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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暴雨中的半张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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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临风站在门口,右脸颊上的掌印清晰可见。他身后的门内,顾父阴沉的脸一闪而过,随即大门被重重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怎么在这?"顾临风的声音嘶哑。
苏念晴说不出话,目光落在他红肿的脸颊上。她伸手想触碰,却在半空中停住,手指微微发抖。顾临风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快步离开。
他们一路沉默地走到附近的公园。初春的傍晚,公园里几乎没有人。顾临风坐在长椅上,仰头闭眼,喉结上下滚动。苏念晴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心跳如擂。
"对不起。"她最终打破沉默,"我不该来的。"
顾临风睁开眼,转向她:"不,你应该知道。"他深吸一口气,"我爸...认识你妈妈。"
苏念晴瞪大眼睛:"什么?"
"具体我不清楚。"顾临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膝盖,"但他坚持认为...算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他苦笑,"他说如果我继续见你,就切断小航在美国的治疗费用。"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苏念晴头上。她猛地站起来:"那你应该听他的!"
顾临风拉住她的手:"等等,我不是..."
"小航需要治疗!"苏念晴声音发抖,"这比我们...比什么都重要。"
顾临风站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我会想办法的。给我点时间,好吗?"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苏念晴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她点点头,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顾临风父亲的态度如此坚决,甚至不惜以小儿子的生命相要挟...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往事?
回家路上,顾临风一直握着她的手,仿佛怕她突然消失。在苏念晴家楼下,他轻轻拥抱她:"明天见。"
但第二天,顾临风再次缺席。苏念晴收到一条短信:「我爸把我关在家里。别担心,我会逃出来的。」
接下来的三天,顾临风如同人间蒸发。短信不回,电话不接。苏念晴每天上学都期待能在教室看到他,却一次次失望。周婷告诉她,班主任说顾临风请假处理家事。
第四天放学回家,苏念晴发现母亲罕见地早早回来了,正在客厅来回踱步,脸色凝重。
"妈?你身体不舒服吗?"苏念晴放下书包,担忧地问。
母亲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晴晴,坐下。有件事要告诉你。"
苏念晴的心沉了下去。母亲只有在宣布重大消息时才会用这种语气。
"医院有个海外交流项目,选派我去新加坡中央医院工作两年。"母亲直视她的眼睛,"我们必须一起走。"
苏念晴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什么时候?"
"下周一。"
"下周一?"苏念晴几乎喊出来,"但那是高考前一个月!我不能走!"
母亲的表情变得复杂:"晴晴,这不仅仅是一次工作机会...我们有些...经济问题。这次外派能解决很多事。"
"什么经济问题?"苏念晴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母亲避开她的目光:"你父亲的一些投资失败...总之,我们需要这笔钱。"她顿了顿,"机票已经订好了。"
苏念晴浑身发冷。下周一...只有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她将飞往一个陌生的国家,离开这里的一切,离开...顾临风。
"我能...跟朋友们道别吗?"她艰难地问。
母亲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当然。但...最好不要告诉顾家那个男孩。"
苏念晴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顾临风?"
母亲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我...听你班主任提起过。你们是同桌,对吧?"
这解释合情合理,但苏念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回到房间,锁上门,颤抖着拨通顾临风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苏念晴坐在床边,看着墙上她和顾临风在歌唱比赛后的合照——那是她偷偷打印出来贴上的。照片里,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仿佛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而现在,她甚至无法亲口告诉他,她要走了。
接下来的四天像一场噩梦。苏念晴每天都会去顾临风家附近等待,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她发了无数条短信,从解释到恳求,再到绝望的质问,全部石沉大海。
第五天,搬家公司的工人来打包行李。苏念晴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手里攥着一封写给顾临风的信。信很短,只有几行字:
「临风: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请不要找我,等我联系你。我会永远记得樱花树下的约定。 ——念晴」
她把信和一张未完成的素描——顾临风在医院花园里看樱花的侧脸——装进信封,委托周婷转交。"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她反复叮嘱,声音哽咽。
周婷红着眼眶点头:"我会的。你...真的要走了?"
