不住，胸口露出一片，腰身也紧贴白拓翕的肌肤，勾出两条清楚弧线。

　　“哪里的衬衫，这么小。”

　　程锦年忍不住盯着看，被白拓翕抓包，他揶揄道：“程老板真不害臊啊。”

　　程锦年冷笑，凑他耳朵边，故意说：“刚刚的伴郎身材很好，我更喜欢。”

　　话音刚落，白拓翕的脸色立刻阴沉几分，伸手要作弄他。可程锦年提前起身，得意地做了副鬼脸，溜走。

　　从厕所出来，程锦年看见自己的位置坐了个人，是章北亮。

　　他走过去，听见两人聊天。

　　“当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能跟同学联系吗？你就是看不起老同学了。”章北亮仿佛受尽天大的委屈，斥责白拓翕的所作所为。

　　白拓翕满脸无奈，像理亏的丈夫，无力辩解，只能苍白地安慰。

　　画面格外有意思，程锦年赶紧加入，一起数落白拓翕。

　　结果刚说两句，白拓翕伸出手，狠狠掐一把他的腰。

　　“你别碰我。”程锦年躲开他，赶紧逃到章北亮身后。

　　章北亮忍不住笑：“你们感情还是很好。”

　　“谁跟他感情好。”程锦年迅速反驳，“不熟，这几年第一次见。”

　　白拓翕冷哼，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模样。

　　他们三继续闹腾一会儿，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跟踪婚礼进度的小秘书来催章北亮，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并放下豪言，今晚要跟程锦年、白拓翕不醉不归。

　　婚礼很快正式开始。

　　音乐声中，司仪用磁性温暖的声音介绍两位新人的相识相知，相恋相爱。

　　之后，男方母亲挽着章北亮出场，站上礼台。赵宁宁由父亲领着，缓缓登场。

　　新娘亮相，全场止不住惊呼。头发披着，婚纱像从天空掉落的云朵，赵宁宁美的如同电影里的公主。

　　程锦年尤为感慨，初中时候那位爱扎丸子头的开朗班长忽然变成一位成熟的女性，还嫁人了。

　　于是，在他们接吻的时刻，程锦年泛起泪花。

　　白拓翕注意到，给他递了张纸巾。

　　“这么感动？”

　　“嗯。”程锦年擦擦眼泪，忍不住说，“做普通人挺好的。”

　　“为什么？”

　　程锦年轻呼气：“不用被信息素折磨，而且...”

　　“嗯？”

　　“更单纯吧，亲吻就好了。”程锦年笑了笑，不想接着讲下去，为要登台表演的伴娘鼓掌。

　　她们带来一段中国风的舞蹈，台下的人都看得如痴如醉，除了白拓翕。

　　他的目光时不时转向程锦年，手指交叉放着，似乎对刚刚的话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