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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去金山看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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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天的上海,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施工现场,到处都在拆改修建,最著名的工程就是修建高架桥。而我们可怜的学校,旁边就是无数个叫嚣着不停的工地,离工地最近的,便是学校的操场和图书馆。在滚滚黄尘之中,我和韩宇在图书馆碰面的机会愈发频繁,聊的话题也与日俱增。我惊讶的发现,韩宇文学功底相当深厚,尤以古典文学见长,而我那时滔滔不绝地讲述《简爱》《呼啸山庄》《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等等也宛若一个文学少女。估计就是这样的假相,蒙蔽了当时年幼无知的两位伪文学爱好者,给了彼此一个不错的分数。
其实,韩宇并不符合我的审美。我衣着朴素,成绩一般,姿色平常,又不活跃,扎到人堆里就立即消失无影踪,中学里和我交情不错的男生也都是成绩又红又专的朴实少年。而韩宇却有别于他们,他身上时髦的T恤仔裤左一件来右一件,全部出自所谓的名牌。可能因为从小见过大世面,在老师面前不卑不亢,很快为老师所青睐,也跻身于校广播台的一员做编辑,甚至以飞快的速度荣升为副台长,身边簇拥着广播台那些唧唧喳喳的小妞。
我以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产生交集。不料由于我们图书馆频繁的接触落入了某些同学的法眼,于是学校里关于我们在交往的传言便在空气中游荡。谁让韩宇是名人来着。当绯闻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不禁勃然大怒。“这这这这纯属谣言嘛!”于是便下意识地不去图书馆,改为去教室了。
可是在教室里却也不得清静,没过几天,韩宇便把我从教室里拎将出来。“林立夏,你搞什么鬼?怎么不去图书馆了?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脸委屈,却不忘搞笑地说“同学们都在传我们如何如何,我怕被人追杀,躲起来不好么?”
韩宇用他一贯凌厉地眼神审视我半天,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的话,我估计已死去上百回了。
“周日我要去金山看海,你去不去?”他慢吞吞地说,眼神却在不停闪烁。
“我不去!我可不想找死!”
“周六下午三点,我和江宓在校门口等你。”说完这个家伙迅速转身离去。
我又气又急地冲着他的背影大叫“反正我不会去!”,惹来走廊外同学侧目。
江宓,也就是我们宿舍的江米条,人家也是不折不扣的上海小姐。但因为家在金山郊县,所以并不招本地美女们的待见,依然被冠以“乡下人”的头衔。不象我等外地学子,就算叫我一百遍“外地人”“乡下人”,我也安之若素。江米条总是心有恨焉!所以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上海郊区”后面两个字去掉。
回到宿舍,却不由得胡思乱想。看海是我多年来的渴望,谁让我出生在一个内陆城市呢!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低吟“去去又何妨?不是还有别的女生吗?”一整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到了周六中午,在食堂门口被韩宇抓住,很严肃地问我“你去还是不去?!”
我最后一次偏偏头,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回答,“那就去吧,如果老师不拖堂的话。”
韩宇的脸一下子放晴,快速地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小小声音,“下午当然要逃课才能去啊!三点钟,校门口,不见不散!”说完迅速离去,留下一个在原地发呆的我。
那个时候还没有实行双休日,周六是铁定的上课。加上我们是医科院校,课多得要死,恨不能把晚上的时间也占上。我虽然对上课没什么兴趣,但是还保持着高中时的良好风气,从不逃课。可是现在,这只猪,居然提出这样一个无理要求。
当然,如众位看官所猜想的那样,我肯定是和韩宇去了金山。不过在校门口和他俩会合时,江米条传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们是挤长途客车去的金山。车上人满为患,韩宇和我被挤在车门前练习立正。五月的上海已渐渐炎热,为了贪图凉爽,我梳着高高的马尾,由于车窗全都大开,所以我的万千烦恼丝就这样被一股脑地吹到站在我身后那只猪的脸上。不要以为这是一副多么香艳的情景,事实上韩宇苦不堪言,因为以我和他高度的匹配,许多头发都钻进他的嘴和鼻子里,他甚为恼怒,不住的摇头晃脑。只是迫于周围环境,只能忍气吞声。
到了某一站,江米条却先于我们下车,原来她家并不在海边,人家只是和我们同行一段路而已。这时我才惊恐地发现,原来我要和韩宇共度一天一夜。到了目的地,已是华灯初上,当务之及就是找住宿的旅店。等我们一家家问下来,却沮丧地发现,我们所带银两只能住小旅店,即便这样,所有的旅馆都向我们表明,恕不接待女客。这样的结果让韩宇和我都很抓狂。
我们只好先去小饭馆果腹,我一边吃小馄钝,一边听韩宇唧唧歪歪,言下之意不外乎我连累他在金山的大街小巷流浪。我听得厌烦,对着他直翻白眼。韩宇回瞪我,“发牢骚也不行啊?!”
总算吃饱喝足,我们终于又有了可以继续跋涉的勇气。到了晚上十点,总算有一家旅店可以收容我,让我住在旅店的女职员休息室。韩宇把我送到房间门口,面无表情地嘱咐道,“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虽然言简意赅,我还是领情。
金山的海并不如我想象中碧蓝,其实如果叫它江水可能更名副其实。那天风大雨大,一改昨日的艳阳高照。而我仅穿一件单薄的羊毛衫,冻得瑟瑟发抖。我连一块象样点的沙滩都没看见。只记得韩宇临海眺望深沉了好一阵子,我眯缝着眼看他的背影,暗自揣度他肯定是文人冒酸水的臭毛病发作,当然这一切和我并不相干。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火车站,坐上了返程的列车。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至于我是不是靠在他身上睡着的,我已记不清了,但是没有忘记的是,他并没有向我表白些什么。
回到学校,一切还是一如既往。一节节的课程仍然象大山一样堆在我的面前。只是关于我和韩宇的流言蜚语尘嚣日上,让我愈发沉闷。干脆躲在宿舍里当蜗牛。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去了金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