苏念晴抱住最好的朋友,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肩膀。
当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城市。苏念晴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如注般倾泻而下,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声响。手机屏幕亮起,是周婷的信息:「信送到了,但他不在家,我交给了管家。」
苏念晴道谢,心里却空落落的。她多希望能再见顾临风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午夜,她辗转难眠,起身最后一次检查行李。书桌上还放着几本没打包的书,其中就有顾临风借给她的《欧洲音乐史》。她翻开扉页,看着那句"给唯一能听懂我琴声的人",眼泪再次涌出。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顾临风。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发抖。
电话那头只有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顾临风嘶哑的声音:"你在哪?"
"在家...明天一早的飞机。"苏念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等我。"
电话挂断了。苏念晴跑到窗前,雨依然下得很大,街道上空无一人。十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雨中,没打伞,全身湿透。
顾临风。
苏念晴冲下楼,顾不上拿伞。推开门的瞬间,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冷。顾临风站在雨中,头发贴在额前,眼睛通红。
"你要走?"他声音嘶哑,"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念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顾临风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我被他锁在房间里四天!今天才逃出来!周婷送来你的信...苏念晴,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雨水混合着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我必须走...我妈的工作..."
"那我呢?"顾临风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们呢?你答应过等我解决这一切!"
苏念晴崩溃地摇头:"你解决不了的!你父亲用你弟弟的生命威胁你!而我妈妈...她需要这份工作..."
顾临风的手从她肩上滑落,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他们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冲刷,谁都说不出话来。
最终,顾临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湿透的信封:"这是给你的。"
苏念晴接过,发现是一张飞往加州的机票,乘客姓名是她的,日期是高考后一周。
"我本来想..."顾临风的声音哽咽了,"想带你一起走。小航的手术安排在六月,我想让你见见他...见见加州的阳光..."
苏念晴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顾临风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他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急促而有力。
"我会回来的。"苏念晴在他耳边承诺,"两年后,我一定..."
顾临风捧起她的脸,在雨中吻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雨水,带着绝望和不舍,带着所有未说出口的誓言。
分开时,顾临风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链,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钢琴形状的吊坠。"戴着它。"他将链子系在她颈间,"等我们再见时,再还给我。"
苏念晴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猫爪胸针——顾临风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这个...你留着。"
顾临风紧紧攥住胸针,指节发白。远处传来苏念晴母亲的呼唤,她不得不转身。
"等我联系你!"她最后喊道,然后冲进屋内,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失去离开的勇气。
门关上的瞬间,她滑坐在地上,无声地痛哭。母亲站在楼梯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苏念晴一家坐上车前往机场。经过顾临风家时,她忍不住望向那栋别墅,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
顾临风穿着昨天的衣服,显然一夜未眠。他们的车缓缓驶过,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转弯处才消失不见。
苏念晴握紧胸前的钢琴吊坠,在心里默默承诺:我一定会回来。
飞机起飞时,她透过舷窗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眼泪再次滑落。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顾临风正站在她空荡荡的家门前,手里攥着那张被雨水打湿、只剩一半的合影——那是她从他们歌唱比赛的照片上撕下来的。
高考那天,顾临风在考场外等到最后一刻,希望苏念晴会奇迹般地出现。但她没有。他带着红肿的眼睛走进考场,发挥失常,最终只考上了本地一所二流大学。
而苏念晴在新加坡的第一周,就给顾临风发了无数条信息,全部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条简短的短信:
「别再找我。」
发信人是顾临风,但语气冰冷得不像他。苏念晴拨通电话,却提示号码已停机。她寄出的信全部被退回,仿佛顾临风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颈间的钢琴吊坠提醒她,那一切不是梦。
两年后,当苏念晴站在大学开学典礼的礼堂里,目光扫过人群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讲台上,作为学生会主席致辞的,正是顾临风。
他比两年前更加挺拔,轮廓更加分明,眼神却冷峻了许多。当他的目光扫过礼堂,在苏念晴身上停留的那一秒,她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但下一秒,他就移开视线,继续致辞,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