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眠夜》禾西子

29、第29章 吴晓峰的家庭

　　姜莱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胳膊肘撑在林西曦的课桌上。

　　"稀奇啊，"她眨眨眼，朝门口努了努嘴，"吴晓峰居然主动跟你说话了？"

　　林西曦把纸条收进笔袋："他就是问了一道题。"

　　"得了吧，"姜莱夸张地挑眉，"那家伙平时连头都不抬，上次我借橡皮，他直接把整盒推过来，愣是没吭声。"

　　宋小雨也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家里......"

　　"咳咳！"

　　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轻咳声。纪元倚在门框边，手里拎着个保温杯，目光淡淡地扫过她们。姜莱和宋小雨立刻噤声，默契地往两边一撤，给林西曦让出一条路。

　　"给你的。"纪元把保温杯递过来，杯盖上还挂着水珠，"姜茶，驱寒。"

　　林西曦接过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指尖。她拧开盖子，浓郁的姜味混着红枣香扑面而来。

　　"你煮的？"她小小抿了一口，甜中带辣的味道让她眯起眼。

　　纪元"嗯"了一声，伸手把她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

　　林西曦抬头笑着"还是男朋友最了解我啦。"

　　姜莱在旁边发出夸张的"啧啧"声，被宋小雨一把捂住嘴拖走了。

　　"你刚刚教他了吗。"

　　林西曦点点头，"是用你昨天教我的方法。"

　　"好。"纪元抬手摸了摸林西曦的头。

　　姜莱和宋小雨躲在教室后门处，时不时探头往这边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林西曦无奈地瞪了她们一眼，转头看向纪元："谢谢你的姜茶！"

　　"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纪元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纪元回到座位，姜莱和宋小雨立刻围了上来。

　　"哎哟，纪学霸亲自煮姜茶~"姜莱夸张地模仿纪元刚才的动作，"就知道你不会记得，啧啧啧......"

　　林西曦红着脸去捂她的嘴："别闹！"

　　宋小雨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吴晓峰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们知道吗？"宋小雨压低声音，眼睛往吴晓峰空荡荡的座位瞟了一眼，"我听我们班陈璐说吴晓峰家里情况不太好。"

　　姜莱皱眉："怎么个不好法？"

　　宋小雨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橡皮："吴晓峰手上那些伤...不是摔的。"

　　"他爸..."宋小雨的喉结动了动，"用皮带抽的。"

　　宋小雨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他爸酗酒还赌博，喝醉了就......"她没说完，只是做了个打人的手势。

　　"听说他妈妈去年还查出了尿毒症。"

　　"去年冬天，"宋小雨握住林西曦的手腕，"陈璐在急诊科当志愿者的姐姐看见过他们。"

　　"他妈妈缩在走廊长椅上咳血，羽绒服袖口都磨破了，吴晓峰跪在地上求医生，额头一遍一遍的磕在瓷砖上。"

　　林西曦握紧了保温杯，突然想起吴晓峰磨破的鞋边，还有那本密密麻麻抄了十遍错题的笔记本。

　　"难怪他中午从来不跟我们去食堂，"姜莱恍然大悟，"上次体育课我看见他在小卖部后面啃馒头，还以为他在减肥。"

　　"他周末都在便利店打工。"宋小雨叹了口气，"陈璐说他上学期差点退学，是班主任帮他申请了助学金。"

　　林西曦望向窗外，正好看见吴晓峰抱着几本书匆匆走过走廊。

　　阳光照在他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显得格外单薄。

　　宋小雨从书包里掏出个饭团："要不......明天多带一个？就说买多了吃不完？"

　　林西曦点点头，保温杯里的姜茶晃出一圈涟漪。

　　——

　　放学铃响起，林西曦收拾好书包，等纪元过来找她。窗外走廊被夕阳照得暖融融的。

　　"走吧。"纪元单手拎着书包站在门口，朝她歪了歪头。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落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林西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今天...我听说了吴晓峰的事。"

　　"嗯？"纪元侧头看她。

　　"他家里好像很困难。"林西曦踢开一颗小石子，"爸爸酗酒，妈妈生病住院..."

　　"你想帮他？"纪元突然停下脚步。

　　林西曦也跟着站住，抬头看他。

　　纪元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所有忙都能随便帮的。"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有些自尊心，比温饱更重要。"

　　"可是..."林西曦沉默了。她想起吴晓峰请教问题时闪烁的眼神，和那张折得工工整整的纸条。

　　"我只是觉得..."她低下头，"他那么努力..."

　　纪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先管好你自己的数学吧。"语气轻松了些，"上次月考112分的人是谁来着？"

　　"喂！"林西曦红着脸拍开他的手，"我在说正经事！"

　　"我知道。"纪元重新迈开步子。

　　图书馆的已经出现在前方，林西曦突然拉住纪元的衣角："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困难呢？"

　　纪元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那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因为是你。"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

　　林西曦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松开他的衣角："快走吧，要没位置了。"

　　纪元笑着跟上她。

　　图书馆比往常安静许多。

　　林西曦习惯性地看向角落，那里没有熟悉的背影，没有堆成小山的参考书，只有一盆绿萝在夕阳里静静舒展枝叶。

　　"怎么了？"纪元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什么。"她摇摇头，把数学试卷摊开，"就是......今天没看见吴晓峰。"

　　纪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空座位，从书包里拿出两盒牛奶，其中一盒推到林西曦面前："先做题。"

　　林西曦咬着吸管，目光却总忍不住往门口瞟。往常这个时候，吴晓峰应该已经坐在那里，佝偻着背，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专心。"纪元的笔杆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这道题要用昨天教的辅助线。"

　　"哦......"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铅笔尖还是不自觉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个问号。

　　纪元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偶尔在她卡壳时用铅笔轻轻敲一下桌子提醒。他的笔迹很工整，解题步骤清晰明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林西曦伸了个懒腰，发现已经快八点了。

　　"饿了吗？"纪元合上书本。

　　林西曦点点头，肚子适时地"咕"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惹得纪元轻笑。

　　他们走出图书馆时，校园里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秋天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林西曦下意识地拢了拢校服领口。

　　纪元侧头看她，"去小吃街吃点东西吧。"

　　校外的小吃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各色招牌在夜色中闪烁，食物的香气混杂在空气中。

　　"那家怎么样？"纪元指了指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小店，"听说他们的糖醋排骨不错。"

　　林西曦点点头。推门进去时，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他们在最里侧找到一个半遮掩的卡座。

　　"这里好安静。"林西曦放下书包，好奇地打量着墙上贴的老电影海报。

　　纪元递来菜单："看看想吃什么。"

　　林西曦点了糖醋排骨和清炒时蔬，纪元又加了一道红烧肉和两碗米饭。

　　等菜的时候，林西曦捧着热茶暖手。

　　"今天那道导数题..."纪元突然开口。

　　"我知道错了！"林西曦急忙打断，"不该直接用洛必达法则..."

　　纪元笑着摇头："我是想说，你后来改得很认真。"

　　服务员端来菜肴的香气打断了对话。糖醋排骨泛着诱人的酱色，红烧肉肥瘦相间。

　　"尝尝。"纪元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

　　林西曦咬了一口，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化开。"好吃！"她满足地眯起眼，嘴角沾上一点酱汁。

　　纪元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慢点吃。"

　　林西曦正低头夹菜，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吴晓峰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磨出了毛边，但领口依然熨得一丝不苟。他站在餐厅门口，目光扫过价目表时下颌绷紧，最终走向柜台："一份白粥，打包。"

　　服务员头也不抬："加咸菜多一块。"

　　他指尖在裤缝上蹭了下，声音平静："不用。"

　　等待间隙，他的视线掠过邻桌的剩菜，半盘蛋炒饭，被抛弃在一旁的鸡腿。他别开眼，从书包里抽出单词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突然，手机震动。

　　他迅速接起，背过身去："妈，我在自习……嗯，吃过饭了。"

　　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咳嗽声："晓峰，你爸刚才回来拿钱……"

　　"我知道。"他打断，喉结滚动，"您别管，药吃了吗？"

　　"吃了，就是……"母亲欲言又止，"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他盯着粥碗里晃动的苍白米粒："学校发了竞赛补贴，我买条鱼回去。"

　　挂断电话，服务员递来塑料袋。他皱眉看着粥碗被随意丢进袋子，汤汁溅在边缘。

　　邻桌一家三口离开，小孩剩的鸡腿孤零零躺在盘子里。服务员正要收走，他突然开口："等等。"

　　我是说…"他耳根发红，却竭力保持语调平稳，"我们学校生物社在做厨余垃圾降解实验，需要样本。"

　　服务员将信将疑地把剩菜倒进塑料袋递给他。

　　吴晓峰接过时手指微微发抖，却挺直脊背道谢，仿佛手里拎的是实验材料，而非他今晚唯一的荤腥。

　　他飞快地将鸡腿拨进饭盒，又用纸巾垫在底下，确保不沾到给母亲的白粥。

　　林西曦看见他走出店门时，将装剩菜的袋子塞进垃圾桶，只带走那个饭盒。

　　林西曦和纪元也结了账走出餐馆。

　　"吴晓峰…"林西曦轻声开口，"他照顾他妈妈也蛮辛苦的。"

　　纪元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望着前方："嗯。"

　　"谢谢你。"林西曦忍不住说，声音里带着柔软的暖意。

　　纪元侧过头看着她："只是觉得不合适。"

　　"但你想得比我周到。"林西曦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差点就要直接过去找他了，那样他一定会很难堪..."

　　纪元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林西曦。"

　　"嗯？"

　　"你很善良。"他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都很好。"林西曦挽着纪元的手臂。

　　"对了，今天的题我琢磨清楚了。"林西曦突然开口。

　　纪元侧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微微仰起的脸上："真的？"

　　"嗯！"她重重点头，马尾辫在脑后轻晃，"多亏了你呀男朋友。"

　　"那明天考你一道类似的。"纪元嘴角微扬，"做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林西曦眼睛一亮，不自觉地往他身边凑近了些。

　　纪元故作神秘地摇头："说出来就不算奖励了。"

　　远处传来公交车的引擎声。林西曦看了眼站牌，发现她要坐的车已经快进站了。

　　"啊，车来了！"她急忙转身面对纪元，"那我先..."

　　话未说完，她突然踮起脚尖，在纪元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这个吻快得像蜻蜓点水，却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明、明天见！"林西曦红着脸转身就跑，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

　　纪元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刚才被亲到的地方。等他回过神，林西曦已经跳上了公交车。

　　透过车窗，她朝他用力挥手，纪元也抬起手，看着公交车缓缓驶离。直到车尾灯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离开，嘴角始终挂着掩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